第二十五章 忆往昔多情空恨

眼前这年轻人。

　　眉目之间，确实和淑妃有几分相像。

　　难怪一见面。

　　自己情不自禁就对他产生亲近之感。

　　说起来。

　　这小伙子，该是他百里珠玑的一种耻辱标志。

　　他象征着百里珠玑年轻时，在一场争夺配偶的斗争中落于下风。

　　并像草原上一头打了败仗，不得不失去地位的雄狮一样，让出领地及生殖权。

　　面对一种耻辱。

　　面对一段过往。

　　当事人如何做出反应。

　　不但能体现一个人的人品。

　　更能映照一个人的阅历，学识，和历经岁月人生打击洗礼后，内心世界的丰富程度。

　　百里珠玑看着李炫默，内心经历好一番挣扎，眼神最后逐渐变得柔和。

　　他到最后，似乎在李炫默的身上，看到了淑妃的影子。

　　甚至恍惚间。

　　他一度以为，这是淑妃以某种方式依旧存活于世。

　　他继续打量着李炫默。

　　看着看着。

　　忽然眼神深远。

　　他想起了那一段让他刻骨铭心的日子。

　　“师兄，等等我嘛，人家走不快！”

　　“师兄，教我练剑可好？”

　　“看到没，这就是我大师兄喔，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二品真气剑客了，厉害吧，嘻嘻！”

　　“师兄啊，你刚看我的眼神不对喔，你犯规了！”

　　“哎呀，人家崴脚了，走不动了嘛！我……我不用你背的，我自己会慢慢走！”

　　“大——师兄，你在干嘛呢！”

　　“师兄啊，你说隔壁班新入院的那个同门好不好笑，他明明叫李正南，南方的南，可他偏要说他是男人的男！”

　　“大师兄，我们昨天一帮人约着去爬山了耶！哼，大师兄你是不知道，南哥真是气死人，他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希望我脚崴，还说……还说，想……想我被他背！”

　　“南哥是谁？”

　　“南哥就是李正南啊，就是那个说他是男人的男那个李正南！”

　　……

　　往事历历。

　　青春却早已不在。

　　当初的心悸，也如那孤帆远影，渐行渐远，且逐渐模糊。

　　到了这把年纪，故人归谁，真的有那么重要？

　　也许知道她还活着，才是最大的慰藉吧。

　　可是，她还活着吗？

　　百里珠玑轻叹一声。

　　思绪回到现实。

　　他轻声问李炫默：“你今年多大？”竟是没在唤他皇子，看来李炫默刚刚在他心里的位置，已经发生了某种改变，要不然言语上不会有这种体现。

　　李炫默笑道：“虚度了二十二年！”

　　百里珠玑听李炫默说，他已经虚度了二十二年，便责怪地看了他一眼：“都二十二了，为何还未婚配？”

　　李炫默尬笑道：“主要是还没找到真爱！”

　　百里珠玑哼了一声：“什么真爱不真爱，婚配无需真爱，说话和你爹一样，没个正经！”

　　李正南被人说他不正经，打了个哈哈：“没正经才好，太正经了反而讨不到老婆！”

　　这话是无心之言。

　　但似乎莫名刺中了百里珠玑的痛点。

　　他突然起身拂袖，一句不说就要离开。

　　此情此景，李炫默看得一脸懵逼。

　　李正南却是知道个中缘由。

　　忙起身，扯住百里珠玑衣袖，厚起脸皮，嬉笑着，又是一顿天下苍生没他不行，这一类高帽子给百里珠玑用上。

　　这种话百里珠玑听了也是受用。

　　他竟然很快安静，并重新坐了下来。

　　这时酒席刚好上齐。

　　李炫默看那桌上菜肴。

　　发现都是些惯常所见的农家小炒。

　　酒也是农家自酿的小作坊酒。

　　李炫默看着就觉得很有胃口。

　　开吃前。

　　三人例行喝了几杯。

　　便吃起小菜。

　　吃着。

　　百里珠玑忽然正色道：“皇上此次召我，是为探讨大事呢，还是就这样吃喝叙旧，若是只为吃喝叙旧，我百里珠玑可没时间继续奉陪！”

　　李正南笑道：“吃喝也要吃喝，叙旧也要叙旧，当然正事儿也是要谈！”说着，就从身上抽出一卷轴，递到百里珠玑手里道，“先给贤弟你看样东西！”

　　百里珠玑疑惑地接过来，问道：“这是何物？”

　　李正南示意道：“你打开看一看便知！”

　　百里珠玑打开，看到卷轴正上方，写着三忧三气三解疏几个大字。

　　惊异地看了一眼李炫默，对李正南道：

　　“这便是皇上信中所说，三皇子进献的奏疏？”

　　“正是！”

　　李正南点头，同时目光看向李炫默。

　　百里珠玑也看着他，眼下之意，是要李炫默给出答案。

　　李炫默承认道：“确实是晚辈所写！”

　　百里珠玑得到答复，收回目光，低头仔细阅读起来。

　　读完，他突然抬起头：“我看到上面有三忧三气，讲得都满贴实，不知这三解又是什么，你能不能说说看？”语气间当然不是请教，而是你说来让我看看有没有道理的试探。

　　李炫默谦虚道：“其实，也没什么，通篇主要都是写来忽悠父皇的，我知道他要关我禁闭，就提前写了这么一份奏疏，并且放话他很快就会释放我，目的是勾起他的好奇心，然而后来父皇明显就没上当！”

　　李正南大笑道：“你老子我从来就不会上任何人的当，永远只有别人上我的当！”

　　百里珠玑却道：“不，你父皇已经上当了，如果没有勾起他的好奇，他也不会百忙之中，抽出宝贵时间和你坐在这里闲聊！”

　　百里珠玑一语道破。

　　李炫默只低头微笑。

　　他是不敢说他父皇已经上当这种话的。

　　李正南心高气傲，而且极在乎他所谓的威严。

　　也很喜欢在人前讲面子。

　　所以这点面子。

　　李炫默还是要给的。

　　见李正南已经面露不豫之色。

　　李炫默忙道：“百里叔叔，晚辈以为，父皇他并非是上当，而是想尽快天下一统，结束分裂局面，以便一心对抗结界之外的妖魔鬼怪。父皇家国天下挂怀于心，才会在意每一个可行的策略，所以才这么重视晚辈这一封奏疏！”

　　李正南听他这么一说，脸上不觉多云转晴，指着李炫默哈哈大笑：

　　“知我者，吾儿老三！”

　　百里珠玑见父子二人一唱一和，且李炫默未回答他的问题，脸上就开始有些不高兴神色。

　　李炫默忙起身，恭敬拱手道：“还望百里叔叔见谅，刚才晚辈是为了遵循礼节而谦逊，才未直接相告，既然百里叔叔问起，晚辈这里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炫默说完这句就离开座位，手负在背上，离席踱着步子，侃侃而谈：

　　“三忧三气三解疏，顾名思义，就是我父皇的心结，有三忧和三气。

　　我父皇的三忧：

　　一忧南朝国泰民安。

　　二忧老之将至子孙不肖。

　　三忧群魔连横，势在眉睫。

　　父皇的三气：

　　一气丞相不解。

　　二气时不我待。

　　三气儿子无志。

　　三忧加上三气，按理说是要有六解才对。

　　但父皇三气的根源，乃是来自于三忧。

　　父皇是因忧而生气。

　　故三气从属于三忧。

　　我这里就只给出三解，这三解，只是我个人的初步设想，说得不妥之处，还望父皇和百里叔叔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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