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坤宁宫内檀香绕

坤宁宫。

　　董氏居所。

　　董氏乃大魏国后宫之主，当今皇上的正妻。

　　虽年过五十。

　　却也风韵犹存。

　　讨不到老婆且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见到。

　　恐怕也会难以自制的想多看两眼某些部位。

　　其人在及笄之前，名叫董苏玉，乃是沙场老将，镇北将军，国丈董闻仲之女。

　　董闻仲的父亲名叫董飞天，原来是前朝，也就是大后周的重臣，拥兵十万，镇守后周北门，扼北方要塞，拒游牧国方国。

　　后来，后周国势颓废，大厦将倾时，董飞天研判形势，倒戈那个臭名昭著的叛臣——弑君者朱全温。

　　后周灭亡后，董飞天就被弑君者封为镇北亭侯。

　　董飞天亡故后。

　　他的儿子董闻仲袭其爵位。

　　董闻仲接位后，深深知道家族势力的来之不易。

　　他苦心经营。

　　很快就在北方奠定并稳固了其家族势力范围。

　　此时恰逢风云际会，天下大乱。

　　各路诸侯逐鹿中州。

　　李正南也在这时于南方强悍带领士兵起事。

　　李正南武力值强悍，修为高深，又礼贤下士，知人善用。

　　他带领手下东征西伐。

　　各路诸侯很快望风披靡。

　　董闻仲又在这时学其父亲研判形势。

　　因势利导。

　　改旗易号。

　　率领其众投降李正南。

　　并与李正南结亲。

　　将唯一女儿嫁给年轻才俊李正南。

　　这些年来。

　　董闻仲帮助李正南东征西伐，扫清寰宇，一统北方中原，是名副其实的大魏北方的国柱栋梁。

　　而最近一次打败方国，将其驱逐到大漠深处的，也是此人之功。

　　董苏玉掌权后宫，稳坐坤宁宫许多年，与其父亲功劳和其家族不无关系。

　　………………

　　此时。

　　坤宁宫暖阁内，檀香缭绕。

　　熏得满屋子都芳香馥郁。

　　董后端坐于椅子上，闻着檀香的香味儿，慵懒地让两个丫鬟给她捶背按摩。

　　时不时的，还端起桌上茶杯。

　　轻品香茶。

　　显得富贵而舒适。

　　她的亲生儿子，当朝太子李炫烨站在一旁，毕恭毕敬。

　　喝了一口茶。

　　董后微微睁开眼睛，皱眉问道：“我儿，你在朝堂之上，确信那么说话恰当？”

　　太子略微思忖，点头行礼道：“禀母后，一方是授业师父，一边是自己父皇，儿子左右为难，所以觉得，只有这样说，才显得四平八稳，哪方都不得罪！”

　　董后摇头，意味深长起来：“四平八稳，倒是四平八稳了，但你有没有想过，以你父皇的性格，他可能并不喜欢你那样回答！”

　　“父皇不喜欢，儿子当然是知道的，但是母后，我内心其实是不支持目前就对南朝用兵的，我若把真心话说出来，父皇可能就不是不喜欢了，而是会对我不满！”

　　“也不一定，你父皇啊，那种性格棱角分明的，有时反而很对他的味口！”

　　“那怎么办，儿子已经那样讲了？”

　　董后叹息一声。

　　没有立马回答太子。

　　而是特意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那把秀阁剑。

　　那把剑，秀气玲珑，小巧中却又透露出一种高贵。

　　那是他父亲在她入主大魏后宫时，送她的纪念礼物。

　　董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小剑，才轻声安慰太子：

　　“我儿啊，你也别太担心，你父皇虽然有自己的喜欢和偏好，但也是知道拿捏分寸的人，你是太子，又是我儿子，他就算对你不那么满意，也不至于会怎样！我们要做的，只需稳控风险，消除不利因素即可！”

　　太子道：“母后一席话，让儿子茅塞顿开！”

　　董后点头，对太子的恭敬态度极为满意。；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皱起了眉，转头严肃看向太子：“你三弟被关在清心阁这件事，你要引以为戒，时刻提醒自己是储君，不能学他，败坏了名声，自己也会前途尽毁！”

　　太子诚惶诚恐，忙作揖表态：“儿子谨记母后教诲！”作完揖，太子眼神黯然，有些担忧道，“父皇将三弟关在清心阁，竟没派人去伺候饮食起居，清心阁寒冷，三弟在里面定会吃不少苦头，不知道他会不会感染风寒什么的！”

　　董后道：“清心阁那是去受罚，不是去享受，你三弟荒音无度，败坏皇家声誉，还想在里面轻松？”

　　太子听董后如此说，也不知怎么应答。

　　正在思忖，是否可以恳请母后，准许他派人送些保暖衣被过去。

　　这时报信的宫女刚好来到外面。

　　守门的没通报。

　　那宫女却能畅通无阻，径直来到坤宁宫暖阁。

　　见太子也在。

　　宫女忙给太子见礼。

　　太子见宫女姿色竟然上等。

　　眼睛就情不自禁地不住往她身上某些部位偷看。

　　但又怕被母后发觉自己的本性。

　　就不敢太过明显。

　　表现得很别扭。

　　宫女见礼后，就只是低着个头，并不说话。

　　董后道：“太子是我儿子，你有什么话，尽可当着他的面说。”

　　那宫女这才放心，低声说：“禀皇后娘娘，皇上早朝后，又去了窈窕宫！”

　　董后听皇上又去窈窕宫，没来由升起一股醋意，脸现愠色道：“那个小妖精不过是一小吏的养女，也不知有什么好，引得皇上经常去，要不是考虑皇上日理万机辛苦，需要放松娱乐，我早将她的脸划破，把她打入冷宫！”

　　这种话，宫女当然是不敢接的，她只是跪在地上不言不语。

　　“皇上去窈窕宫，都做了什么？”董后吃了一阵醋，忽然醒悟过来，心想自己只顾生气，却忘了正事儿，这眼线若是没特殊事，不会又来报信，因为她前日刚来例行汇报过。

　　宫女道：“回娘娘的话，皇上今早来到窈窕宫，就被商才人引着去西墙看一种草，皇上看着看着，就在草丛里发现一卷东西，皇上捡起来就很生气，之后商才人和他解释，说是三皇子拖她转交的奏疏，皇上看了那卷奏疏，十分开心，哈哈大笑，奴婢见事出蹊跷，这才赶紧前来报告。”

　　“奏疏？看了就开心？”

　　董后支起身子，眉头皱得更紧。

　　“什么奏疏，能让皇帝这么开心？”

　　宫女道：“奴婢听得不是很清楚，好像叫，叫……”

　　董后有些不满，眼神冷峻起来：“我让你到窈窕宫，不是让你给我带些似是而非的讯息回来！”

　　宫女惶恐，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奴婢记起来了，记起来了，好像叫什么‘三忧三气三解疏’！  ”

　　“是好像还是就是？”

　　“就，就是！”

　　宫女把头低到地上回答。

　　“三忧三气三解疏？”

　　董后听完，眼睛微眯，开始来回踱步。

　　走了两三趟。

　　也是不明所以。

　　不过她突然想起一事，看向太子，疑惑道：“商才人为何替三皇子献书？这三皇子，如何就攀上了商才人这一人脉！”

　　太子道：“我听三弟曾讲，早在商才人进宫前，他就和商才人有过交集。”

　　董后问：“什么样的交集？”

　　太子想了想说：“听三弟说，他们是朋友！”

　　董后若有所思：“什么样的朋友？”

　　太子道：“就……就普通朋友吧！”

　　董后有些不甘：“就普通朋友？”

　　太子点头：“就三皇子偷跑出宫去疯的那次，他意外受了伤，然后被商才人包扎过伤口，三弟感谢她，也帮过她好多次，大概就是这样子！”

　　董后忽然笑了：“被包扎过伤口？这样子的普通朋友其实也不错，男女间的普通朋友有时候还是蛮靠谱的！”

　　太子见母后笑得古怪。

　　疑惑地看着她。

　　董后不理他，却看向了宫女。

　　她对宫女道：

　　“你再去打听打听，那‘三忧三气三解疏’的具体内容，下去吧！”

　　“是——！”

　　宫女如释重负，准备退出。

　　董后又叫住她，嘱咐道：“你要多留意商才人和三皇子的互动，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我汇报，特别要留意他们之间礼物和书信的往来以及频率。”

　　“是！”

　　宫女应承退下。

　　退到暖阁拐角，宫女左右张望一阵，见四下无人，却又是一个翻身，如腾空飞燕，倏然跃上房顶，身子贴着青瓦，轻轻抹开一条缝隙，偷听起里面的对话来。

　　董后见宫女走了。

　　没了外人。

　　焦虑情绪随即释放。

　　她突然对太子严肃起来：

　　“听到了没，三皇子通过商才人这门关系，给皇上献了书，使得龙颜大悦。”

　　太子惶恐道：“我，我听到了！”

　　董后眼神露出嫉妒和杀气：“这事儿非同小可，三皇子以前从来没有取悦过皇上，皇上看了他的奏疏变得开心，会不会从此喜欢他而疏远你了！”

　　太子摇头：“母后多虑了！三弟向来不讨父皇喜欢，不过偶尔让他喜欢一次，这没什么大不了，反而，对三弟来说是件好事，至少以后不会再挨那么多批了！”

　　董后见太子竟替潜在对手辩解，勃然变色：“我多虑，我不是多虑，是怕我儿子将来被人废了储君之位，最后被人弄死！”

　　太子常听皇上讲，他母后善妒，故母后这种话，他自然是不接的，所以就站在一旁，等他母后发泄情绪。

　　“我常耳提面命，皇家没有亲兄妹，只有斗争，赢了，什么就都有，输了，连命都得搭进去，我这种话，从你懂事起就不断讲，你就是当耳边风是不是！”

　　太子忙道：“谨记在心，并未忘记母亲叮嘱！”

　　“那你还这样帮你那个同父异母的三弟说话，你父皇对你三弟的生母，一直心怀愧疚，如果他开始喜欢你三弟，事情就会对我们很不利你知道不！”

　　太子道：“三弟我了解，他似乎对当皇帝不感兴趣！”

　　董后道：“人的想法随时都在变，他之前没兴趣，不代表现在没兴趣，现在没兴趣，不代表将来他没兴趣！”

　　太子一时语塞，沉默不语。

　　董后又道：“虽然你的东宫位置，有你外公这把安全锁加持，但我也时刻和你说，你外公年事已高，万一突然有个什么闪失，我们就会失去这个大靠山，到时就只能任由你父亲摆布，所以，任何人只要有威胁到你位置的嫌疑，我们都要防微杜渐，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太子依旧默不作声。

　　董后见太子没反应。

　　就颓然坐回椅子，神情茫然，眼角流出女人最容易泛滥的东西。

　　太子慌忙下跪：“母……母后！让母后伤感，皇儿大不敬！”

　　董后不理他：“别叫我母后，我没你这么个优柔寡断的短命儿子！”

　　太子大惊：“母后为何这样说我！”

　　董后道：“优柔寡断，储君被废，别人登基，你不是短命是什么！”

　　太子被亲生母亲这样说，内心既不服，又难过，一时之间，生气也不是，伤心也不是，脸上进而就出现一种扭曲表情。

　　董后见他如此，也有些后悔说这种话。

　　她轻叹一声，婉言安抚太子：“母后这样说你，是为你好，是想给我儿敲响警钟，身为储君，凡事马虎不得！”

　　太子道：“皇儿深知母亲好意！”

　　董后白了太子一眼：“知道我好意，那你就在这里表个态！”

　　太子道：“表态？”

　　“嗯，你就发个誓，不能让任何人威胁到你的储君位置！”

　　太子无法，只得举起右手：“我，李炫烨对天发誓，任何人威胁到我储君位置，我定然和他你死我活，否则……否则……”

　　董后立马打住：“否则后的话就别说了，母后只需你表态，不想我儿有什么不测！”

　　太子笑道：“我也知道母后不想听，所以就没说!”

　　董后见太子笑得不成体统，正想说他几句。

　　此时，暖阁上方，却是落下一束微不可察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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