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梅花

来到外城西面，找到第三个案发现场秋乐家，已是下晌未时二刻三刻之间。
秋家是商家，专做绸缎布庄，在外城西面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秋家也只秋乐一女，年至十五及笄，正在四处相看俊才，打算招婿入赘秋家，以承继秋家香火。
可惜秋家老爷太太尚未为独女觅得良婿人选，秋乐便在晚间沐浴时晕厥沉底，生生在浴涌里被水掩住口鼻，被发现时，已是断气身亡多时。
得知池千望的身份，及与朱怀古亲自上门来是为了查清独女意外死亡真相后，秋老爷、秋太太双双跪求，一定要查清真相，还独女一个公道！
池千望让两人起身，仔细将那日秋乐被溺身亡的经过说来。
可要真说这经过，还得从秋乐的贴身丫寰梅花说起。
自秋乐身亡后，秋老爷便将服侍不周的梅花关到柴房去，他以为独女之死与梅花脱不了干系，秋太太也是这般认为：
“乐姐儿素来待梅花宽厚，未想这贱蹄子是个不知足的！定然是她勾结了外人来害我家闺女！”
池千望道：“秋太太这般说，是觉得有仇家买通了梅花向你们秋家寻仇？”
秋太太确是这个意思，但她也说不出个之所以然来。
在外行商，别说同行对手，就是偶尔与其他商家利益相冲也是用的，这就难免在外得罪一些人。
每每想到这一点，秋老爷一张脸便得老上十岁，他是未说先叹：
“唉，大人要问具体哪个有嫌疑，小民还真说不出来，要说事大不大，其实事也不大，不过就是赚多赚少的问题，但凡那些人小心眼些，便是蝇头小利，他们也计较啊！”
朱怀古道：“这么说，秋老爷、秋太太虽怀疑是同行对手买通梅花要害死秋乐小姐，可两位却皆只是猜测，并未有证据，甚至具体是哪个有最大嫌疑，两位也是心下无底？”
两人齐齐摇了个头。
这厢问得毫无进展，池千望为防秋老爷、秋太太先入为主的观念会扰了梅花的问话，便令两人退出堂屋，只传来梅花问话。
秋老爷让身边小厮去后院把梅花押来给池千望审问后，他与秋太太也未离得远，双双在屋外廊下候着，只等着随时可进去回话。
毕竟年岁大了，又痛失独女，两人两鬓斑白，不堪久站，过了一小会儿便又让下人搬来小凳子，在廊下坐了等着。
屋里梅花跪在池千望跟前，朱怀古随侍右边，皆看着连头也不敢抬，只不停发着抖跪着的梅花。
梅花模样憔悴，发丝凌乱，一身粗布衣掩不住瑟瑟发颤的单薄身子，短了些的袖子露出双腕被捆绑勒出来的淤青肿紫，还没问话呢，她已自顾落着泪，却是半句冤枉求饶也不曾。
池千望道：“秋家说是你害死了秋乐小姐，你可有话要辨？”
梅花磕下一个头：“奴婢自小与小姐长大，又年长小姐一岁，奴婢自知身份不配，可奴婢无父无母，又无兄弟姐妹，在小姐身边，素来在心底都是将小姐视若主子来侍候之外，更是真心视若血亲妹妹疼爱，又岂会害死小姐！但小姐已死，确是奴婢失职，奴婢愿以命抵命，只望九泉之下，小姐能原谅奴婢！”
奴身说这样的话，实在是逾越了。
但梅花说的，朱怀古信，从肢体神色上，她看不出来任何作假的成份来。
也大概梅花是抱着为秋乐抵命的信念，在池千望这位官老爷前，虽本身惧得控制不住地颤抖，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情深意切，对秋乐是一片主仆之情，更兼之自责愧疚，未能尽到侍候好秋乐，尽到护秋乐周全的懊悔责疚。
看梅花只憔悴些，约莫着在秋乐死后，她过得极为不好，可秋老爷、秋太太也未对她施以什么私刑，连内宅责罚奴婢的板子也未挨过，只是为防她逃脱，双腕被粗绳勒磨出血，一片淤青肿紫尤为明显。
由此可见，秋家家风不错。
便是疑心梅花便是害死两人独女的罪首，两人也未曾对梅花狠下毒手，而是向府衙击鼓鸣冤，望洪府尹能为两人独女查明真相伸冤。
排除梅花真是凶手自动伏法这一点，她也不失为一忠仆。
父母不是那种滥下私刑草菅人命的商人，丫寰也非那等害死人便跑，或便是凶手另有其人也不推脱侍候不周的责职的忠仆，想来秋乐也是甚为明理淑腕的大户小姐。
这样的人，怎会成为凶手的目标？
据梅花交代，秋乐院子侍候的丫寰婆子众多，可她素来不喜身边围一堆人，故而这些下人也俱都在屋外侍候，屋里只梅花一人贴身侍候。
案发当晚，秋乐如往常一般进入净房沐浴，梅花不入内侍候，因着秋乐不让，这样的习惯也自屋外的秋太太口中得到证实，梅花并未说谎，秋乐沐浴确实素来不让下人在旁侍候，便是贴身信任的梅花也只能在外室边做着针线边等着秋乐自个沐浴完出来，再上前侍候绞干湿发。
那晚梅花依旧是在屋里外室挑着灯做些针线活儿，听着内室净房里时不时传来水声，做到一半儿的时候，屋外小丫寰来禀说小厨房里给秋乐备下的新鲜糕点好了，问梅花要不要端来。
梅花算着秋乐沐浴的时间，想着也差不多，待先端来放凉些，秋乐绞干湿发便能尝尝鲜。
梅花道：“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哪一回都没事儿……”
可这回偏就出了事儿。
梅花对秋乐的事儿尤为上心，除非手上有极重要的事儿，不然每日膳食糕点她都得亲自看着小厨房做好，这回新鲜糕点，她也跑了两三趟，最后一趟端来便是小丫寰来禀后，她随着小丫寰在小厨房去的时间。
这时间说长也不长，也就一刻多钟的时间。
朱怀古问：“你说你出去端糕点的时候，净房里还传有水的声音？”
“是！”梅花道，“回来后，奴婢把糕点放桌上后，还特意走近净身去听了听，没听到水声，以为小姐沐浴好了，正在穿衣呢，奴婢便走回桌边为小姐摆好碗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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