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主场

十一月中旬，空气中的清冷，薄如刀刃，日子过得很快，人们一转眼换上了略厚的棉衣，将脖子偎在围巾上，瑟缩着身体，匆匆走过。街道上几乎没有几个人影，南京城局势有些吃紧。

        京中不断传来袁世凯拉拢各方势力，不惜暗下杀心，一切表态反对帝制的统领，死于非命者不再少数，东北的张作霖，山西的阎锡山与云南的蔡锷将军，湖北的黎元洪皆被召入京中。

        张作霖不久从京中回到东北，对袁势力毕恭毕敬，暂未有任何抗袁的苗头，阎锡山在袁面前行君臣之礼，一副忠臣模样，得以返回山西。

        此间，风声鹤唳。

        黎元洪与蔡锷将军因强烈的反对称帝，拥护共和的主张，被软禁在军中，因势力强大，手握重军，袁世凯不敢轻易下手，只困住两人在京中，不得动弹。

        新民报社。

        几个编辑面色凝重，正着手商议登报内容，国内的局势不容乐观，眼看战争马上就波及到南京城，现如今，南京城内加紧了戒严，街道上冷清萧落景象让人难以于几个月前的繁华热闹联系到一起。

        轻轻叹了口气。

        一白色中山装的男子站起身来，扶了扶鼻梁间的眼镜架，一时愁眉不展。

        另一手拿着一沓厚厚文件的报纸，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头，"郁时，国家有难，我们做新闻报社的自然是要助一份力，给国民指出一条正确光明的道路，不管怎样，我们能压着发一份报纸，就要发一份。"

        辛郁时面色肃穆，"可，如今报社再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江苏总督冯国璋做阵，奉从京城而来的命令，肃清乱党，严厉打击一切抗袁势力，新民报社是已办了三年的报社，虽不及新华日报，民报那般名气大，但因为它笔锋犀利，针砭时弊，明嘲暗讽抨击袁□□，传送新思想，拥护共和，反对帝制，这在南京城掀起不少附和声，被新青年当作指路灯，颇受南京有志青年的欢迎。

        只是这番，名头大的报社，骨头难啃，他们这种犀利锋刃，又无背景势力的报社，变成了第一个开刀的对象。

        昨日，一波宪兵闯入报社，不由分说，将印刷报纸的机器乱砸一通，为首的士兵嚣张跋扈，说是奉上级命令，警告报社再敢胡乱言语，拥护共和之类的话，就将报社关门大吉。

        那第二日需要印发的材料，也被夺了去。

        辛郁时煞是苦恼，但心中的信念是绝不会改变的，他既然知道什么样的道路才是真正能重振国家雄威的，他就决不能后退，作一个碌碌无为只会蚀米的小人！他要为国家献上自己的一腔热血！

        "郁时，郁时，"见他呆滞，友人不禁唤醒他。

        男子回过身来，拿起桌上的黑色礼帽就要起身。

        "郁时，你去哪？"

        男子的声音随后传来，"去找人！"

        "找人？"友人摸摸脑袋，找什么人阿？

        会客厅。

        俊朗男子长腿交叠，坐在黄枕木雕花椅上，一仆人奉上茉莉花茶，随即退下。

        男子悠悠然散去茶杯中的热气，茉莉花的沁香扑鼻而来，淡雅清净。

        对坐的另一粗壮男子见他一直不紧不慢，安定淡然的模样。不禁开始有些急躁。

        "应兄。"

        正在品茶的男子抬眸。

        曹世豪不复初见他时的狂妄嚣张，看来，浙江的孙传芳是将他逼急了。

        "嗯？"

        "应兄，我曹某可是诚心与你合作的，你我若联手将占据浙江的孙传芳打退，那这南方大半疆土可就都是我们的了。"

        "纵使京中的袁世凯老儿称帝又如何？我手握重兵，他能耐我何？！"

        说到激动出，男子青筋暴起，犀利的眼中皆是野心。

        应缭尘轻轻抚着茶杯，淡漠道，"可，这对应某有什么好处？"

        "应兄，你放心，只要你与我联手，剿灭这支祝袁的势力，我曹世豪定不会亏待你！"

        "哦？曹兄可是忘了，应某的大哥在江西与胡汉民交战，占据一方，这也是一股不小的威胁，难不成，你要应某与长兄挥刀相向？"

        曹世豪面色微滞，随即干笑道，"应兄何出此言，你家长兄应凌墨也是一员猛将，我先前曾与他交过手，雄才维略，不在话下，只可惜投靠错了人。"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纵使他到时候拒不投降，我也向您保证绝不伤他分毫！"

        应缭尘漆黑的双眸抬起，眼中冰冷一片，他微微勾起嘴角，"江西总督冯国璋你如何摆平？"

        没听出应缭尘语中的话意，曹世豪眉头皱着，"冯国璋虽是袁世凯手下亲信，不过，他在江苏的兵力若非与我们抗衡，也不是没有落败的可能。"

        "损兵折将的买卖我可不做。"应缭尘淡然启声，低头很有兴致的看那茶盏中舒展开来的茉莉花叶。

        曹世豪面色不郁，"应中将，你我都是同路中人，抗袁称霸，一旦你起反，在江苏一带称王，我曹世豪占地浙江，广东一带绝不向你宣战。"

        男子冷若冰霜，声线带着绝对性的压制，"不够，你应该知道这是我决定性的一战，我若起反，势必会连累到京中家父的势力，远在江西长兄的安危。"

        "曹副军长以为，空口许下承诺，应某就会坚信不疑，与你合作吗？应某手中的筹码，可比你的空口承诺要大的多。"

        曹世豪面色一惊，"那，那你要什么？"

        男子森然勾起笑意，薄唇轻启，"你手下一半的军队。"

        "什么？！"曹世豪大骇，额头上渗出丝丝细汗。

        随即愤然道，"不可能！应缭尘，你休想！"

        说罢，拔腿就要走。

        男子幽凉的声线再度在空中响起，"曹副军长，你可要慎重想好，与应某合作，可是你如今唯一翻身的机会了，你若连这"小小"的要求都不愿答应，也罢，那就等着，"

        空气中凄廖的男声更加阴冷。

        "全——军——覆——没——罢。"

        曹世豪断然拔出的腿就这么僵住，紧握拳头，曹世豪无奈叹声，闭上眼，又坐了回去。

        "怎么？曹副军长可考虑好了？"

        曹世豪重重叹口气，带着愤愤的怒意，"好，我答应你。"

        "此外，在浙江一带听我号令，否则，应某自有办法，让你做个空头司令。"毫不留情，男子阴沉的声音寸寸逼人。

        曹世豪此刻才明白过来。自己还满心欢喜的攀上应缭尘这棵大树，可没想到，这小子精明的很。

        自己完全入了虎口，还是个欲挣扎待宰的肥羊！

        若他不应，纵使与孙传方交战时，显胜，那他手下的军队也会损失惨重，且，万一，孙传方联合应缭尘反狙自己，曹军可就真的全军覆没了！

        眼下也只有先咽下这口气，

        所谓好汗不吃眼前亏！

        他就不信这应缭尘会一直这么嚣张下去！

        应缭尘淡然的又喝了口茶，一守卫跑来，敬过军礼，"中将，门外有报社的记者要见您。"

        "不见。"

        "是。"又直直敬了个军礼，守卫收腹挺胸，标准小跑又回了去。

        曹世豪面色铁青，盯着仍一脸淡定从容的男子，"应兄打算如何对付冯国璋？"

        "这个就不必曹副军长担心了，你只管安排好与孙方如何布局交战即可。"

        "好，好。"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小子，总是他长兄应凌墨也会给自己三分薄面。

        面色又沉了几分，想着还要全仰仗着这位男子，曹世豪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只站起身，僵硬道，"曹某告辞。"

        说罢，甩袖离开。

        曹世豪离开不久后，片刻，那刚刚的守卫又跑来，敬了笔直的军礼，这次说道"中将，这是刚刚报社的记者让我交您的，他说有重要的事，一定要见您。"

        接过守卫递来的名片，修长的食指正面翻看，见上面赫然写着"新民报社"，几个字。

        这个报社的名字他倒是听过几回。

        算是敢一腔热血，往枪口上撞的。

        那守卫见中将一脸沉思，看着手中的名片，也不敢多问，只静待一旁候命。

        思量了番，男子启声，"让他进来。"

        "是！"又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守卫跑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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