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儿养女13】变形记（上）

那少女此刻正承受着有生以来最残酷的悲痛的与煎熬。
若是依了她自己的脾气，她恨不得一刀捅死这个看起来眉清目秀，说出来的话却宛如禽兽的少年。
可亲爹的尸体她实在是带不下去，因此只能抱着亲爹的头颅，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跟着无忧下山。
无忧哪里知道这少女的心事？
他想到有饭吃了，还有个干净的地方可以睡一觉，洗洗澡什么的，心情是好得不得了。
扛着一具无头尸体，甚至走出了欢快的步伐。
他边走边道：“你家在哪儿啊？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你娘呢？对了，你爹是犯了什么罪啊？”
少女沉默不语，低头跟着他身后。
无忧还觉得奇怪呢，这人怎么都不答话啊？
他纳闷地回过头，然后看见少女紧紧抱着那个狰狞的头颅，眼泪一颗一颗地落在头颅上。
无忧愣住。
他那无知无畏的心罕见地被撞击了一下。
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他不言语了。
……
少女家住在山腰上。
家里已经没有别人了，有的只是少女连夜布置出来的灵堂。
无忧把尸体扛下山以后，帮她整理了尸体。
看她一个大姑娘忙前忙后整理自己亲爹的尸体，帮一把手，对无忧来说，是挺正常的事。
尸体而已嘛……
但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心酸？
是因为她总是忍不住哭，还是因为她力气小搬不动？
尸体上还有些死后撞击的伤痕，她难过地又落下泪来。
无忧安慰她道：“这些伤痕明显是死后撞击造成的，不会疼了。”
少女只当他不存在。
无忧脸皮再厚，情商再低，也不至于这时候提出来想吃饭。
他见少女拿出针线，有些吃惊，道：“你干嘛？”
少女不愿意理他，自己动了手。
无忧见她去缝尸体的头颅，连忙道：“让我来吧。”
说着，也不等少女推脱，就把她手里的针线都拿了过来。
他道：“缝尸体不是缝衣服，不能用这样的针线。”
少女有些诧异，道：“你懂这个？”
其实她也看得出来，无忧身上虽然脏兮兮的，可都是好料子，人也长得高也精神，应该是好人家出来的贵公子。
此人嘴太欠，心肠太狠，少女本来想等自家的事儿完了以后，把他洗干净卖了。
可如今见他竟然懂这个，少女就很诧异。
好人家的公子，怎么会和尸体打交道呢？
无忧把针线放在一边，自己在腰带里摸了摸，然后摸出一套用最柔软的蚕丝绢帕包裹着的特制蛛丝。
看着这个，他是有些心疼的，这是他才研究出来的，昨天本来想拿到他师父面前去献宝的。
这种他反复淬过然后经过编织的蛛丝，用来缝合尸体是最好的了。
“这可是现在最好的了”，无忧道，“大理寺现在都还没有这样的缝尸线。”
少女茫然地看着他，又看他在她家里找出了纳鞋底的大针，点了火来炙烤后烧弯，然后娴熟地开始缝合尸体。
……
骠骑府。
昨天无忧才出狱，今天又不见了。
颜清妤让无垢和无邪领着老夫人出去玩，想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然而无邪那孩子不争气，明显看着有心事的样子，一不小心就抖露了消息。
于是老夫人又哭着喊着回来找无忧了。
“阿妤……”老夫人都快哭了，“无忧到底又去哪儿了啊！”
人家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从今天早上开始，颜清妤的右眼就一直跳，跳得都要肿了。
她道：“无忧……  那孩子不是总往外跑吗？”
老夫人道：“你不要骗我了，他昨天才刚回来呢。哪次闯了祸，都会老实几天的啊。”
颜清妤：“……所以说这孩子不管教不行，您看，刚闯了祸，今天又跑出去了吧。”
老夫人道：“你不要瞒我了，是不是起哥儿觉得他不乖，不懂事，仗着自己还有两个儿子，就把无忧拿出去扔了啊？”
颜清妤顿时哭笑不得：“外祖母，哪能呢！他愿意，我都不愿意呢！”
老夫人难过地道：“不管去哪儿了，你把人叫来给我看一眼。不要总是哄骗我老太婆啊，事事都骗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说着，扭头就往外面走。
这话说得太严重了，颜清妤都有点被她吓到了。
“外祖母，您怎么能这么说呢？”颜清妤连忙跟上她，“您不能扎我的心窝子啊。”
老夫人着急地道：“你不把无忧还给我，都要把我的心窝子给扎烂了呢！”
她也是糊涂了，知道人不在，这会儿又急匆匆地去无忧的院子里找人。
结果刚打开房门，看到墙上结着好些蜘蛛网，还有爬来爬去的各种蜘蛛。
老夫人僵在了那。
颜清妤一脚跨进来，然后傻了眼：“啊！！！”
她吓得差点直挺挺地昏倒过去，还好老夫人一伸手抱扶住了她。
……
山中。
正在缝合尸体的无忧不知道为什么浑身一个哆嗦，然后打了个喷嚏。
不过他也没在意，依旧卖力地要把这具断头男尸给缝得漂漂亮亮的。
绿萼是仵作，验完尸以后，缝合尸体也是她工作的一部分。
因此，作为她的徒弟，无忧也知道尸体该怎么缝。
等他工作完毕，少女看着完完整整的尸体，愣了好一会儿。
虽然没说话，但无忧对自己的技术还是很有自信的。
他自豪地道：“怎么样，现在看起来，也像睡着了一样吧？”
少女盯着尸体看了半天，然后动了动唇，小声道：“嗯。”
无忧拍了拍手，道：“那就收工，吃……”
“饭”字还没说出来。
少女突然“噗通”一声跪下了，趴在我尸体边上，嚎啕大哭起来：“爹！！爹啊！！你醒醒！你醒醒啊！”
无忧：“……”
为什么会觉得人还能醒过来？
难道他的技术真的有这么好吗？
看着匍匐在尸体上痛哭不已的少女，他的肚子也饿得一阵一阵地叫唤着。
身娇肉贵的冠军侯长公子，挨饿受冻一天一夜，又干了体力活，连口水都没补给上……
他终于还是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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