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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不寒而栗


茑与女萝,施予松柏。倘若有一日大树轰然倒下,而女萝也不复存在。

        颇带寒意的春风吹过来,徐纤不禁打了个冷战,她的胡思乱想让她不寒而栗。她情不自禁地跑过去,给了墨芯一个拥抱,她比她想象得还要瘦啊!比她想象的还要软,还要飘渺,像一阵风,像一捧沙,像不属于这个尘世间的人。

        “搬到大宅里来吧,跟我们一起住,给他织毛衣,好不好?”徐纤把墨芯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好不好?”她殷切地看着墨芯。

        “进去了!”杨如桐在她们身后大声嚷嚷,他走过来把徐纤拖走了,走进了大宅,她还回头看墨芯。

        粉色的身影像是要淡化在空气里,很快就看不见了。

        徐纤内心的惴惴不安更加扩大,她坐在窗边发愣,杨如桐打游戏的声音很大,她突然转过头,对杨如桐说:“我们把你妈妈接过来好不好?一起住在大宅里,这样也好照顾她一点。”

        他在闯关,打最厉害的那个BOSS,长了七八个脑袋,打爆了一个还有一个,完全没听到徐纤说的话,她径直走过去就拔了电源线,她料到杨如桐会暴跳如雷。

        果然,他手里的游戏手柄向徐纤丢了过来,一连丢了两个,她只躲过了一个,却被另一个砸中了额角,尖锐的角划破了徐纤额头的皮肤,她感觉到一条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她又受伤了,她以为她能脱离总是受伤,看来这个梦魇逃脱不了了。她用纸巾按住伤口,平静地看着杨如桐。

        他显然吓了一跳,也许本意不是要砸到她,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准头还挺好,他张了张嘴,恼怒地将被子拉过头顶。

        “杨如桐,我们把你妈妈接过来,本来是要跟你商量,但是你砸了我一下,所以你已经丧失了商量的权力,我只是通知你,明天我就去接她,如果你要和我一起的话,欢迎你。”

        她准备拉开房门去找韩以湄给她处理一下伤口,杨如桐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出来:“别管别人的闲事!”

        “就算对我来说是别人,对你来说也是吗?你父亲已经走了,你还忍心看着你的母亲继续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生活吗?”

        “你以为搬到这里来就不算孤苦伶仃的了?”他起身走到洗手间,拿了一条毛巾扔给徐纤:“把你的血擦一擦!全家上上下下,包括那些下人,厨房里的厨工有哪个看得起我妈妈?让她住过来干什么?让她感受一下久违的屈辱和漠视?”

        徐纤哑声了,她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她最担心的是怕墨芯会放弃自己追随杨老爷子而去。

        “有些事情是可以预防的吗?你以为是流感,打一针预防针一切都能防患于未然?”

        杨如桐有着很好看很好看的脸,但是他却有着最冷酷最冷酷的心,他对他的父亲,对他的母亲都是这样,所以徐纤额头上的小小的口子也不算什么了。

        她坐在韩以湄的前面,已经没有了愤怒。

        韩以湄反而唏嘘不已:“那个杨如桐怎么搞的,你怀孕了啊!”她忧心忡忡地去摸她的小腹:“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了,一个小口子而已。现在你还说他好吗?”

        “呃。”她用棉球小心地给徐纤消毒,又对着伤口小口地吹气,她动作温柔地像对一个刚出生的小宝宝一样,徐纤笑着对她说:“没事,我不怕痛。”

        “我就是讨厌你这个样子,老是说不怕痛不怕痛的,只要是人怎么能不怕疼的?”韩以湄瞪她,突然又叹了口气:“杨如桐真是不能用一般人的眼光去审视他,不能说他是好,还是不好。总之,他是让人看不懂的人。”

        “哎,以湄啊,我的傻以湄,这个家里的人你能看得懂几个?”

        韩以湄烦恼地给她贴上胶布:“是啊,现在连你我都快看不懂了,只觉得你好可怜,而杨允天更加可怜。”

        她提到杨允天,徐纤的心就会抽一抽:“也许世界上就有一些可怜人,总是被别人伤害吧!”

        “我刚才在阳台看到他在花房里待了很久。”

        “他在做什么?”

        “种花,培土。”

        “然后呢?”

        “然后就靠在花房里的藤椅上,就那样一直靠着。”

        有种湿暖的东西从徐纤的胸口往上翻涌,一直翻涌到她的眼眶里,在韩以湄的面前她不用掩饰,她搂着韩以湄的脖子,眼泪水就这样掉下来,落在韩以湄的肩膀上。

        “老白!哎!”她只能紧紧地搂着徐纤,给她一点温暖,她还能做什么呢?她知道徐纤有不能站到他的面前的理由:“我真怕你压抑地太厉害。”

        从韩以湄的肩头上抬起头来,徐纤已经把眼泪擦得干干净净。她照了照镜子,韩以湄给她的额头上贴的是一块小碎花的胶布,韩以湄总爱整这些,连创可贴都贴的萌萌的,她对生活真是无比的热爱和憧憬,才觉得人生处处盛开着鲜花。

        不过总比徐纤要好,徐纤的人生观太悲观了,所以她不介意贴着这个看起来很傻的创可贴招摇过市。

        她回房间的时候,因为口渴就自己倒厨房去找水喝,在楼梯上碰到了杨允天,他刚从花园里回来,身上还带着泥土的新鲜的味道。

        他看到徐纤额头上的创可贴,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也许他知道他不该问,但是,他始终是杨允天。他指着她的额头:“怎么了?”

        “没什么。”徐纤淡淡地答道,然后擦过他的身边要走开,杨允天拉住她。

        “什么叫没什么,又受伤了吗?怎么受伤的?”

        “跟你没关系的事情,别管了。”她想挣开他的手,但是却被他攥的死死的,他疲惫,劳累,不堪重负地向她低低地喊:“不想让我管,想远离我,至少别让自己受伤啊!”

        有些人,总能让徐纤的心瞬间粉碎,她不敢看杨允天的眼睛,向楼下跑去。她的眼泪掉下来砸在她的脚面上,那么沉重那么疼。

        徐纤等不及叫醒杨如桐,她就奔向了墨芯的小屋。

        她静静地半躺在她的藤椅里,安详地合着眼睛,身上盖着蓝花绒毯,老远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

        昨晚的三个茶杯还在茶几上,几盘点心也那么放着,好像昨晚的小聚还未结束,徐纤立刻上前她就能醒过来和她攀谈,或者静静地坐在那里听她说一样。

        她还傻在原地,殡仪馆的人已经到了,准备搬动墨芯的身体,她向他们大叫:“她只是睡着了,凭什么说她死了?”

        刘秘书对她说:“医生刚走,说二夫人已经仙逝了。”

        她就被人抬起来,放在那条窄窄的担架上,被披上黄布,裹成只有一小条的样子。

        怎么会?昨晚他们还在一起喝茶聊天,昨晚她的手还温热柔软,昨晚徐纤还在大树下面搂过她,她虽然轻如一条柳絮,但是她是有生命的,她是活着的。

        这个时候,杨如桐在哪里?她转过身去四处寻找,终于在院子门口看到了他,他倚在院门口往屋里瞧着,他没有表情,徐纤也看不出表情。

        不,他是有表情的,不过徐纤看不懂,因为杨老爷子去世的时候,他也是这副样子。

        “杨如桐,你妈妈要被抬走了,你不去看看吗?”她冲他喊。

        他居然背过身去,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抬着墨芯从他的身边擦过去,抬出院门,抬上了车。

        徐纤见过冷血的人,但是没见过不懂得悲伤的人,因为连杨允涛都知道哭泣,最起码他会怜惜自己,可怜自己。而杨如桐,他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已经一个一个地离开他了吗?

        他真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车子开动了,徐纤的眼前还全是墨芯昨晚那粉红色的影子,她粉色旗袍上的咖啡色的花边,她衣领上缀着的白色珍珠,她如此精心打扮,如此盛装,徐纤就应该想到她会做什么!

        其实她已经猜到了,为什么没有当时就把她接过去?或者她可以留下来,也许墨芯不会死。

        她随着车奔跑,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她依稀听到韩以湄惊恐的声音:“老白,你不能跑!”

        她忘记了她为什么不能跑,她只记得曾经有双温柔的手给她拉上毯子,那双温柔的手还抚摸过她的额头,还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哼着歌哄她睡觉。

        徐纤才意识到,她一直把墨芯当作母亲的角色在喜欢着,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喜欢她。

        徐纤一个人在前面追,后面有无数个人在追她,接着她被刘秘书拉住了,韩以湄也气喘吁吁地追上来,用力搂住了徐纤:“老白,你疯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啊!”

        她一直都不是一个人,以前有朴元,韩以湄,现在她有杨允天持久而绵长地爱着,而墨芯呢?她一直一个人,这么孤独地活了这么久。

        她是真正的菟丝花,她的松柏是墨兰和杨老爷子两个人。当年墨兰去世了,她已经死了一半,只剩下肉体苟延在这个尘世间,现在杨老爷子也走了,完完全全带走了她的命。

        “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与君为新婚,菟丝附女萝。菟丝生有时,夫妇会有宜。”

        韩以湄要把耳朵贴着徐纤的嘴,才能听得清楚她在念叨着这两句。

        医生后来告诉他们,墨芯不是自杀,她是无疾而终,走的十分安详。

        徐纤却不这么认为,忽然这样离世,怎么可能安详?

        在办墨芯的丧事的时候遇到了阻力,杨允涛极力反对将墨芯的灵堂设在大宅里,他说:“我都不知道我该称呼她什么,是姨娘呢?还是小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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