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先生，您的牛奶，要放在这里吗”季清然轻轻推开咖啡馆的门，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柜台上的男人，这是她在重庆第一份工作。

        老板随意地应道，“放在老地方吧。”又感到和平日有些许不同，“你，是新来的”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我是刚来这里送牛奶的，请先生再给我点时间，我熟悉后不会再给先生添乱了。”季清然为得到这份工作向牛奶店的老板请求了许久，重庆是山城，道路曲曲折折，原先送奶的季大爷腿脚不好，爬坡成了困难事，又因二人同姓，故感缘分，推荐了她，只因是个姑娘，老板再三刁难，若做的有不妥之处，立即走人。可见，此事之难。

        “放下吧，一会我让旁人搬，姑娘还是做姑娘该做的事吧。”季清然听见老板不以为然的话，知其虽是好意，但内心的骄傲却听不得此言，她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清脆而又疏远的回答：“姑娘应该做些什么呢是安心读书，安心嫁人，侍奉公婆，平安到老如果说这是人们写给女人的结局，我只能说，我配不上这样幸运的日子。所以，先生还是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做事吧。”

        许平山第一次认真打量着季清然的脸，那双眼，让他一生难忘，女子有一双明亮而又清澈的眼眸，黑色的瞳仁仿佛能看透人心，弯弯的眉毛像两条柳叶，但此刻的她，满脸写着不服输，柳叶眉好像成了柳叶刀。

        他走过去，搬起地上的牛奶，朝屋里走去，季清然颇有眼色的跟上他的步子，他问：“哪里人？”

        “本地人。”

        “我看不像。”

        “你要爪子”季清然放下手中的活，气鼓鼓地问。

        许平山哈哈一笑：“怨你年纪不大和我扯把子。”他放下疏离,冲她笑了，狭长而又幽深的眼睛充满了说不清的意味，既亲切，又透着危险的气息。

        “小姑娘，你身上的雪花膏味还没有散尽，做不了辣妹子呢。”

        “你怎么知道”

        “过来吧，请你喝杯咖啡，想你也是有些日子没喝过了吧。”他回到柜台，从柜子底取出咖啡豆，静静研磨着。

        咖啡馆中弥漫着咖啡豆淡淡的香气，像做梦一样，季清然已经好久没有梦见这样的场景了，她情不自禁地像许平山靠近，吱吱作响的木地板，静诉故事的老木家具，洋灰盆里的兰花，让刚被丢出蜜罐的她迷乱。

        “你，是不是有什么魔力像故事书里的什么药剂师”她提出傻子般的问题。

        “拜托小姐，我只是开咖啡店的，这是重庆，不是你的童话世界。”他哭笑不得。

        “你也读过童话故事”她仿佛找到了知音。

        “或许吧，如果算上拇指姑娘什么的。”他应和着，看见她闪亮亮的眼睛，随口说：“你知道我最喜欢哪篇吗”

        她不假思索地说，“男子一定更喜欢大拇指！或者是三王子！”

        “是吗那不错。我还有些事，你可以喝完再走，不送了。”许平山起身走向密室。

        少女也慌忙起身，咖啡杯轻轻歪斜，小珠飞向她的袖口，许平山带给她的咖啡香也无声无息地留在她的心底，她大声说：“先生，我叫季清然。”

        许平山没有停，只留给她背影，给予她无声的回复。

        密室里，许平山问着他的随从，“阿康，你喜欢哪篇童话故事”

        阿康一脸迷惑，随即发笑，“八爷，您说笑了，我这种人，活着就是最大的事，哪来的机会读什么话本子。”

        他愣住了，却又释然一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那是我最喜欢的，叫作狼和小羊。”

        此刻最为难，最纠结的莫属文慕生，他责怪自己几日前对季清然说错了话。

        “好好的，安然她没有痛苦、怨恨，你这个傻子为什么要提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她说，她喜欢日出，是新生，说明她已经开始忘了那些腌臜事，文慕生啊文慕生，往日在家，你装作听不懂父亲的暗示也就罢了，怎么这关节眼上，讲这种好话去触别人霉头，真恨不得给你两耳光子。”

        他在办公室来回踱步，绕着圈圈，旁人却不知他的脑海里也正在绕着圈圈。

        “已经躲了安然好几天了，她应该消气了吧要不然我去查个房看看”

        “再等等，她或许还在生气，毕竟这不是一般事，她身上还有伤，还是养伤要紧。”

        “文医生文医生”无辜的护士已经站在他身边五分钟了，竟也没能将他从自己的世界里唤醒。

        “文慕生！医生！”铆足了劲，终于把他拉回现实世界，“文医生，五号床的病人想要出院，主任说想让您帮他再做一下最后的检查。”

        “好的，好的，不好意思了，小李，让你费心了，我这段时间有些烦心事。”文慕生边收拾必需品，边向护士道歉。

        “没事的文医生，不过最近您的状态确实有些不对，倒像是，嗯……和夫人吵架了不对啊，文医生不是还没有结婚吗是我多嘴了。”意识到和院里最一本正经的文慕生八卦，小李还是默默闭了嘴。

        文慕生想了想：“小李，那你觉得，和夫人吵架了，要怎么哄她”

        小李内心：不会吧，竟然一不小心发现了文医生的秘密。

        面上一副忠心耿耿、尽心尽力的样子：“嗯，先送花，再去看电影，然后喝杯咖啡”

        文慕生怀疑道：“这能行吗”

        “文医生一表人才，怎么会有女人不原谅呢，反正先送花，又香又美，肯定能让气消了一半。”

        当文慕生小心翼翼将一大束玫瑰花藏在身后，期待着和季清然看电影、烛光晚餐、去看夕阳……推开病房的门，他傻眼了。

        躺在病床上的法国男人见到一大束玫瑰花目瞪口呆，“bonjourdocteur,puis-jevousdemander”（你好，医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文慕生愣了两秒，收回自己的爱情玫瑰，“jevoussouhaiteunrétablissementrapide”（祝您早日康复。）随即窘迫地退出病房，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外国人。

        “小李，这个病房的安小姐呢”他将玫瑰花甩在桌上，紧张地追问小李。

        “您前几天将这个病人交给张医生了，所以没有向您汇报，今天有位先生替她办了出院，早上就被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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