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就连陆显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其他人就更不可能越俎代庖的潜入他的脑海，代替他回想了。

        这一晚上，陆显也都没怎么说话，只阴沉着一张脸不停的喝酒，饶是本就在酒堆里长大的张明勋到后头都有点遭不住。

        喝的快爬不起来的时候，拍了拍仍然没怎么喝，一个劲儿抓着麦在那唱歌的赵川说：“老赵，差不多行了，找人上去开个房给陆显弄上去……”

        赵川唱歌唱的正迷糊，闻言下意识说：“找小嫂子来……”

        张明勋跟他对视一眼，同时哑火了。

        从前是可以找林路悠。

        每逢陆显喝醉，谁来都不好使，也就林路悠在这的时候，能把陆显给安顿的服服帖帖的，陆显这王八蛋像是也知道，每次喝醉了就可着劲儿要林路悠陪，次次都不例外。

        林路悠也是会照顾人，给人擦全身，还时不时给喂点水，知道喝醉的人会说胡话，还整宿整宿的不睡觉，就陪着陆显乱聊。

        搁谁一两次差不多就烦了，也就只有林路悠，勤勤恳恳三年多，一点都不带报怨。

        赵川抓抓头皮，“行了，我找人给他架上去，你也别回了，楼上开一间一起休息休息算了。”

        张明勋点头，他还能起得来，摇摇晃晃的拿着手机刷娱乐新闻。

        今晚上所有头条肯定是被陆显一个人包圆了，赵川喊人的功夫，张明勋脑子里就已经有了无数条念头了——以后这俩人每次过周年的时候他送点什么，逢整数的时候又要怎么操办。

        毕竟真要公开了以后，结婚就真不是陆显和林路悠两个人的事儿了，多少都得意思意思摆桌子请各圈各派的聚上几次，如果以后打算要孩子，那事儿就更多了。

        因着是喜事，张明勋刷的时候嘴边上甚至带着点笑。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张明勋也没看清楚标题，就下意识戳进了第一条热搜——

        陆显公开离婚[爆]

        张明勋看了几条，才意识到了似乎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

        今晚上不是公开？跟离婚有什么关系？

        他赶紧找到陆显微博点了进去。陆显粉丝七千多万，都不需要特意搜就占据了第一个，微博几近瘫痪，下面无数条最新消息全是吐槽服务器承重差的。

        半天张明勋才点进去，发现陆显说的也的确是三周年的话，话里话外都是公开的意思，还着重林路悠了。

        赵川这时候正好回来，张明勋酒醒了一半，身体却不太有法子控制，举着手机凑到他面前：“你、你看看这什么玩意儿，我看错了？不是公开了吗？怎么林路悠说离婚了？”

        赵川比其他人清醒多了，见工作人员已经给陆显架了起来，就也扶着张明勋往前跟着走。

        他边走边刷，进电梯的时候也顺带找到了林路悠微博，登时跟张明勋一起傻了。

        陆显这边说的是公开没错。

        可林路悠那边的微博发的是离婚。

        且两人看了一眼林路悠关注列表，关注人显示为0。粉丝数量倒是因为陆显突然多了，可林路悠的这个账号，却没关注陆显，只有陆显关注了他。

        陆显喝的烂醉如泥，根本就没法问，两人就算再想打听也什么都打听不到，找林路悠吧，先不说他们根本没有联系方式，再说林路悠又不知道跑哪去了这一点，也没人能找得着他。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怎么整了。

        “这是……”张明勋嘟嘟囔囔的被赵川塞到一间空房，“都他妈是什么事？陆显刚才不说他就是离家出走吗？林路悠这些年就算是再闹腾，也没敢和陆显提过离婚这事儿吧？”

        说到最后，张明勋打了个嗝儿，几乎是不敢置信的说：“他真舍得离婚？”

        赵川也不敢相信。

        印象中的林路悠显然是爱惨了陆显——至少他认为，他这辈子见过的所有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看到别人的时候是林路悠那个样子的。仿佛旁边的人都是空气，只有陆显一个是个活人。

        这圈子里太多人都不相信真爱，可赵川也就确确实实是在林路悠身上硬生生看到了这么个字来。

        “应该是有什么误会。”赵川顿了顿，可想起先前林路悠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眉毛也跟着皱起来，看着陆显和林路悠评论底下乌烟瘴气的评论，说道：“明早再说。事情总能解决，干着急没用。”

        张明勋头昏脑涨的按按额头，一下子仰倒在床上。

        林路悠睡了个好觉。

        身体已经彻底和先前的感觉完全不同了，浑身都觉得很舒畅。睁眼后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侧，摸到了一手冰凉，紧接着他抬起眼，没看到熟悉的装修时，他才后知后觉的眨了眨眼睛。

        睡的多了，又忘了，他已经离开陆显家里了。

        今天不需要熨烫陆显要穿的衣服，不需要准备营养的早饭，也不需要给家里的娇嫩的植株浇水。

        于是林路悠少有的赖床了，甚至还拿了个小面包回到床上吃，以前陆显不管在不在家，这都是不被允许的，可林路悠很喜欢。他喜欢在枕头底下藏很多零食，以便随时拿出来偷吃。

        吃完以后，林路悠环视了室内一圈，居然觉得自己有些无所事事，房间里乱成一团，没有拆箱的家具外壳，堆在一起的快递包装混杂在一起，还有没收拾出来的厨房，都让林路悠觉得有些无力。

        一个人确实是有些累，明明当初搬到陆显家的时候，这些东西他一个人做起来很开心的。

        林路悠揉揉眉心，遏制住了自己胡思乱想，左右也不急，就缩在了沙发的一个角落里，将自己重新包起来，打开了手机。

        手机上的消息非常多，他昨晚开了静音没有看到，今天才发现，不光是微信，就连电话和短信，比起往常来说，都像是要爆炸了一样，蜂拥而来了许多条消息。

        林路悠皱眉，找了几个熟悉的人看了眼，不多时就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了。

        陆显公开了，在他离开陆家之后。

        一时之间，林路悠看着这条消息有些沉默。他从前也曾经幻想过，陆显有一天会不会将他带到人前，会不会有一天陆显也会对他说“我爱你”。

        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和陆显走在阳光下，不再需要和陆显一直保持着距离，想亲他的时候可以随便亲，想让他抱自己的时候，也可以随便要求。

        可他没有等到。

        即便是到现在为止，陆显哪怕是公开了，林路悠也没有感受到一丝丝有关于陆显爱他的信息传来。

        就像是可有可无的，林路悠忽然想到了这两天陆显的反常。

        这种变化并不大，可陆显这些天总会不停让他乖一点，听话一点，像是他乖乖听话了，就会有什么惊喜一样。可就算是陆显在这么说，他做的事情还是在不停的伤害自己。

        那种态度，不是对一个喜欢的人该有的态度，更像是对一个可有可无，并不需要多上心关注的玩物——只需要乖乖的就好，什么要求都不要有，什么麻烦都不要给我找，这样子听话的时候，我就会给你一些小奖励。

        林路悠垂眸，甚至没有打开微博像往常一样搜索陆显，而是切换到了自己的账号上。

        呦呦鹿鸣这个号他藏得很好，熟悉的人没有知道他就是呦呦鹿鸣这个人的，哪怕曾经一起工作过的同事。

        他可以随意的在这个账号上面说话，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介意，他的粉丝只会对他好，没有人会说他不好。即便有，在更多人的安慰劝说下，那一两条也足够被人忽视。

        这个账号上面依然岁月十分安好，粉丝也像是习惯了他对‘l’先生表达爱意，把昨天的内容也当成了一次并不怎么严重的小打小闹，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鹿崽真的舍得吗？】

        【这个‘l’到底是何德何能，我鹿崽这么漂亮的腿这么漂亮的脖子这么漂亮的手给他亲他还不乐意了！】

        林路悠回复了第一条。

        【呦呦鹿鸣：这次不舍得也要舍得。】

        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让林路悠胸口有些发闷，像是在逼迫自己放弃了一个一直以来坚持的什么东西，一句话发出去，整个人都像是有点空了一样。

        即便这个决定他很早就已经做好，结果也绝不会脱离他的预估，可这个过程，却始终不会好受。

        他是知道陆显是爱他的。

        可日复一日的相处之下，林路悠发现，他也是会受伤的，心脏经常会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同时还有刀子在割，疼的五脏六腑都搅成一团，喘不上气，眼前发黑。

        曾经有人说，悲伤的情绪会让心脏发生畸形，林路悠有时候会想，自己的心脏恐怕已经是世界上最难看，最丑陋的一颗了。

        被陆显漠视会觉得难过，被陆显遗忘会觉得失落，受伤不被心疼会偷偷地想哭，在无数次说出“显哥，我爱你”，却只能得到一句“我知道”，或是很轻蔑的一句冷哼时，林路悠会觉得，自己坚持的那一切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这个时候他终于意识到，感情这件事情，的确不是只有一个人就能坚持完成的，不管再多的深爱，都会被时间和冷漠日复一日的耗空。

        他在打一个赌，拼着自己遍体鳞伤，也要和陆显打一个赌。

        这样偏执的想法几乎在林路悠脑海中扎了针，可林路悠也知道，在陆显身上，他只剩下了两个选择。

        要么得到，要么彻底不要。没有第三个选项给他。

        他不想离开陆显，爱陆显这件事会贯彻他一生，因为他很了解自己，他知道自己这辈子不会再有可能，也不会再有力气喜欢上任何一个人了。

        可他担心爱会被耗空，会到一种，某天再看到陆显时，他会像是自己的母亲看到父亲时一样的麻木，那种麻木不是单纯的对他父亲，而是对所有人。

        那是一种彻彻底底失去了和世界上的精神联系时的自我放逐。

        他母亲因为丧失自我存在的意识而自杀，林路悠不想变成那个样子，他只能要求自己改变，也必须改变，他想和陆显在一起活很久。

        但不是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甚至在看大陆显的绯闻时，连提都不能提起来一句的玩物。

        手机恰好在这个时候震动起来，林路悠回过神，视线几乎有些飘的落在了手机上。

        来电显示是显哥。

        林路悠忽然想起，他曾经最开始给陆显的备注是‘老公’，可陆显不让，还说他‘发什么神经，改了’。

        从那以后，他就再没提过这两个字，甚至就连作品里也从没再出现过这两个字。

        打过来的是陆显。

        他打来做什么呢？质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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