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最后，林如海辞官了吗？

        没有，他升职了。

        道午搞的这一波，动静太大了。

        先是大半夜凌晨时分，瞒过众人做坏事搞失踪，将整个林家都闹起来了，又逢（召唤来）百年奇观的雷暴雨，以及林家祠堂被劈。

        话题度那是想低下来都难。

        关于林家女深夜被故去祖宗抱走，天降急雷怒劈祠堂就为责骂不孝子孙的话题，根本没法控制的，短短几天内就从扬州传遍整个江南，再然后，没多久，远在京城的皇帝也听到了。

        道午以为，她都递梯子递到这种程度了，林爹肯定是会顺着梯子爬的，上表哭诉辞职的，没想到，林爹却反其道而行，即使见证者诸多，众口统一，他还是第一时间地就站出来“辟谣”了。

        “已故家严、家慈的确是半夜带走了小女，却只是因为如海这两年公务过于忙碌，疏忽了给父母的供奉，以为林家出来变故，让两人忧心家族传承、思念儿孙之故，绝非市井传言般荒谬。林家世代都是陛下之臣，怎会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有人要造谣害林家！”

        说的三分真七分假的，就是不承认林家嫌弃皇家剥削劳工，更不承认林家会因为家庭变故灾难的就想辞官。

        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相信，反正道午她是差点就被忽悠相信了。

        因为在那天她胡凑胡扯一番之后，林爹就当着全屋正在伺候的仆人仆妇的，对她进行了一对一的思想忠君爱国教育。

        不仅详细地给她理顺了一番林家的族谱官史关系，还根据林家历代亲身经历的实例记录的，歌颂了一番皇家对林家的重恩，那绝地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都不能报答的。

        过程太长了，道午听着就过了，除了觉得牛哄哄的不知真假之外，除了中心思想忠君爱国卖身包裹赤胆忠心勤勤恳恳之外，就没记着多少。

        不过有几段关于祖母的，是真的让她印象深刻。

        “你祖母出生宗室，和已故的孝广太后可是手帕交，少时还戏言要做儿女亲家，只是可惜不管是林家还是太后，都没有女儿，只能作罢，我与你娘亲的姻缘，还是孝广太后她老人家保的媒。”

        “先帝未登位之前，你祖父就是他的至交伴读，有一次先帝带着你祖父逃学，还被当时是祖父青梅竹马的祖母逮住，追打了一条街呢……记得先帝登基之后，祖母还戏言请求，要先帝批准了你祖父辞官，好让她和祖父一起快意江湖呢。”

        如果不是道午是个成年人，已经知道语言艺术了，大概听不出林如海这一番当着前来候诊的御医面前，加插在大段悠长无聊家史中的趣味话题，是啥意思了。

        不就是打感情牌表忠心顺便洗白嘛。

        告知现任的皇帝，他们林家的男人是真的恨不得对皇帝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但是无奈祖母太彪悍了，那位是连先帝都揍过的女人，他们林家只能哄着、供着了，绝对不是他们的本意，毕竟，林祖父，是真的死在任上，先帝还给了追封的。

        最让道午佩服的是，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林如海就销假回去上班……哦，点卯，一副以身辟谣的意思。

        然后？

        就是林如海升官了。

        直升京师，从四品光禄寺少卿。

        职位不低，有点边缘，相对比现在忙得差点没法归家的活计，那是真闲。

        非常适合处在一家都是病弱的林如海了。

        毕竟社会很现实，没权没官没地位，这是林家传承和地位所不允许的。

        接到调令的林如海当场热泪盈眶，朝京城方向跪了，泣不成声地高呼万岁，直到大伙看不过眼，齐力将他掺扶起来为止。

        全程真情实感地看得道午目瞪口呆，也让她见识到了古代迂回曲折的官场文化。

        这年头，会当官的都不是普通人，小林黛玉记忆中、印象中的端方君子父亲，也是官场老油条啊。

        不管怎样，结果是好的。

        京城那位陛下为了显示他家的皇恩浩荡，还特意点明了，林如海的任职报到期限，是一年半之后，给了充足的时间，让林如海好好休养身体，整理家务的，算是将施恩做到了极致了。

        卸任职务的当天晚上，林如海独自一人去到林家那简易修补一番的祠堂中呆了大半晚，直到道午被下人簇拥着，去找他的时候，他才红着眼睛走出来。

        “是爹爹没用，要不是你祖母，林家险些就要被逼到绝境了，君要臣死啊，还好……祖宗显灵，等你母亲和弟弟身上的余毒都彻底清除后，我们就回京城，关门过我们自己的日子，那些狗屁的争权夺利，我们林家再也不参与了。”

        这话，是林如海抱起道午时，悄悄地在道午耳边说的。

        “玉儿，爹知道你听得懂的，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答应爹爹，这些话，听到耳朵里，记在心里就行了，以后再也不要说了，对谁都不要说，包括爹爹我、你母亲和你弟弟，好吗？有些要命的话，想要骗过别人，也骗过自己，是任何时候一丝一毫都不能外露的。”

        直到这时，道午才知道，她这一手胡编乱造的胡话，似乎没有完全骗得了林如海，但是林如海却选择了相信，更借着它，巧妙利用地解了林家的燃眉之急，将林家从泥潭中扯出来了。

        还有，原来林母和林弟弟居然是中毒啊。

        道午能说，她搞这些，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让林如海辞职回家休养吗？

        虽然她那历劫煅造成功的能量球，已经将缠绕在林家人身上，注定林家家破人亡的厄运、霉运这些不好的气运全都收走还隔开了，但是她改得了运，治不了病，更救不了命啊。

        这是需要高超医术的大夫对症下药，病人身体素质能承受药物治疗，配合补品滋养的才能办到的事情。

        没有这些，运气再好也是没用。

        还好，关键时刻，运气还是起到了作用。

        这不，自从林如海调任之后，林家的一切就好起来了。

        先是太医终于研究出针对林家四口身上毒的解药配方，林母和林弟弟都脱离了危险期，转危为安了。

        哦，忘记说了，原来不仅是病危的林母和林弟弟中毒了，是林家四口人都中毒了，只不过这毒甚是诡异，会因为剂量的不同，呈现不同的状态。

        在林黛玉和林懋钰身上，就是先天不足，体弱多病；

        在林如海和林贾氏身上，就是身体逐渐虚弱，精神疲惫，营养不良。

        这些能在患者身上找到源头出处的病状，大夫很难靠把脉把出来。

        这毒一旦用特殊的药引激发，对中毒者来说，就是必死的下场。

        现在算是皆大欢喜！

        道午也以为，接下来的日子，她会过上悠闲快活的生活，毕竟天掉下来，有高个子的林如海顶住，还有已经苏醒的林贾氏和恢复健康后飞速增胖的林懋钰。

        事实上，她也的确过上了这样的日子，每天除了得乖巧地和林懋钰一起听林爹讲课学习，需要记背还要练大字的比较辛苦，真的很悠闲。

        如果林家所谓的闹鬼传说，没有闹得沸沸扬扬的话……

        风水轮流转吧，原本厄运缠身的本该是林家四口的，现在，林家主子们都没事了，开始倒霉的却是林家的下人了。

        这些天来，走路平地摔倒、掉落池塘、自伤自残的仆妇太多了，小厮们男仆们能出门，倒霉的方式更加五花八门，像是被高空杂物砸到、被马车撞到、被恶犬追赶、走路掉粪坑……

        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道午是听着乐呵，林如海和刚醒来的林贾氏听到了却是眉头紧扣。

        直到这些倒霉的丫鬟仆妇、小厮男仆、管家账房的，都被难得雄霸起来的林如海捆着去报官了，她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有林贾氏从娘家带来的，几乎没有用过的老兵打手们在，想要反抗的林家奴仆们，都束手就擒了。

        一番搜屋后，好涵养如林如海都想拿刀砍人。

        这些突然倒霉的下人奴仆，居然真的像他们夫妻想的那样，不是背叛了林家、就是对林家不怀好意的人派来的奸细。

        这一群人狐假虎威地借助林府在外面搞的外快了，都快要比林府富有了。

        林如海也不贪钱的，除了将涉案中被贪墨的，属于林家的宝物都找出来，收回家里之外，其他东西，都是公事公办地让父母官们动手的。

        金额有点大、关系网更是十分复杂。

        负责审理的知府也惊叹，小小的林府，竟然有这么的多不知进退、贪心不足的下人。

        前者好说，钱再多收缴了就罢了，反正没有花不完的钱，后者就让知府头痛了。

        林如海之前的官职十分引人瞩目，几乎是直接管着关乎着国家最赚钱的项目——盐税的职务。

        利益相关的“有心人”，都会忍不住往他家埋钉子的，这已经是大家秘而不宣的事实了。

        林如海大概也知道家里有很多不同势力的探子的，但是林如海不知道，这些探子居然这么丧心病狂，想要彻底断绝他的后路。

        即使早有准备做孤臣的林如海，也没有想到，这些背后的人，不仅想要他当孤心一胆的孤臣，还想要让当断子绝孙、孤家寡人的孤臣！

        因为只有这样，他林如海才会无牵无挂，才会为了那无聊的身后名，不顾一切的向前走。

        敢这么干的，嫌疑最大的，只有端坐在最上面的，唯一一位可以随意安排棋子的人了。

        这也是林如海大概猜到背后的黑手是谁，也装作不知道，还演了那么一场的缘故。

        太让人伤心。

        林如海也很想彻底清扫林家内务，但是他找不到合理的动机和理由。

        直到他调职之后，家里的鬼魅魍魉自乱阵脚的，自己暴露了……

        大概真的是祖宗庇护吧，不然，这些叛徒暗探的，怎么都开始倒霉呢。

        其实，并不是的，这都是道午的功劳，尽管始作俑者她自己也不知道。

        获得了新能量珠子的她，看着林家四口摆脱了命中注定的命运后，她也摆脱了和谁关系好，谁就倒霉的体质后，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想浪了。

        想去京城，想去看她命中注定的宝哥哥。

        并不知道，为了平复心中焦急心情的她，使劲摸珠子护着自己，防着自己的特殊体质影响到林家三人气运的后果就是，让那些对她心怀恶意的人自动倒霉程度额外升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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