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黑玫瑰

几天后陆晋去谈了个新的电影投资,  和几个主创见面，顾星辞作为拟邀男主角也会参加。

        自《隐恋》杀青之后，陆晋和顾星辞就没有过交集,  他也没有在圈子里为难过顾星辞。

        不过他也知道，只要顾星辞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一天，沈知还的心就会被他牵着走一天。

        想要断了沈知还对他的念想，看来还得从顾星辞着手。

        陆晋以投资人的身份，跟剧组约着开了个会，特地关照了要和顾星辞见面。

        晚上到餐厅包厢的时候,  顾星辞已经第一个到了。

        陆晋猜测,  估计顾星辞比自己更期待两人这次的会面。

        制片导演还有其他一些剧组成员都还没来，陆晋直接选择了圆桌上顾星辞对面的位置坐下。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  这气氛简直像是谈判。

        陆晋先开了口：“好久不见啊，顾先生。”

        顾星辞带着敌意看他，身体前倾双手相握放在桌子上：“确实好久不见。”

        陆晋低头,  看到顾星辞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个和沈知还同款的戒指纹身。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相约去纹的，给陆晋的感觉很不爽。

        他做了个和顾星辞一样的动作，意味深长地转动了一下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最近在忙着举办婚礼,  顾先生最近在忙什么？”

        顾星辞的眼神一晃，视线移动到他的戒指上：“新娘是她吗？”

        “顾先生倒是挺关心我的未婚妻的，”陆晋停下了转动戒指的动作，给出了警告的口吻,  “不过还是希望你自重,  毕竟我未婚妻都把你删除好友了,  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了吧？”

        “真的是她删的吗？”顾星辞也并不逃避，迎了上去，“不是你逼的？”

        “未婚夫吃一下醋,  怎么能算是逼的呢？”陆晋冷冷的一嘲。

        “我不知道你到底用的是什么手段，但是只要我不见到她，听到她当面说，我就不会相信她是自愿的，”顾星辞说。

        “信不信随你，”陆晋一脸不屑，“不过，到时候我会给你请帖，欢迎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顾星辞能感受到，陆晋这个人绝对吃软不吃硬。

        和他硬碰硬一定没有结果，他尝试放低了一点姿态，说：“陆先生，我希望你知道，如果她真的是真心诚意的选择你，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退出，但如果你是用某种手段胁迫她的，那我真的不放心，也不会放弃。”

        陆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认为我会在意你的想法？”

        顾星辞的眼底流露出怀念和伤感：“我只希望她过得开心。”

        “你放心，”陆晋全然是气定神闲的态度，“和我在一起，她会过得很好。”

        “真的吗？你真的给得了她想要的东西吗？”顾星辞的嘴角扯了一抹不屑的冷笑。

        陆晋愣了一下，眼底露出一阵慌。

        而这一秒钟都不到的微表情，被顾星辞收入眼底，见状，他加强了气场：“她真正想要的是……”

        话还没说完，包厢的门被人打开。

        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走进来，是这部戏的赵制片，热情招呼道：“啊，两位到的这么早呀？”

        赵制片看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又看上去脸色都不太好的样子。

        真担心是不是什么谈崩了。

        这种情况手心手背都是肉，谁都不想割舍，双方合作愉快才是双赢。

        赵制片清了清嗓，强挤出笑容：“这，关于下一部戏的合作，两位有什么想法吗？”

        陆晋先是拿出甲方的气场说：“我记得这部戏是以医生为主题的正能量电视剧，挺好的。”

        赵制片听到了陆晋的口风，松了一口气：“是啊，会结合很多医疗热点，也会揭露一些医生和患者双方不为人知的难处，还会宣传一些医疗常识，是非常正能量的戏，我们也得到了政府的大力支持，一定会成为大爆作品的。”

        陆晋点了点头：“确实，不过现在大部分的作品，都会增加一点爱情元素，这部呢？”

        “额，这个……”赵制片看了看陆晋和顾星辞，“这部戏的本来计划是有一点爱情元素的，不过后来觉得这个剧情可有可无，就给删了。”

        “加上吧，”陆晋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在顾星辞的身上，“反正顾先生之前也拍过感情戏，应该不排斥。”

        “这个……”赵制片实在不好意思说，那个感情戏就是顾星辞主动要求删减的。

        这下所有注意力和压力都给到了顾星辞。

        不过对于顾星辞，赵制片还是很放心的，毕竟他情商那么高，为人处世又那么舒服，应该不会让双方下不来台。

        至少也会委婉的拒绝。

        “对不起，不拍感情戏。”顾星辞丝毫不给情面的一口回绝。

        赵制片差点喝的水都要一口喷出来。

        在他的印象里从来没见过顾星辞处事这么有棱角，说话中似乎还带着刺，眼神里也透着杀气。

        这明显就是不给对方面子，故意对着来。

        赵制片下意识觉得不妙，怀疑是不是世界末日要来了。

        陆晋似乎对他的回答不意外，只是用同样冷言冷语阴阳怪气的回复：“为什么不可以，又不是之前没拍过。”

        “是的，不过这辈子就拍这一部，”顾星辞的身体往前倾了倾，“我这个人，很专情的。”

        赵制片只感觉这两个人中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杀气。

        瞬间头皮发麻，他觉得这种氛围就他一个人是一定应对不了的，找了个借口说要出去抽根烟。

        屋内，又只剩这两人。

        刚刚咄咄逼人的气氛延续到了现在，两个人之间酝酿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顾先生，我奉劝你一句，”陆晋似乎耐心告罄，拿出一副不想再和他玩下去的态度，“不要觊觎一些你不该觊觎的东西，不要弄得鱼死网破，任何时候我都有手段让你付出代价。”

        “怎么？要挟人是你唯一的本事？”顾星辞蹙眉，一脸不屑地看着他，“你到底用什么在威胁强迫她？”

        “和我在一起就是威胁？为什么不能是真爱呢？我能给她所有最好的东西，她为什么就不能真心想跟着我？”陆晋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种蔑视。

        顾星辞的眼底暗了一下，似是怀念，却也带着一些心疼：“那我问你，你多久没看到她笑了？”

        陆晋整个被问懵了，一时忘了回答。

        顾星辞的唇角是个轻薄的弧度：“她最缺的是温柔和陪伴，并不是那些你能，并且只能给她的物质上的东西。”

        陆晋虽然想反驳，但他的内心深处，是赞同顾星辞说的这番话的。

        甚至有种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觉。

        是啊，沈知还缺的，一直都不是陆晋的那些权势和财富。

        但他一直不知道沈知还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原来她想要的，是温柔和陪伴。

        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可否认。

        顾星辞确实很懂她。

        而这却让陆晋更加不安，对他也更加提防。

        陆晋最怕的是，沈知还真的会对他念念不忘。

        现在的陆晋，已经不仅仅满足于囚禁控制沈知还了。

        他想要的是，沈知还发自内心的臣服于他。

        从身至心。

        而要达到这个目的，第一个要做的，就是让沈知还忘了，或者说放下顾星辞。

        陆晋垂眸思索了片刻，抬起头来看向顾星辞说：“我可以让你再见她一面，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

        几天后，沈知还下楼。

        陆晋别墅的餐厅旁边连着的是一个后院，沈知还下楼倒水，却突然听到一阵从花园里传来的细碎声响。

        沈知还一开始没在意，直到突然听到了一阵猫叫。

        她蓦地放下杯子，小跑到了后院。

        在角落，她看到陆晋正蹲在地上倒猫粮。

        沈知还一眼就认出了那只猫，是那时候在剧组捡到的流浪小灰猫。

        虽然这只猫的外表和别的猫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可能是特殊的缘分，沈知还总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沈知还完全不顾陆晋还在那里，径直走了过去一把把猫抱了起来，顺起了它的背：“咪咪，是你吗，好久不见啊。”

        沈知还手上的猫咪轻轻地“喵”了一声，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她更确定了。

        她旁若无人地摸着猫咪的下巴和脖子，嘴角漾起鲜明的笑意，眼里闪动着久违的光彩。

        陆晋忘记了手上的动作，全程盯着沈知还看。

        他突然意识到，已经太久没看到沈知还有表情的脸了。

        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本来就没见沈知还几次，偶尔见到她，都是一张面无表情的生硬的脸。

        居然忘了，她笑起来居然这么这么美。

        陆晋看得有些失神。

        沈知还把猫捧在手里爱抚得太过专注，好半天才意识过来陆晋在身边。

        偏头和陆晋的眼神撞个正着。

        看到陆晋的一瞬间，沈知还脸上所有的生动表情都敛了下去，又变成了木偶的样子。

        不过她知道这只猫是陆晋带回来的，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高兴，对陆晋也突然生气不起来。

        而对于陆晋而言，能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已经很满足了。

        他清了清嗓说：“猫只能放在楼下养，你每天可以随时下来看它。”

        沈知还不舍地把猫抱在怀里。

        如果可以，她倒是想24小时都抱着，只是她实在不想出现在公共区域。

        不想和陆晋有任何时间的接触和碰面。

        沈知还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在陆晋看来，这个动作和反应，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把猫放在楼下，至少以后沈知还每天会有更多的时间下楼，而就有更多的机会相遇。

        无论如何，这只猫可能是个契机，让他们两个关系缓和的契机。

        陆晋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沈知还在身边撸猫。

        沈知还其实还舍不得猫猫，但总觉得陆晋在身边浑身不自在，最后在依依不舍看了猫咪好几眼之后终于还是上楼了。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她真正喜欢的东西，好像日子也没有那么难熬。

        虽然沈知还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熬些什么，为了什么而熬。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把猫咪带回来之后，沈知还每天都会下楼。

        只要陆晋不在，她就能在楼下呆一天，有时候听到陆晋下楼或者回来的声音，就马上逃回楼上。

        有时候看到陆晋坐在楼下，她就假装喝水马上回房。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周左右。

        某天徐姨烧了沈知还很喜欢的水煮鱼，并告诉她最近陆晋都在外面应酬回来特别晚。

        沈知还下楼一边把猫咪抱在身上一边吃饭一边撸猫。

        这短暂的晚饭时间，让她很少有的感受到了安宁和温暖。

        抱着这只猫的时候，她总能短暂地感受到顾星辞。

        可能因为与这只猫的相遇是和顾星辞一起，所以总觉得它代表着他两的缘分。

        沈知还特别珍视这只猫。

        撸着撸着就忘记了时间。

        猫咪在她身上舒服得睡着了。

        沈知还听到门口传来开门声，想起身上楼，但是又怕吵醒猫咪。

        最终并没有动。

        陆晋回家，很意外地在楼下看到了沈知还。

        他走到沈知还身边对着她开口：“过几天有个晚宴，陪我一起参加吧。”

        沈知还闭口不语，也不看陆晋。

        假装没听到。

        陆晋今天喝了点酒，心情不太好，对着沈知还的反应有点不悦：“我在楼下等了你半个月，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见个面，你就这态度？”

        沈知还的手还是机械地撸着猫，不语。

        陆晋走到她身边，一把托起了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沈知还，我的忍耐是有极限的。”

        “你不用再等了，我的答案是不会变的。”沈知还的眼睛里写满了坚决。

        “是吗？”陆晋一脸淡然自若，胸有成竹的样子，“过几天我要去见的人，就是《隐恋》的审核，能不能过，还不是我一句话？”

        “不过就不过了吧，”沈知还绝望的语气说，“反正拍都拍完了，所有的故事都在我的脑海里，你也抹不去。”

        “怎么，你真当拍了部戏，就假戏真做了？”陆晋从裤兜里拿出手机，一边低头翻找着什么一边说，“我看入戏的只有你吧。”

        下一秒，她把手机屏幕对着沈知还，指了指屏幕冷倦道：“顾星辞宣布新恋情了。”

        那一刻，沈知还手上的动作顿然停住。

        她没意识到手里还抱着猫咪，只是下意识手指缩紧想抠自己。

        猫咪感受到了一阵外力，吓得惊醒，从沈知还的腿上跳了下去。

        沈知还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

        是顾星辞的微博界面。

        最新一条微博，是他转发了一个叫“简怡”的人的微博。

        简怡发的是一些她的自拍照，照片里的姑娘很漂亮，青春洋溢，脸上是甜美的微笑。

        顾星辞的转发内容是：“生日快乐[蛋糕]。”

        顾星辞的微博从来没有转发过个人的微博，更别说是女生，更更别说是私人的生日祝福。

        陆晋带着讽刺的口吻说：“这个女生是滨城第三大财阀家族的千金，他们微博也互关了，之前也有狗仔拍到两个人一起吃饭逛街的照片。”

        沈知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进去陆晋在说的话。

        只是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像眼前的世界。

        手机屏幕上那些字和图片都渐渐模糊起来，最后晕成白茫茫的一片。

        什么都看不见了。

        陆晋撑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知还：“你还真当你们之间有什么感情？你觉得他能走到今天，真的全靠实力吗？在这个圈子里谁都知道，没有资本，根本不可能出头，他这种人，跟简怡这样的人在一起才是天经地义，跟资本在一起，才能保持住他现在有的一切。”

        沈知还揉了揉眼睛，没说什么。

        只是伸出一根食指点住屏幕，往下划了划。

        她太久太久没有见到顾星辞了，哪怕看看他的照片也好。

        沈知还在他最新发的一组杂志照上停了下来。

        杂志上顾星辞看着镜头，眼里没有以往的那种神采。

        眼神似乎暗淡不少，多了几分忧郁。

        照片里他的右手按住左手的无名指处，眼睛望向远处。

        沈知还还想再往下看看其他照片，手机却被陆晋抢了回去。

        陆晋锁屏之后看着沈知还说：“你太天真了，轻易相信了别人，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男人只会看眼下的利益，或许是顾星辞想通了，选了一条对的路，你真的了解他吗？真的相信他吗？如果他真的在乎你，才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忘了你，和别人在一起了吗？只有你还惦记着他，他可能早就不在乎你了。”

        陆晋的话就像是一把刀，扎进了沈知还的心脏深处。

        他每说一个字，就像是那把刀在伤口上旋转。

        所有的疼痛几十倍的累加。

        沈知还觉得喉咙发痛，每一下的呼吸和咽口水都极其艰难痛苦。

        “我上楼了。”沈知还说话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居然这么苦涩。

        “沈知还，”陆晋叫住了她，“别再执迷不悟了，他根本没有在乎过你。”

        沈知还点点头，慢慢拖着鞋往房间走。

        回卧室的时候，她还很淡定。

        虽然知道，她现在看到的，都是陆晋想让她看到的东西。

        虽然她的内心深处坚信，这一切不是真的。

        但是她的心突然开始摇摆。

        让她摇摆的并不是怀疑顾星辞这个人，而是她突然觉得，一切似乎都没有了意义。

        其实在看到顾星辞和别人在一起的那个瞬间，沈知还除了难过以外，居然更多的一种感觉是。

        庆幸。

        她内心深处更担心的是，顾星辞对她一直念念不忘。

        如果那样的话，沈知还就永远还会不甘，还会有愧疚感。

        在那一刻，她倒是希望，顾星辞忘了自己也好。

        忘了自己，开始新的恋情，这样，可能她也才会愿意放下那不该有的执念吧。

        她的内心居然真的期待着，有一天顾星辞会爱上别人，忘了她。

        至少那样，他不用尝到和自己一样的爱而不得的痛苦。

        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不就是相爱而不得吗。

        比起这个，不爱了，不被爱了，好像也并没有那么痛苦。

        沈知还用牙齿用力咬着自己的虎口。

        即便是用尽了全力，但完全感觉不到疼。

        她无声的绝叫，希望上帝能听见她的心声。

        ——神啊，如果可以，请让顾星辞遇到并爱上一个和他一样优秀善良温柔的人吧。

        ——请让他忘了我吧。

        ——我愿意用我这辈子遭受的所有苦难，换他一生幸福平安。

        沈知还在心里默念了很多很多关于对顾星辞的祝福。

        待恢复意识的时候，手上已经被咬得血肉模糊一片了。

        她做了一个决定，一个最决绝，最绝望的决定。

        恍惚间她想起很早以前的某一天，她还在流浪，下着暴雨，她不慎摔跤，伤口血肉模糊被雨水冲刷不净。

        空气中都是粘稠的血腥味。

        她曾以为，那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天。

        就像今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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