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洋桔梗

沈知还后半段就直接晕睡了过去。

        没有任何记忆,  甚至怎么回酒店的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醒来在自己酒店房间的床上，衣着整齐，但脸上的妆被卸了,  还卸得很干净。

        沈知还从床上坐起来，她觉得头很疼,  用手掌揉了揉额头，努力回想一些昨晚发生的细节。

        但是努力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能回想起来的都是一些模糊的片段，就像是被虚化过的幻灯片。

        好在今天早上没有沈知还的戏。

        她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为晚上的戏做准备。

        毕竟今天晚上要拍的，是床戏。

        导演为了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给了她一整天的时间休息和调整。

        沈知还第一次拍床戏，虽然是通过某种镜头角度借位，但还是难免身体接触。

        而且拍这样的戏,  实在没办法不在意。

        就算对对方再没有感觉，这样的戏也会让人脸红心跳,  何况自己对对方……

        沈知还又想起了之前做的那个梦,  居然有一种梦想要照进现实的错觉。

        她一整天都紧张焦虑、当然还有期待和兴奋。

        晚上的拍摄地点就在演员住的酒店顶楼的套房。

        由于是接上昨天拍摄的剧情，所以桑慕的状态仍有醉意。

        不过这里剧本描写的是“酒醒了大半”,  所以并没有太多醉酒的表现,  只是需要在妆面上多画一点腮红,  在动作上更大胆一点而已。

        沈知还在出门之前洗了个澡，但没有用任何香水或纤体乳,  她不想表现得太过刻意。

        化完妆后到拍摄房间的时候，顾星辞和导演已经就位了。

        虽然没有事先提过，不过导演还是主动选择了清场。

        这种戏人越多越是容易影响情绪。

        真的要沉浸式的发挥，还是需要给演员一个良好的环境。

        毕竟没有人喜欢被别人在旁边“观赏”自己意乱情迷的样子。

        导演先是解释了一下一会儿的拍摄要求。

        不是真的肉/体上有什么很露骨的接触，最主要的是氛围感。

        吴导在营造氛围感这方面的水准很高,  他喜欢通过眼神、喘息、局部特写和忽明忽暗的光线来达到效果。

        虽然是一些画面的拼凑，但绝对有让人肾上腺激增的本事。

        由于剧情设定发生在下班以后，所以两个人穿的都还是正装。

        比起顾星辞，沈知还显得拘谨不少，双手扯着衣服下摆，看了看房间的布局。

        包厢很大，床很干净，旁边是一整面的落地玻璃，望出去的景色很漂亮。

        导演调试好所有的设备之后，搓了搓手对两人说：“那个，两位都不要太紧张，我拍床戏很有经验，不会有太多为难两位的镜头，大部分都是通过眼神和动作来达到氛围感，两位只要根据我的指示表演就可以。”

        “嗯。”沈知还点头看向顾星辞，发现他正好也在看着自己，马上不好意思地把视线转移到别处。

        “那，我们就准备起来，现在讲一下一会儿的动作吧，”导演说着走到床边，对着床指手画脚，“一会儿就是温叙言把桑慕轻轻放到床上，因为桑慕这时候其实还有点半醉半醒，看到温叙言又气又爱，先是对他撒了一番娇，两个人深情告白一番之后，情绪到了，然后就……”导演说着咳嗽了一声顿了顿，“然后之后的镜头，我一会儿再说，台词都背好了吧？”

        “嗯，背好了。”两人异口同声。

        “好，我们先试试吧，找找感觉，拍这种戏感觉就要多试，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们有一晚上的时间，两位都别急，这场戏一定要拍到我满意为止，我不会得过且过，如果两位状态不好没有感觉就及时调整，实在不行择日再拍，我们不要浪费时间。”导演说话逐渐认真，说完走到摄像机后面看着镜头，打了板后说：“两位可以开始了。”

        一开始镜头的对焦有点模糊，因为给观众带入桑慕现在喝醉了不太清醒的感觉。

        镜头对准床上枕头的地方，温叙言的手着托桑慕的背把她慢慢放下。

        桑慕迷离着眼看着温叙言：“我以为你不会管我了。”

        温叙言心疼地看着桑慕：“我说过了，我永远都只认定你一个人，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相信我？”

        “我相信，其实我的内心深处是相信的，”桑慕委屈地说，“其实我发脾气也好，说那样伤害你的话也好，我只是想你哄哄我，想听你说点情话，想听你说你只爱我，离不开我的话让我自己安心，否则我就是爱胡思乱想。”

        “你要听多少我都能说，”温叙言低哄道，“我的情话，也是我的真心话。”

        “可是……我还是觉得……没有完全的……彻底的拥有你……”桑慕的语气中带着撒娇，奶声奶气有点犹豫地说。

        “那我们明天就去领证？”温叙言偷偷翘了下嘴角。

        桑慕突然脸一红：“哪有你这么不正经的求婚的，而且我不想和你在没有得到你家里人祝福认可的情况下领证，感觉毫不光明正大，像是把你偷来的一样。”

        “好，那过几天就带你去见我家人，”温叙言把她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然后也不要在办公室搞地下情了，我们可以官宣了吧。”

        桑慕点头：“好。”

        “那……还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做的吗？”温叙言望着她，眼里的爱意溢出。

        “有……”桑慕舔了舔嘴唇，似乎是借着酒胆，调戏道：“想要……你……”

        顾星辞听到这个字，感觉一瞬间浑身有种失重感，心狠狠的一坠。

        他的喉结由上至下滚了滚，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人浮想联翩。

        导演很满意两个人的微表情，从台词到眼神到动作几乎都水到渠成，无可挑剔。

        其实导演是一个很能看透人心的身份，在很多演员被夸奖演技好的时候，只有导演知道哪些是演技，哪些是发自肺腑的真实情感表达。

        而此时面前两个人，即使演技再精湛，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人眼总比摄像机镜头更能看透本质。

        本来的设定是演到这里就该叫停了，导演没想到两个人会进行得这么顺利，便也没有喊停。

        想着任由两人发展下去，看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你在玩火。”即使这么玛丽苏的台词，从顾星辞的嘴里说出来，都有一种致命的诱惑。

        “是啊，”沈知还的手主动攀上了顾星辞的后颈，“那……烧到你没有啊。”

        顾星辞的呼吸变得沉重，胸腔里似在涨潮，感觉无论吸入多少空气都不足以弥补某种空虚。

        “那，你可不要后悔。”顾星辞似乎在给最后的警告。

        “不后悔，”沈知还摇头，“我就是想霸道的拥有你所有的第一次，一样都不能给别人。”

        顾星辞双手撑在沈知还的手臂两侧，胸口有明显的起伏，像是踏入一个失重的宇宙，悬着的心无处安放。

        导演默不作声的关掉了摄像机，走到两人面前。

        说话的声音也变了。

        他似乎意识到两个人已经进入了状态，语气中更多的是一种安抚和推进：“接下来主要就是一些特写镜头的拍摄，会拍到手、脖子、后背还有一些远景的虚化镜头，两位只要照我的指示给出一些动作就好了。”

        导演为了让两个人尽量减少紧张和害羞的情绪，放了一些比较有氛围感的蓝调爵士音乐。

        摄像机的红点也默默闪烁了起来。

        顾星辞把沈知还的头发都捋到一边，露出另一边的脖子，轻轻吻了上去，手从沈知还的手臂处慢慢往下移，找到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他小心地把沈知还抱起，把她后背的拉链慢慢往下扯。

        接下去的很多镜头都在远处，导演用虚化处理。

        这种朦胧的暧昧，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冲击。

        剧里没有真正地要求全/裸，但是会有露出两人锁骨的镜头。

        沈知还里面穿了一件吊带衫，而顾星辞需要褪去上半身所有束缚的衣物。

        最后一个镜头，是两个人在床上对视，顾星辞倾身准备吻住沈知还的时候，床罩从上空落下。

        正好遮住两个人吻上的画面。

        这个镜头有一定技术层面的要求，就是每次床罩落下的时间和两个人消失在镜头里的时间。

        床罩是深蓝色的真丝质地，从上至下坠落，犹如银河大海。

        前面都很顺利，一直卡在了这个镜头上。

        每次这个落下的时机都没有那么完美。

        现在的姿势，沈知还躺在床上，而顾星辞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每次伴随着床罩的落下，他也需要同时倾身做出吻她的姿势。

        感觉顾星辞在她身上做了无数个俯卧撑。

        沈知还不敢把视线移动到太下方，最多只敢看顾星辞的肩膀处。

        不得不感叹，这个人真的是穿衣显瘦的身材，这就光是这肩膀和手臂上的肌肉，就让沈知还看着有点口干舌燥的了。

        顾星辞肩膀上的肌肉线条非常漂亮紧实，皮肤也非常细腻。

        有时候他往下倾身，皮肤会不小心触碰到彼此。

        这种肌肤之亲，会让人感到一阵阵触电般的酥麻感。

        终于在拍摄了几十次后，这个画面终于成功了。

        接下去，所有“正餐”，都是以遮盖在床罩中两人的肢体来表现。

        床罩没过了两人的头顶，将两人包裹进了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床罩不是透明质地，所以里面看不到外面，外面也看不到里面。

        处于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氧气稀缺，温度明显攀升，两个人的喘息声变得清晰。

        好像一切的感官都在放大。

        导演在外面给了个指示，说他准备好了。

        意思是，顾星辞可以开始了。

        这场戏的摄像镜头在床的上方，用床罩临摹出身体的轮廓。

        算是一种意识流的拍摄手法。

        床罩的质地很薄很丝滑，勾勒出迷人顾星辞的倒角身体线条。

        他的身体移动的时候，肩胛骨那里时深时浅。

        这个画面在外面看别提有多美妙，简直让人忍不住要流口水的性感。

        而此时在床罩里的两人，正无声地凝视着对方。

        沈知还的视线逃无可逃，对上了他的眼。

        随着频率增快，顾星辞的喘息变得急促而艰辛。

        是极为性感的压抑。

        沈知还的脑袋陷入枕头里，她的手攀上了顾星辞的背。

        能感受到他正在一阵阵细密的渗汗

        其实她也是。

        沈知还看着顾星辞，他正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她。

        这个眼神里充满了欲/望与野性。

        平时温柔和绅士都被这种眼神打败，像是终于撕下了面具，看到了他原始的欲念。

        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

        但是，是她一直期待见到的一面。

        还好这一面，此时被藏在了镜头之下，除了她，没有别人能见到。

        沈知还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

        可能是情到深处，顾星辞俨然已经过于投入。

        他没办法直视沈知还的那双眼，怕一看更加迷失自我。

        顾星辞倾身搂住的沈知还，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处，鼻尖厮磨着她的耳垂。

        沈知还的耳朵本就敏感，被他这么挑逗，完全失去了招架之力

        顾星辞一阵一阵的气息环绕在沈知还的耳边，带着致命的蛊。

        顾星辞的唇紧紧贴着沈知还的耳朵，时不时会触碰到。

        他能感受到沈知还很紧张也很克制，他用手轻柔的把她的碎发都捋到耳后，贴着耳朵用着极低的气声说：“放松点，依依。”

        因为背景正在放着声音，所以这样的音量只有沈知还能听到。

        没人知道，在戏之外，是他在叫她的名字。

        这种事情有没有感觉，本来就不是单方面的。

        相对私密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和喘息交融在一起。

        沈知还紧紧咬着自己下嘴唇，闷哼着不敢发出声音。

        此刻的她不知道是极致的空虚还是极致的满足，好像心里被一种无以名状的快乐填满，但又觉得远远不够。

        顾星辞能感受到她的紧张，轻轻吻了吻她的耳朵，声音极低地说：“放松点，依依，是我……”

        他的话就像是有魔力，起到安抚的作用。

        沈知还放松了下来，喘息声也变得不再那么克制。

        她耳廓浮热，顾星辞正顺着她的耳朵一路细密地轻吻着她的脖子。

        沈知还的头发丝被汗水浸透。

        融合着两个人的汗水。

        顾星辞的腰侧感受到沈知还的温度。

        导演的镜头内，即使没有任何露骨的镜头，但这样的画面和氛围，比任何直白的镜头都要更暧昧。

        让人上头。

        导演轻喊了一声卡。

        顾星辞终于停下了动作，长舒了口气。

        刚经历完直上云霄的热血，一下子也冷却不下来。

        他没有掀开床罩，而是对导演说：“导演，方便给我们两人一点时间吗？”

        “好，”导演很识趣地说，“我先出门去吸烟室抽根烟，一会儿你们好了来找我就行。”

        几秒后，听到了一阵关门声。

        然后，世界一片寂静。

        微弱而温暖的光从床罩外面透进来。

        透过深蓝色的床单，把这个封闭的小世界映成了银河。

        沈知还觉得在这个逼仄的空间，是属于这两人的全宇宙。

        让她有一种极致满足的安全感。

        此时此刻，这个被蓝色覆盖包裹的布中，就是两个人的全世界。

        而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存在。

        顾星辞翻了个身，从沈知还身上翻身下来，闭起眼大口喘息着。

        两个人刚才的身体多少有点摩擦，有没有感觉都心知肚明。

        不过还好，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而这秘密被顾星辞知道，似乎也不丢人。

        因为，她也知道关于他的秘密。

        沈知还偏过头看着顾星辞。

        他闭着眼，睫毛微颤。

        头发也几乎湿透，额头顺着滴落了几颗汗下来。

        高挺的鼻梁和下颌线线条利落，这样性感的一面从未见过。

        看着这样的顾星辞，沈知还的心里只有一个感觉。

        就是幸福。

        她真的觉得很幸福，无以名状的幸福。

        背景音乐切换到了一首《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

        今晚你能感受到爱吗？

        沈知还感受到了。

        如果说一开始感受到的是温叙言对桑慕的爱，那从顾星辞叫了她“依依”之后，她很确定，感受到的是真实的顾星辞的爱。

        刚才的画面虽然让人想起忍不住娇羞，但，也太让人沉沦。

        想起之前每次陆晋跟她提起要做/爱，沈知还都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逃避和排斥。

        但是……

        但是如果是跟喜欢的人，那做/爱真的是一件太美好太美好的事情了。

        愿意把自己的全部交给对方，也想拥有对方的全部。

        沈知还闭起眼，对着天花板。

        可能是太感动，也可能是太绝望，沈知还居然默默流下眼泪来。

        听到一些低声却频率很高的换气声，身边的顾星辞偏过头凝重地看着她。

        沈知还感受到了顾星辞的视线，对上他的眼。

        四目相望，无声地久久地凝视着对方。

        在这个眼神里，有些话无需多言。

        沈知还知道，眼神是骗不了人。

        她骗不了顾星辞，顾星辞也骗不了她。

        只是因为两个人关系和身份的特殊，有些话，只能埋在心里。

        一辈子。

        他们两个就像是深海的鱼和翱翔的鸟。

        本该永不相见，但却不小心相遇了。

        但是如果想靠近彼此，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鸟不能没了空气，鱼不能没了水。

        只是此时此刻，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沈知还想把所有的爱慕都倾诉给他。

        不用语言，而用眼神。

        沈知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毫不逃避地看着顾星辞。

        而越是看着他，越是觉得难受。

        这张以后只能在梦里相遇的脸，无论如何都看不够。

        突然之间，她回忆起了昨天晚上，好像和顾星辞拥抱了。

        只是不确定，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还想再拥抱一次，但没有勇气伸出自己的手。

        怕弄脏他。

        沈知还的眼前渐渐被雾气覆盖，逐渐蓄起了温热的液体。

        直到眼眶再也装不住，落了下来。

        到这为止了。

        能装不在意他的努力，已经到了极限。

        极力掩饰的深沉的爱意，如同一场盛大的告白，随着这滴眼泪，将所有心意都告知与他。

        沈知还提手举到眼角处，刚想抹掉眼泪，没想到对面的人抢先她一步。

        顾星辞的温热的指腹轻轻顺走了她的泪。

        然后微微往下，触碰到了沈知还的手。

        他的手指穿插在沈知还的手指之中，十指紧扣，用力握紧。

        他掌心的温度全部渡给了她。

        两个在只属于他们的私密空间里，双手紧紧相握在一起。

        没有道德的枷锁的捆绑，只有最原始的情感的表达。

        在这个只属于两人的世界里，爱没有禁忌与悲伤。

        只有沉沦与美好。

        顾星辞手上的力逐渐握紧，像是怕她会跑掉一样。

        他看着沈知还的眼，不舍离开：“你的眼睛好美。”

        只有沈知还听得懂。

        这是一句告白。

        曾无数次告诫自己，他和自己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存在。

        拼命堆砌起来的城墙  ，在此刻被瓦解。

        她第一次感叹命运对她的不公，也第一次感谢命运给了她一个短暂的美梦。

        她听过一首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如果不能和他一起老去，至少希望能有机会，和他相恋一场。

        哪怕只有一天。

        她想和他光明正大的牵着手在街上走，依偎在他身边感受他的温度。

        她想听他在耳边说发腻的情话。

        最后，在远方的海边结束一天的眷恋。

        那么短短几分钟，沈知还几乎已经在脑中和他过完了一生。

        看着他的时候，觉得自己的生命到了尽头。

        爱情就像是一种无法治愈的疾病，当你意识到它的存在的时候。

        通常已经为时已晚。

        沈知还意识到真实的自己，贪婪，自私，多情。

        在面对顾星辞的时候，原来她永远不会知足。

        她想要的，是能永远留在他的记忆里，他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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