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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打倒地主


  
“文德,你说得对,我太傻了,我干嘛要自寻短见呢?!我得好好活着,亲眼看到柳魁章这个畜生遭天打雷劈的那一刻!”柳文华咬牙切齿地说道,经过柳老爹的一番劝慰,柳文华又重拾活下去的信心。
“爹,你跟俺二叔唠着,我去杀只鸡,你老哥俩好好喝两盅!
”“别介,商章,酒改日再喝,柳家大院还有点事,我得回去处理一下!”柳老爹谢绝了商章的好意,然后抬腿就离开了柳宅。
“仁章爹,柳宅啥情况?文华老哥还好吧?”一家人都在等柳老爹吃饭,柳老娘把温好的酒给柳老爹斟上,然后关心地问柳宅的情况。
“还好,没闹出人命,要不然真就苦了商章这孩子了!”柳老爹让柳老娘盛了一碗菜,拿了两个玉米饼子和一个白面馒头,放到篮子里,用布盖好,让智章趁热给柳宅送了过去。
柳商章很明事理,从去年土改后,他再也没去过柳家大院,他担心连累柳老爹一家,这一年来,柳智章或柳信章每次偷偷送东西过来,放到柳商章家的门楼里,敲敲门转身就跑,柳商章深深感受到柳老爹一家人的善良与仗义,如今这世道,人情簿如纸,那些过去曾经受过爹柳文华帮助过的人,路过家门口都扭着头走,爹扫大街时,这些人就在爹的身后吐唾沫星子,“恶霸、恶霸”地辱骂,大娘、二娘甚至自己的娘亲最终都忍受不了各种侮辱与批斗,先后与爹分道扬镳,抛弃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柳商章经常彻夜难眠,茫然地盯着天棚发呆,他想不明白善良的爹咋就成了十恶不赦的恶霸,他从小就在爹的身边长大,跟着他走南闯北,就没有见过爹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村里村外那些租种柳宅田地的佃户有几个交齐过租子的?爹从来没逼过他们呀,不但没逼,每逢大灾之年爹都是减租减息,他们当时不都感激涕零地下跪谢恩吗?昔日的恩人咋就成了双柳村的‘黄世仁’了?娘亲张三嫚咋就成了‘喜儿’?荒唐,荒谬,没天理!
夜,冷冷的,柳商章坐在爹的身旁,折腾了半天的柳文华吃了柳家大院送来的白馍呼呼地睡着了,柳商章抚摸着爹消瘦蜡黄的脸颊,泪水抑制不住地往下流,他暗自发誓,就是全世界都背叛了爹,自己也绝不会离开他老人家半步!爹纵横商场造福乡梓,没想到古稀之年却遭此厄运,爹的心里该有多苦该有多难!可恨可杀禽兽不如的柳魁章,假公济私,借新政  府的手打击报复,巧取豪夺,他才是真正的恶霸!
柳魁章,这位从双柳村走出去的‘大人物’,在黄县可谓是一手遮天,满嘴的仁义道德,实则一肚子的男盗女娼,柳魁章的父亲柳文夏是柳文华的亲哥哥,洋务运动时,柳文华抓住机会变卖家产开发了黄县的梁家煤矿,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陆续在烟台、青岛等地开办了酒庄、工厂等实业,资本就像滚雪球一样越积越多,然后回到双柳村修建柳宅并购置了上千亩良田,一举成为黄县首富,柳文夏看到弟弟发了横财,心里非常嫉妒,当年哥俩因分家闹得老死不相往来,现在柳文华发达了,他也想大干一场以压过柳文华。
机会来了,民国十三年,闯关东发了财的大舅哥姜茂生衣锦还乡,多年不见,柳文夏盛情款待,酒酣耳热之际,两人决定合伙到招远开发金矿,开发金矿需要大笔钱,柳文夏为筹集资金,开始变卖家产,包括祖业留下的数百亩良田,由于数额太大,一时难以找不到买主,姜茂生劝他找柳文华,毕竟是亲哥俩,柳文夏实在没辙了,只好硬着头皮去找族长柳衍祖商量,村里人都知道柳衍祖与柳文华私交甚好,他想让柳衍祖当个中间人,柳衍祖也乐见他哥俩重归于好,就说服了柳文华帮柳文夏一把,于是柳文华出高价收购了柳文夏的全部家产,还多给了他几十银元,柳文夏当时感动地热泪盈眶,他揣着巨款与姜茂生跑到招远合伙开发金矿,钱投进去了,金矿也开发地有些眉目了,熟料天有不测风云,张宗昌带兵来了,在查封了柳衍祖的报馆后,在返回济南时路过招远,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查封了柳文夏的金矿,据为己有,而柳文华在黄县的煤矿却安然无恙,柳文夏怀疑是柳文华设的局,把自己害的倾家荡产,一气之下投井身亡,临终前给儿子柳魁章写下遗嘱,大意是柳文华为霸占祖业,借张宗昌之手逼死了自己。
柳魁章当时年轻气盛,拎着菜刀找叔叔柳文华理论,经过新族长柳老爹出面调停,柳文华不仅出钱厚葬了柳文夏,还给了柳魁章一些盘缠,柳魁章从此远走他乡,多年后回到黄县时,摇身一变成了黄县县委书记兼县长,在双柳村的土改大会上,柳魁章摆出一副大义灭亲的面孔,罗织了柳文华十大恶行,最后给柳文华扣了三个大帽子,恶霸、地主、反革命,并且带人连夜抄了柳宅,抄家那天恰逢中秋节,柳宅灯火通明,县委的人套了十几辆大马车,忙着搬东西,正屋里,柳魁章仍喋喋不休地逼问柳文华,让他交待当年霸占他家的那些金条和银元藏在哪里,“你爹哪里有什么金条和银元?他没钱开金矿,我高价买了你家的祖产,白纸黑字的收据都有,你这是信口开河,混淆是非!”柳文华争辩道。
“柳文华,我咋信口开河了?你当年勾结张宗昌,前脚你让我爹把祖业卖给你,后脚你就给张宗昌通风报信,让他查办了我爹和我舅合办的金矿,白纸黑字的收据只是你瞒天过海的手段而已,且不说咱两家的私仇,这些年你开矿办厂,你剥削了多少工人阶级的血汗钱?你压价购置了上千亩良田,雇了那么多长工、短工,还有本村及外村租你地种的众多佃户,你又压榨了这些劳苦大众多少血汗钱?你柳文华既是唯利是图的奸商,又是作威作福的恶霸,更是勾结反动军阀镇压进步人士的反革命!并且你欺男霸女的恶事也没少干,你看看,这屋子里的三个女人,都哭成啥样了?”
训斥完柳文华,柳魁章把眼光瞄上了张三嫚,和善地劝说道,“别怕,张三嫚同志,我相信在大是大非面前,你会分清敌我的,柳文华比你大三十多岁,当年他是咋霸占的你?你就大胆地向新政  府揭露,我代表政  府一定给你做主,还你一个自由身,彻底跟他划清界限!”
张三嫚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哭,柳魁章说累了,喝了几口水,然后眯着眼盯着张三嫚,柳魁章与柳老爹年龄相仿,年轻时也曾苦苦追求过张三嫚,但张三嫚的心思全在柳家大院,根本就没把柳魁章放在眼里,柳魁章家破人亡后只能远走他乡,但多年来他心里一直没有放下张三嫚,那怕她已是自己的婶娘。
马灯下,张三嫚哭得梨花带雨,虽说都快四十岁了,但保养得极好,身材丰盈,别有一番风韵,柳魁章咽了一下口水,对站在身边的秘书张世宝语重心长地道,“世宝啊,你姑姑被压迫了这么多年,思想有些麻木了,现在解放了,你要好好做做她的思想工作,让她早点醒悟早点揭发早点离开柳老财,好早点获得新生呐。”
张世宝赶紧表态,“柳书记,您放心吧,回头我就把我姑和商章都接到县城,让她娘俩彻底跟柳文华划清界限!”
“柳书记,东西收拾好了,啥时出发?”柳魁章听到下面的报告,站起身来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张三嫚一眼。
没过几天,张三嫚在一个漆黑的夜晚被张世宝接到了县城,县城的街灯星星般地闪烁,三嫚坐在吉普车里无精打采地瞅着车外的夜景,侄子张世宝三番五次地到村里接她,她因舍不得商章都加以拒绝了,她内心清楚柳魁章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今天张世宝传话说,若她再不与柳文华划清界限,柳魁章就让她作为地主婆跟柳文华一起接受群众批斗,让她游街,更毒的是威胁她,倘若还不从,就罚柳商章到黄县的梁家煤矿参加劳动改造,张三嫚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好含恨跟着张世宝进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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