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休憩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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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嵇雪眠眼尾簌忽一卷,咽了口气,自知理亏,“王爷不必迁怒其他人,我写就是了。”
段栖迟欣然点头,想起什么一样,转身在层层堆叠的杂物里单拎出一件肚兜,拍在嵇雪眠眼前笔下,“在这上面写,就暂定打庞英一百板吧。”
“我写,我写。”嵇雪眠看见这玩意眼珠子一晃,一字一顿,“王爷开口,我就写。”
段栖迟坐下,骨节分明的手击打着桌面,似乎很是苦恼,“那就先写,你我同窗的情谊吧。那时你唤我什么来着?”
嵇雪眠不需要细细思量,提笔硬生生写下三字:九王爷。
段栖迟看着他,指了指第二行,“好,现在剩下八十板了,再写,我离京之时的前一夜,你来我宫里,唤我什么。”
嵇雪眠略一回想,那天在宫门口,万人空巷相送摄政王段栖迟去南疆,他遥遥回首,望见嵇雪眠泠泠站在城门上,背后是一排排宫人侍卫,簇拥着他和小皇帝宣沃。
当时二人已经站在了不同的两边,嵇雪眠是真的不希望他活着回京城。
嵇雪眠思忆至此,默默再写:段栖迟。
段栖迟微微点头,“嗯,确实很冷冰冰,我至今也忘不了,如果不是你丢下这三个字转身就走,我恐怕午夜梦回,都没得回忆,所以,庞英降到只打六十板吧。”
嵇雪眠却不应允,“不行,一板都不能打,王爷接着吩咐吧。”
段栖迟从容问他,“那我问你,你怎么敢带着那群废物来南疆?你不怕半路死吗?你求了宣沃三天,这三天里,你是不是在担忧我的安危?”
嵇雪眠来时确实只想着社稷收归,他离开京城,京城的一丝风动都逃不开他的掌控,相信段栖迟也是如此胜券在握。
他们二人不在京城,京城竟然比他们在时还要平静,虽然不算正常,至少暂时能够安心。
段栖迟能问出这句半真半假的话,就是故意想要嵇雪眠的一句解释。
嵇雪眠心想,难不成是段栖迟这些天一直都想问他这个问题吗?
嵇雪眠不介意骗人,“是,我日夜辗转反侧,就怕王爷有危险。”
段栖迟眼角眉梢含着笑,“不真心,但是我爱听,那就只剩下三十板了,说实话,要不是念着你对我的无情,我有多少次差点死在战场上,真叫人伤心。”
嵇雪眠说道:“王爷不也都一一在我身上还回来了吗?这笔账,咱们两清。”
段栖迟也很大度,“没错,旧账翻篇,我只问你,现如今,四下无人时,你该唤我什么?”
嵇雪眠咬了下嘴唇,书道:阿迟哥哥。
“真乖。”段栖迟笑眯眯地看着他的遣词造句,“除去二十九板,还剩一板。”
嵇雪眠不理解,这分明是刻意刁难,“那是为什么?”
“因为……只写还不够,画个人可好?”段栖迟屈起手,用食指一侧贴上下唇,摩挲了几下,略一思量,莫名玩味浮上笑眼,“画张你自己的避火图吧。”
避火图,嵇雪眠犹记得,这东西就是椿宫图的另一种说法……
从前,有奴婢不知好歹地给年方十二的宣沃塞这种叠了三个人的绢子,宣沃并非不识其中意,却仍旧拿来问嵇雪眠。
嵇雪眠的脑子轰隆一下,出手把这绢丝震成了碎帛,当即叫人把奴婢拖去掌狱司关了半年,连带着打了宣沃二十个手板。
现在,段栖迟居然……要把自己当做那画中人!
见段栖迟真的铺开肚兜那块红布,兀自提笔构图,嵇雪眠的脸腾的一下子变红,伸手要去扔那肚兜。
段栖迟一掌拍下他的手,半路抢了过来:“我的名字还在上面,你乱丢这肚兜,岂不是当着三军将士的面肖想我?”
段栖迟展开肚兜,“你看,这字字句句,可都是我的名字,你要是丢了出去,你这颜面要还是不要?”
嵇雪眠干脆摔笔,“王爷可真是精打细算,臣认输了,但求王爷放臣一马,除了这件事,其他的都好说。”
段栖迟上前,嵇雪眠本就碍于他是摄政王,不能过于忤逆他,却也不由得后退一步,一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向后倒去。
段栖迟眼疾手快地抓住他腰间系带,谁知道一扯便断开,嵇雪眠几乎是猝不及防,来不及惊呼,就被段栖迟揽住。
身边就是躺椅,嵇雪眠被段栖迟大大方方按在绣球花盛放的大绒椅面上,不得已敞着两怀的衣裳,整个人正对着帐篷门口,如果此时有任何人撩开帘子,即可一览无余。
段栖迟从他背后接近,低沉发震的嗓音如同细烟攀在嵇雪眠耳侧,“除了这一件事,我没有别的所求。难道司伶难道就不想看看,你婉转情动的模样,有多勾人心魂吗?”
段栖迟绕过他肩膀,直接提笔悬腕,一眼未看嵇雪眠,果断迅速地笔下落墨,似是把嵇雪眠的每一处棱角、每一分颜色都刻在脑海里,几笔勾勒出个栩栩如生的清冷男子。
画中男子正敞开了两条细长笔直的下肢,长发披于肩,乌黑发丝凌乱于耳畔,那双凤眸凄然泣泪,又美又烈,简直狎昵到不堪入目。
段栖迟吹吹笔迹,“像你吗?我忘了,你又没见过。”
嵇雪眠别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一眼都不看未干的笔墨,他嫌脏了他的眼。
尤其他画的那么……生动真实,连下面那一处和寻常男子不一样的部位,也毫不留情地仔细画明。
嵇雪眠一双手紧紧抠在桌面上,伸手就要去撕那肚兜,段栖迟怎么可能让他撕碎?将嵇雪眠调转过来,二话不说把肚兜系在他脖颈上。
嵇雪眠愣住,等他彻底在脑后系好带子,这才反应过来。
“段栖迟!”嵇雪眠一把揪紧落在了肩头的薄衣,肩膀都在起伏,连脖子带着脸,要多红有多红。
要多诱人,有多诱人。
平日里冷的像个什么似的艳美男子,让人只想敬而远之,亦或是折他傲骨,哪里像是现在这样,情难自控,哪怕是怒火中烧,也不是一般人看得见的。
“雪眠,我只是希望你能看得明白。”段栖迟静静说道:“也许在你心里,我是拿这个秘密要挟你,其实不然。哥儿又怎么样?你不照样是高高在上的首辅大人?若是我,一定还不及你做得好。”
段栖迟一指按在美人颊上,两一只手扶着他不让他倒下地去,脸上却没什么笑意,眸色黑沉沉的,看起来很认真。
嵇雪眠扭头,却被捏住双腮转回来,一双饱含热泪的眼眸盈满,盯住段栖迟那张脸,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段栖迟最怕看到他不说话的样子,于是又平白生出了些逗弄他的心思来。
“那你还要不要给我赔礼道歉了?”
嵇雪眠红着脸,等了好半晌,才闭着眼睛说道:“赔。”
段栖迟笑了笑,“那就别动。”
乍红的布料系在嵇雪眠白皙的身上,段栖迟长臂一伸,再次提笔,“这里该多添一样东西。”
嵇雪眠被迫感受着笔尖隔着布料落在自己身上的触觉,湿,凉,痒,细碎,他紧紧闭着眼睛,说什么也不愿意低头去看。
段栖迟顿笔,“果然更写实了。”
“我在你的膝上五寸的位置添了道白痕,从外侧一路蜿蜒到内侧,再往里看过去,越来越浓郁——”
“别说了。”嵇雪眠动也动不了,就这么保持着谁看了都血液上涌的姿态,隔着他的肋骨,好像能看见他心肺里红通通的器官,和他的人一样鲜美禁断。
“好吧,那便不提了。”段栖迟攥着他的手,缓缓说道:“我刚刚才想起,沈敬的妻子曾在他身上留下过纹身,那是一味药材。”
沈敬的妻子?
她为了这花浪风流的丈夫死守着老宅,只求丈夫肯回头看她一眼,因此,她趁着一个沈敬喝醉的夜晚,亲身给他纹上了一伞当归。
犹记得第二天沈敬醒来,竟然意外的没有生气,在学堂上反反复复看着自己那枚当归,惹得大家纷纷围观。
段栖迟半蹲着,捏着嵇雪眠的下巴,抹去他腮边滚烫的眼泪。
“我不要你思归,我要你永远记得我,永远不能离开我。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来。”
留下嵇雪眠一人失神,段栖迟独自走出帐篷,瞥了庞英一眼,居高临下的姿态。
庞英一身是汗,和沈敬齐齐跪在帐篷外,看起来谁也没占上风,不得不承认,庞英是一把使力气的好手,就是脑袋冲动了些。
庞英小心着问道:“摄政王,我们大人……怎么样了?”
段栖迟理了理衣袖,负过手,神色冷漠,“下次再想杀谁,学聪明点,别这么蠢,让你们大人替你们活受罪,他为了留你们这群废物御林军的命,可是什么都肯牺牲,今天是我,明日换了旁人呢?他还能护着你们一辈子吗?你这统领当的,太不够格了。”
庞英整个人趴在地上,一直在哀哀地喊嵇雪眠的名字,对不起三个字说个不停。
段栖迟不予理睬,侧头沉沉道:“林渊。”
林渊立刻从帐篷后闪出来,拱手问道:“王爷,您有何吩咐?”
段栖迟回头看了一眼寂静无声的帐篷。
林渊刚才自然听了个十有五六,心里忐忑,生怕他家王爷真的对首辅大人不客气,到日后回了京城,朝堂之上,摄政王免不了受针对排挤。
怎知段栖迟却说道,“去给我寻一根银针,三十尺细布,一碗白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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