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教室陆陆续续热闹了起来，罗灿脖间裹着围巾，脑袋上戴着低到遮住眼睛的毛线帽子站在棠梨跟前时，棠梨差点没认出来这“傻子”是谁。

        “我去，灿哥你这是捅了谁家马蜂窝还是犯了什么事儿被全城通缉了？”蒋晓斌惊讶地坐直身子，后排的许垣玖也放下手机抬头看他。

        罗灿把围巾往下扯了扯，露出一张也不知道是病的还捂的有些失了血色的脸刚准备说些什么，一声惊天动地的“阿嚏”便脱口而出。

        同一时间，棠梨飞快地拿起手边的练习册挡在脸前，这才没被突如其来的“洪水”淹没。

        “感冒而已，小问题。”说着罗灿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用力擦了擦鼻涕。

        “你确定是小问题？”蒋晓斌迟疑着问。

        “确定。”罗灿不开口讲话还好，一开口这声音闷得就像被谁拿着十斤棉布捂着一样，“大老爷们哪有那么娇气。”

        “是因为你们昨天‘比赛’的事情才生病的吗？”棠梨竖着练习册挡在脑袋前转头小声问许垣玖。

        “是，也不完全是。”许垣玖侧头过去，“八成是晚上睡觉给冻的，罗灿从小睡觉就不老实。”

        棠梨：“你怎么知道。”

        许垣玖：“什么？”

        棠梨：“你俩一起睡过啊。”

        许垣玖：“……”

        明明挺正常一句话，但也不知道配上棠梨圆圆的充满“求知”一样的眼睛，听上去就格外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

        预备铃声响起，教室依旧看不出丝毫安静下来的迹象。

        一个走神的功夫，老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教室门口：“都别闹了，还有那些趴在桌上的同学，赶紧清醒清醒，准备准备接下来开始考试了啊。”

        说着，老郭手里拿着的一沓试卷对着门框稳稳地拍了两下。

        恩？刚才还毫无秩序可言的教室瞬间清醒过来，但转眼又是哀声一片。

        学生时代，再没有比【考试】这两个字听上去更【提神醒脑】的了。

        “不是刚开学吗，怎么现在就安排上了考试啊……”

        “这也太突然了，好歹给点考前预告呀，搞得大家现在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太可怕了，高二就这样，高三岂不是要把人逼疯的节奏。”

        身边的同学你一言接着我一语此起彼伏式地吐槽，棠梨突然想起来季羡林先生在《清华园日记》里写过的一句话：

        “整天考，不是你考，就是我考，考他娘的什么东西？”

        呵，棠梨心里笑了一下。只能说考试这件事，从古至今，上至学术大师，下到普通学渣，没有一个人是喜欢的。

        ——

        说是临时安排的周考查漏补缺，但老郭还是认真严谨的像是在准备期末考试一样。桌子上用不到的课本全都齐齐堆放到教室后面，座位之间隔开半人宽的距离。

        五分钟后，一切准备就绪。

        老郭站在讲台上满脸欣慰地欣赏着他的“江山”，然后开始给另外那些满面愁容的“将士”分发试卷。

        试卷是从那种书店常见的辅助练习册上随机选择撕下来的一张，棠梨拿到手里之后快速翻阅浏览一遍。

        还行，难度一般，基本上没有令她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棘手的问题。

        卷子传到最后一个人手里，老郭从讲台桌下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收音机放在桌面上调拨两下，一阵磁带转动的沙哑声后，教室里响起某个男人纯正的播音腔：

        “你有五秒钟的时间，阅读第一小题的有关内容。”

        接着“叮咚”一声，“canihelpyou……”

        棠梨笔尖托着下巴，整个人完全沉浸在一段接着一段的英语对话里。

        听力部分结束。

        罗灿小声骂骂咧咧了几句：“这俩外国玩意儿说的什么玩意儿，一句都没听懂。”

        棠梨抬头看了眼，比没听懂更过分的是，旁边的许垣玖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要不是老郭过来敲了敲桌子，估计这场考试结束他都不会醒。

        许垣玖一脸【不知身在何处】的疑惑着靠在椅背上来回翻了翻手里的试卷又快速放下，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认识吧，但最起码，这些字母连在一起，没有一句是他读着通顺的。

        ——

        接下来几节课也都是考试，棠梨算了下，语数外政史地，一共六科，半天两科，老郭这场“突袭”得持续到明天放学。

        中午吃饭时间，运动会“八人小分队”短暂地碰了个面。毫无意外的，运动会赛前训练的事延期了，大家也都没什么意见，毕竟光是应付【考试】这件事，在他们这个年纪就已经是一件单单坐着都能消耗掉所有体力和脑力的活动了。

        放学回家路上，罗灿这个话痨也难得变得安静下来。

        云苏伸展胳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吐槽：“我不行了，我这辈子的脑细胞都在今天烧完了，真希望睡一觉醒来就是明年的6月9号呀，我再也不想考试了……”

        “我也是，我现在只想回家吃饭睡觉，整个人埋在被子里，与世长辞……”罗灿清了清嗓子附和着，许垣玖纠正他：“是，与世隔绝。”

        两个字的区别，表达的意义却相差千里。

        云苏和棠梨走在前面听着忍不住偷笑，头顶的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延长，刚好落在后面人的脚尖上，步伐也跟着变得轻快。

        走过两座桥，四个人的队伍分成了两拨。

        云苏和罗灿吵吵闹闹着拐进巷子里，只剩棠梨和许垣玖两个人继续直行。

        “明天，还要早起吗？”棠梨低头看着脚下小声着问。

        之前其实也有过几次这么近距离跟他并排走着的，但这会儿棠梨猛地抬头才有些后知后觉地觉着，许垣玖真的好大一只啊，自己的额头凑近了也只能够到他胸前。

        甚至有点最萌身高差的意思。

        棠梨被自己突然这么冒出来的一个想法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晃了晃脑袋，心想一定是今天考试太累，烧坏了脑子才会有这么奇怪又可怕的想法。

        许垣玖还没有跟她熟悉到一个动作就能猜透她内心的想法，但小个子的棠梨不知道长得高其实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许垣玖只要微微垂下眼皮，就能把她那些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就像现在的他看着棠梨在灯光下左右摇晃的马尾，嘴角不自觉扬起了笑容说：“明天操场见。”

        ——

        吃饭的时候，许佳琪说起了班主任找她参加比赛的事。

        许垣玖低头“嗯”了一声继续夹菜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说：“挺好的，什么时候出发，我帮你一起收拾行李，别忘了东西。”

        “哥，”许佳琪欲言又止，那一刻，她其实有好多好多话想跟许垣玖讲，但声音卡到嘴边就变成了简单的三个字“谢谢你”。

        谢谢你默默为我做的一切，谢谢你总能摆出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好让我每次害怕或者难过的时候都能安慰自己说：“没关系，我还有我哥呢。”

        ——

        晚饭过后，许垣玖取下墙上的吉他随意挑拨了两下，没有感觉。许垣玖指腹按压琴弦上看着窗外发呆，即便不是参加海选，他也有一直在努力准备创作新歌。

        但是现在，他的手指触碰琴弦却唤不来任何回应，就像一只大熊进入了没有思考和感受的冬眠期，创作跟着生活都变得有些明显的不生动了。

        这种感觉非常可怕，许垣玖手指在琴弦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听上去有些迷茫的余音，闭眼，他现在极其需要一个可以触碰心底，能够带给他新感受的灵感。

        那个灵感，是棠梨。

        许垣玖像是猛地惊醒一样睁开眼睛，心里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在刚刚闭上眼睛那一刻，看到了晨光笼罩下仰着下巴一脸灿烂笑容的棠梨。

        下次再见到她这样明媚的毫无保留的笑脸是在考试成绩出来之后。

        第一名。

        “牛逼啊，”罗灿撑圆的嘴巴可以直接塞下一颗鹅蛋，“而且比第二名足足高出来了将近一百分，这位同学你还是人吗你？”

        “诶诶诶，有话好好说，不带这样骂人的啊。”棠梨浅浅笑了一下。说实话，她一直觉得罗灿这个人表情生动的以后要是不去当演员都屈才了，最起码也能是个非常优秀的捧哏。

        上课铃响，老郭一脸【昨晚彩票中了头奖】式的兴奋，确实，虽然只是个不太正规的抽查考试，但还是能看出来，棠梨和镇中的学生不一样。

        是个好苗子。老郭笑意盈盈的眼神隔着全班人恨不能直接印在棠梨身上，其他人也都在小声议论着这个刚来不久的转学生。

        “学习好有什么了不起的。”

        “人家又不只是学习好，长得也漂亮。”

        “那又怎样，还不是一样要跟我们做同学。”

        ……

        “考试成绩大家都看到了，同样一个假期，有的同学就能看出来很明显的进步，但也有很多同学在明显后退，为什么你们自己心里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什么了。”老郭停顿一会儿环顾下教室又继续，“按着自己的名次出去排队，一会儿我叫名字依次进来重新换桌。”

        啊？

        刚安静没一会儿的教室再次像热水烧开了锅，人们说这话三三两两结伴出去，只有角落里的许垣玖全程像个局外人一样坐着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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