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陪老妈去褒河水库

　　弟弟打来电话，语气里难掩兴奋：“姐，爸妈周末想去褒河水库玩，一起？”

　　小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学毕业回家乡这十几年，小兮曾多次邀请爸妈把臂同游。在亲情的陪伴下享受生活，那种幸福感比独乐不知快乐多少倍，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孤芳自赏最心痛，是爸妈给了小兮生命，是爸妈不竭余力地支持小兮追求更好的生活，小兮生活里的每一寸美好，她都想要和爸妈共同分享，多年来无缘与爸妈分享美丽生活，一直是小兮遗憾的心结。

　　这次爸妈愿意主动出游，小兮受宠若惊，忙一叠声的答应。

　　哥嫂忙着做生意，小影周末加班，周末的褒河之游，小兮一家四口和弟弟弟媳一起陪着爸妈。

　　小兮去买票，父母七十岁以上免票，小兮和王康拿出身份证半价，弟弟和弟媳远远站着，静等小兮买票，可他们没带身份证，只能全价。

　　妈妈在旁边“偷听”着，又向小兮小声嘀咕：“不操心，又浪费钱。”

　　小兮笑着安慰妈妈：“只要你愿意出门玩，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妈妈笑着挽起小兮的胳膊，悠悠地说：“老了，跑不动了，来褒河水库转转，死了也不遗憾了。”

　　小兮嗔怪妈妈说话没个忌讳，妈妈却是依旧悠悠地说：“种了一辈子地，用的都是褒河水库的水，一直想来看看褒河水库长什么样子？”妈妈眺望远方，仿佛想一眼望穿前方的水库：“现在老了，再不来看，就怕没机会了。”

　　爸爸接过妈妈的话头，指着对面的路说：“当年那路就是我们修的，每天攀着三根绳子过河，搁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肯定吓得腿发抖！”

　　王康忽然想起上次看见老丈人爬上十几米高的树去清理树干，他心有余悸地说：“上次你爬树，看着好吓人，自己拉的安全绳也不结实，都七十多岁了，虽然身体底子好，但也不敢再冒险作业了。”

　　爸爸笑笑没有接王康的话，小兮明白，王康劝不住爸爸，老年人的倔强，比之年轻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爸爸向子女们回忆起自己的年轻时光：“当年修完路，需要养路工，我在这里守了一年多，却没有再招养路工的政策，眼瞅着守不出一份稳定的工作能让我脱了农皮，也就只能回家了。”

　　爸爸目光深邃地看向远方：“要是当年能以养路工的身份留下来，那也算是有单位的职工了。”

　　妈妈接过爸爸的话回忆说：“上一辈人栽树，下一代人乘凉。你当年修公路，我当年修铁路，虽说都是为了挣工分，虽说你一辈子没有开车走过那条路，虽说我这辈子没有坐过火车，但我们的儿女都享受到了。”

　　妈妈望着小兮：“你是咱家第一个坐火车出汉中的人，而且是去上大学。”

　　妈妈的眼里满是骄傲，小兮莫名有些心酸，坐火车去上大学的人不少，这种对王康而言只是生活很正常的一部分，但对小兮的爸妈来讲，却是无上的荣耀和骄傲。

　　面对妈妈依旧骄傲的像大白鹅一样的姿态，小兮不发一语。小兮想起自己考上大学那一年，妈妈带着小兮出门，逢人就夸自己女儿考上了好大学，小兮多次拽妈妈的衣服，黑着脸小声凶妈妈“别再说了，丢人”，妈妈却依旧四处炫耀。那刻，小兮感觉自己就像妈妈挂在身上炫富的金子一样，就像个展品，她黑着脸、气汹汹地回家，不理身后妈妈的呼唤和一群人莫名其妙看笑话的眼神。

　　十几年后，妈妈依旧为女儿骄傲，依旧炫耀着女儿，可这次，小兮全程一脸欢笑。经历生活打磨的小兮现在才明白，对父母和颜悦色也是一种真孝顺，只要父母开心，自己做件炫耀的展品又何妨！

　　通往褒河水库大坝的路，有爬山的陡峭台阶，妈妈气喘吁吁、脚步蹒跚，爸爸虽然依旧健步如飞，但满头银发还是出卖了他的苍老。王康拉着女儿，弟弟拉着小姿，小兮牵着儿子，抬眼望着前头父亲牵着母亲的手，既感到心酸，又感到幸福。

　　来褒河水库看看，爸妈越是简单的心愿，越是被拖延着，现在小儿子也结婚了，病了一场的妈妈怕自己再不来看，以后就没机会了，看过之后便满足了，以后也不一定有机会再去看。爸妈衰老的人生，已经开始做起总结，这让小兮感觉到害怕。

　　爸妈换换亲的婚姻，完全是为了生存，没有爱情，一辈子吵吵闹闹、磕磕绊绊，走到白头，晚年牵手而行，引人格外感慨。爱情和婚姻，谁先谁后，谁又能说的清楚呢？有因为爱情走进婚姻却最终离婚的，也有像爸妈这样，因为走进婚姻才有爱的。小兮感概，人生何必想的那么清楚，难得糊涂，踏踏实实过好日子就成。

　　站在褒河水库大坝上，妈妈显得有些失望，真实的大坝就是一壁墙围起一面湖，妈妈多年来心目中膜拜和勾勒出的褒河水库大坝，一定是雄伟壮观的，或者至少不是如此普通和常见的。

　　天空下起了雨，有些失落的妈妈不愿意再往前走去，小兮虽知前面不远处便是有名的褒斜栈道，但考虑到天气和妈妈的体力，小兮没有开口劝妈妈再往前多走几步、多看一些。

　　小兮明白，著名的褒斜栈道，对于文盲的妈妈而言，心中的分量还远不如那灌溉妈妈一辈子所种田地的褒河水库。

　　在褒河水库大坝前，小兮为爸妈照了一张照片，爸妈紧张、严肃地站在一起，双手规规矩矩地摆在裤缝处，苍老的容颜上唯一余下的青春痕迹，便是他们那一代人照相时的严肃和认真。

　　小兮也替弟弟和弟媳拍了照片，他们就显得大方活络的多，紧紧相拥地比着剪刀手，脸上满是轻松的、搞怪的表情。

　　两代人，同一个地方拍照，风格却大相径庭，面对年龄不小但心智还不太成熟的弟弟和弟媳，小兮不再管，不再惯，他们的事，一切顺其自然，做了父母，有本事他们去和自己的孩子争着做小孩去。

　　正想着，褒河水库忽然泄水，小兮赶忙拍照发圈，以诗和图：“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没成想，身旁的儿子张口便接道：“须臾却入海门去，卷起沙堆似雪堆”。

　　母子和诗，趣极、雅极，一大家子人笑了，为梓南的知识积淀鼓掌，养育下一代的成功，无论对哪一代人而言，都会是无限欣慰和欣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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