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十一岁的天子刚登基不久。

        心腹来报，海南上贡的明湖珍味竟先进了王振的府邸。还未学会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天子摔碎了上好的紫砚。

        一股被冒犯了天子威严的怒气涌上心头，又冲向喉头，一口刺目的鲜红吐出。

        在王德福的惊恐地喊御医声还模糊地听见一个奇异地天外来客的声音。

        “警告，警告，男主生命体征下降，立刻采取危急措施。”

        接着，晏承明便看见了月白色的奇异光球光芒大盛地向他飞来，融进了他的身体里。

        一时间，晏承明感觉自己宛如回到了母胎的保护里，温暖安心，而后就在这股温暖舒适中沉沉睡去。

        明黄龙床伸出一只白皙的手，王德福还在外面温着陛下醒来要喝的预防风寒的药，眼看陛下就要赤着足下床来，就要踩在冰冷的木踏板上，陛下身体弱，早上才受了风，再让寒气从足底窜上去可不得了。

        小太监心中着急，急中生智，作乌龟状往下一趴，做了脚踏，让雪白的足落在了背上。

        全身冒着虚汗，小太监大着胆子，结结巴巴道：“陛下，地上凉，当心受凉。”

        小太监紧张地肌肉绷紧，又担心硌到那天下顶尊贵的人，竭力地放松身体。

        感觉到脚底的温热，晏承明低眼一看，忽的就被逗笑了。

        端着药的王德福刚进来就看见陛下笑了，又惊又喜。他急忙放下药，上前跪倒在地，小心捧起晏承明的双脚，套上鞋袜。

        “陛下，小心寒气从脚底入体。”

        收敛了笑容，晏承明又恢复了不符合年纪的老成，“朕知道。”

        王德福心中苦涩，眼角余光又扫了刚刚的小太监，心下一横。

        掐着嗓子，跪坐着抱住晏承明的大腿，作丑角般假哭道：

        “陛下！可不能小看了啊，这寒气入体可不得了啊，要是入了肺腑可是会得痨病的，你可别吓老奴啊，你要是有事，老奴也不活了啊！”

        殿内太监女婢低着头努力憋笑。

        晏承明也勾起了嘴角，轻踹开王德福，笑骂道：“去你的，别咒朕。”

        “哎呦喂，陛下冤枉老奴啊，陛下就算是借老奴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啊！”

        见晏承明重开笑颜，王德福也嘿嘿地笑了。接过龙靴，仔细地为他穿戴好。

        晏承明又来到了御案前，嗅着满屋的龙涎香，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做梦了，有些头疼。

        状似发呆一样地盯着光球所在处。

        对光球，晏承明早就做到熟视无睹了，可以面不改色地光明正大地装着发呆的样子盯着他，不让他发现。

        自十一岁，吐血晕倒，生命垂危的时候被他救醒，晏承明就可以看得见他的存在。

        晏承明不信鬼神，却也被这奇异志怪的事物吓到了，但少年人都是好奇心旺盛，天不怕地不怕的，更何况奇异光球还救过自己。

        于是乎，晏承明当时大着胆子试图与之对话，但结果却是，奇异光球察觉异常后就施展法术，让他失去了关于他的记忆。

        不过这个法术对他来说好像不太管用，法术施展后自己也确实是会忘记他一段时间。

        但不久后就会回想起来，又可以重新看到他。

        两次下来后，晏承明就学乖了，不再试图和他对话，也装做看不到他的样子，暗暗地观察他。

        但光球却没有了响动。他就是静静地跟着自己，无论自己走到哪，他都跟着。

        慢慢地，少年天子也习惯了自己有个奇异的无声小尾巴。

        直到他再次生命垂危，光球再一次的救了他，这一度让晏承明认为光球就是紫微星，保佑着他这个帝王。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却不是因为他是帝王，而是因为，

        他是男主角。

        那次垂危后，晏承明就频繁地梦见一本书，一本以他为主角的书，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处在一个奇异梦幻的书中世界。

        书中会有一个异世的灵魂来攻略自己，她是以自己爱她为目的而来。

        这个来自未来的异世灵魂会利用她那个世界的知识帮助自己。从而让自己爱上她。

        被作为目标和猎物，晏承明并没有感到被冒犯。

        因为，一个拥有众多奇妙想法，可以为子民带来众多好处的女人是值得一个帝王爱上的。

        让晏承明无法接受的，是兄长的死亡。

        书中，王振克扣军饷，导致边疆战士食不果腹，作战时也只能穿着破烂的铠甲。荣亲王散尽家财都只是杯水车薪。

        最终，兵困马乏，堂堂荣亲王，大晋的守护神竟死于等不到补给，困死在了沙场。

        那是启明四年的事，而现在是启明三年。

        书中世界，晏承明蛰伏了六年才令王振伏法。

        现在，王振已然伏法，抄家搜出来的银两足够十年军饷，荣亲王也不会再带着食不果腹的惨兵打仗了。

        大晋也会变得更加强大，让蛮夷不敢来犯。

        书中世界的轨迹早就在自己被系统救醒的那一刻开始改变了。

        他也不是万能的嘛。

        看，无论是书中还是现实，他都不知道遗诏的真伪。

        在烛光葳蕤的殿内，少年天子眯眼看着光球，光影交错间辨不出喜怒。

        王德福随时候在身边，眼看温的药又要凉了，不得上前轻声提醒，轻手轻脚，生怕打断了晏承明沉思。

        “陛下，该喝药了。”

        思绪回笼，晏承明抬手接过药，一饮而尽。一张明媚的小脸皱成了包子。

        王德福挥手，小德子，也就是刚才做脚踏的小太监立马端着蜜饯果子到晏承明面前。

        就在刚刚不久，王德福收了他为徒，羡煞了一众太监。

        不过，晏承明却觉得王德福臭不要脸，明明是自己学的人家，还厚着脸皮收人为徒。

        晏承明刚吃下果子，外头就有侍卫来通报：“陛下，齐太傅同吏部尚书大人正在殿外等候。”

        嘴里还含着蜜饯不愿意吐掉，晏承明道：“请老师和刘大人进来。”

        内侍引入二人，二人行过礼，晏承明给齐太傅赐了座，齐太傅再拱手感谢圣恩：“谢陛下。”

        “老师，此次前来可是为了开恩科的事情？”晏承明端坐着，语气淡淡道。

        王振一党诛灭后，朝中臣官便少了三分之一，朝中剩余官员连轴转才维持住稳定，没有出什么乱子，在地方抽调官员也是杯水车新。

        最快可以补充新鲜血液的方法就是进行科举，重新选取人才。

        科举四年一次，离上一次科举才过去了一年，要再举行科举就只能是天子开恩科了。

        原书女主就是在三年后的科举大放异彩，入了帝王的眼。

        也是同年，少年天子掰倒了奸相王振。

        齐太傅刚坐下又起身，躬身道：“陛下，眼下朝中多处职位空缺，官员连夜工作，已有数人倒下，开恩科选人才刻不容缓啊陛下。”

        “哦？数人倒下？”晏承明放松身体靠坐着挑眉，“那诸位大人可否撑得到殿选啊？”

        “这？！”吏部尚书满脸虚汗，看了看齐太傅，又朝着陛下，躬身道，“陛下，这会出人命的！”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既然如此，开了恩科又如何啊？”晏承明勾起嘴角，身体向前探，眼带笑意看着他：

        “朕听说刘大人家的公子天姿过人，早早的就中了举人。而后便可以参加科考了。”

        “臣惶恐！”刘大人惊恐万分，伏跪在地，“犬子姿质平庸，天生愚钝，只是启蒙的早了些，才侥幸中得了举人。”

        “微臣绝无私心啊陛下！”

        “开恩科是现今的最佳选择啊陛下。”说罢就偷偷侧过脸看向齐太傅。

        齐太傅别过脸去，不愿看他。只是放下心来重新坐下，陛下既然一点都不着急，定是还有后手。

        不得不说，

        自掰倒王振后，齐太傅看晏承明就自带滤镜。这滤镜还厚的不行。

        而此时刘大人已经汗湿了内衫，跪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见此，晏承明也不好再继续吓他了，再吓坏一个，朝中就更无人了。

        “恩科是要开的。”晏承言笑晏晏地看着刘大人，让他起来。

        “只不过，朝中是等不到恩科开了，朕还有一个办法。”

        齐太傅拱手以洗耳恭听。搽了搽满头的汗，刘大人也躬身倾听。

        “朕早些年招了一批幕僚秘密培养，学习处理朝中事物已经有许长时间了，不若让他们来暂时顶上朝中空缺如何啊？”

        晏承明端坐起，笑意盈盈地温和建议道。

        “陛下，这！？”不合规矩啊，

        刘大人作为吏部尚书，主要责任的就是官员的任免和调遣，如此大批地未经过科举就直接任命官员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啊。

        刘大人惊疑不定的看向少年天子，意识到自己直面圣颜后又立马低下头来。

        但到底是不敢再说什么。

        “诶，特殊时间特殊行驶。”晏承明安抚住两人，“再说了，只是暂时顶上空缺。”

        刘大人刚松了口气，就听到陛下继续说道：“待到他们科举过后，得了进士再转正。”

        一口气哽在了心头。还欲说什么，就看见齐太傅拱手称赞：“陛下圣明。”

        “怎么？”晏承明继续恐吓道，“开恩科不就是为了补充朝中官员吗？刘大人还有什么疑问吗？”

        刘大人神情恍惚，拱手连忙道：“没有，臣没有疑问。”

        “既如此，就这么办吧。”晏承明的心情愉悦地和气道：

        “刘大人刚才过谦了，朝中谁不知你家风甚严，想来教出来的公子定不会差，此次开恩科，朕很期待贵公子的表现。”

        “陛下谬赞，能得陛下赏识，是犬子之福。”刘大人受宠若惊，按捺住心中激动，

        “臣回去后定会加倍鞭策犬子，定不负陛下的期待！”

        晏承明欣慰地点头，又看向一旁坐着的齐太傅，

        “老师，听说齐安回京了？”

        齐安，齐太傅之孙，

        齐太傅儿子一辈资质平庸，无人在朝中任官，唯有这唯一的孙子，天纵奇才，十四岁便中了举，成了解元。

        而后五年，便没有参加科举，而是外出游历去了。

        “回陛下。”齐太傅拱手，“如今大晋百废待兴，齐安若能为陛下尽到绵薄之力，老臣就心满意足了。”

        “朕倒是很期待他的表现。”晏承明起身，负手出了宫殿。

        不知他外出游历，所见大晋风光是什么样子的。

        殿外，细雨朦胧。

        晏承明站在屋檐下，而王德福已经拿过披风为晏承明系好了。

        齐太傅在晏承明右后方远眺，不由地感慨：“春雨贵如油，春雨过后就是万物复苏的时候，到时候，桃夭抽枝，绿草萌芽，风光定是极好的。”

        “是啊。”刘大人附和，“犬子前日从国子监回来后就和臣说，他们国子监待到晴天就会外出踏青，举办踏青诗会。”

        “哦？”晏承明挑眉，“诗会，国子监的学子都会参加？”

        “回陛下，大抵是的，是国子监掌教牵起的诗会。”

        晏承明道：“朕还没有参加过诗会，甚是好奇，待那日天晴，举办诗会，朕倒要去凑一凑热闹。”

        又转头看向齐太傅：“叫齐安一起来吧。朕想问问他，游历的所见所闻是怎样的。”

        齐太傅：“是，陛下。”

        之后，齐太傅就出宫寻兵部尚书，安排陛下的出宫事宜，侍卫部署还有通知国子监。

        而可怜的刘大人则和晏承明一众幕僚相对接，尽快地安排好职位的填补。

        不然，真的会有朝中大臣过劳猝死。

        晏承明看着他们走远，挥了挥手，王德福心领神会地上前，抬手，手掌向上地接下了天子吐出来的果核。

        “下次，桃脯不准有核！”

        王德福笑的眼角皱纹都出来了，“是，陛下，”

        齐太傅上了轿，长叹一口气，撩开窗帘，望向峨伟大气的宫门。

        京城风雨未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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