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逝

景王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一柄长刀就要劈上他的脑袋，理智叫嚣着提醒他闪躲，可身体却像僵硬了似的做出不任何反应。

就在那刀锋距离景王的脑袋还有两寸远时候，从旁忽的伸出一只手臂，让那刀落了空。

景王木木转头，发现救他的人竟是雍王，再回头，方才想杀死自己的那名兵卒已经殒命，胸口上插着的正是刚刚用来砍向自己的那把刀。

雍王是怎么做到的？

景王木然回首，有些讽刺地发现直到现在恐怕他都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废物堂兄，正如他从来也没有了解过，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雍王今天晚上第二次救他了，景王想张口唤一声“堂兄”，却悲哀的发现现在的自己似乎已经没有这个资格，真是可悲，可笑。

雍王却没时间让景王原地伤春悲秋，“你听好了，若想弄清当年真相，就给本王好好活着！”

“就是拼了命也要好好活下去！若你真是郭家血脉，如今安国公府反叛，你就该为郭家而战。若你真是康王之子，那便带着大军杀回来！”

雍王扯着景王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神色残忍而冷厉。

“在别人杀死你之前，若是你自己先死了，就是天底下最懦弱的人，连本王也会瞧不起你，你记住了吗！”

或许这样的雍王给人的压迫感太强，景王混沌的脑海终于迎来一丝清明，他忙点头不迭。

“走！”雍王往大门洞开的方向一推景王，让他赶紧逃。

景王慌乱地跑了两步，却又不知所措地停在了殿外的台阶上，他举目四望，满心悲怆，于这兵荒马乱之中想要逃走，又谈何容易？

而原本被侍卫们“服侍”着，被迫退回慈宁宫的郭太后紧紧留意着景王的一举一动，见他逃了出来，郭太后拼命挣脱束缚，奔到景王面前。

“阿琰，太婆的阿琰，”郭太后颤抖着手，抚在景王头顶，一时间泪如雨下，“你记着，不论他们如何颠倒黑白，在太婆心中，你永远都是太婆的亲孙儿。”

“太婆……”

这一晚，景王凭着最后的尊严紧绷了一晚上，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颓败之色让人瞧不起，在这一刻，他突然绷不住了，顺从着自己的心意扑到郭太后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不远处的雍王眼底闪过一丝烦躁，这是什么时候，这两人倒哭上了，怕是嫌命太长？

向晚捡起把剑，掂量掂满意地握在手中，“他毕竟是个孩子，所有人都喊打喊杀的，能坚持到这会儿已经很不错了，你当人都跟你似的。

说罢，向晚便灵活地冲进搏杀的人群，及时替郭太后挡开一剑。

雍王低低咒骂一句，又觉向晚这是在夸他，不由嘴角翘起，跟在了向晚身后亦步亦趋，他一边夸张的惊叫，一边暗下狠手，两人第一次配合杀敌，倒也十分默契。

反正向晚出身将门，有些身手也不会惹人怀疑，雍王只要确保她的安全，便再也无所顾忌。

郭太后到底是纵横了后宫朝堂一辈子的人物，即便枭雄迟暮，她的哀恸也不过是暂时的。

只见她温柔地替景王擦了泪，又转过头看了向被护卫们一层层围在最中心的姜润，眼中满是怨毒。

“等会儿吕大伴会跟着你，出宫后，你去就寻李威，让他护着你一路北上安国公军中。记住，哀家是姜润害死的，你一定要为哀家报仇！”

郭太后将心腹交代给景王，双手一用力，就将景王推到了吕太监手身边。

随后，她向后仰去，放弃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整个人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滚下几百高阶。

“姜润谋害嫡母、戕害侄儿，天理不容，人人得而诛之！”

凄厉的女声响彻禁宫的夜空，如老枭哀鸣，让阴影笼罩了每个人都心头。

“太后！”

姚尚宫悲戚叫着，不顾刀光剑影追了下去，将郭太后的身体抱在怀中，她伸出颤抖的手探了探鼻息，“太后！太后她去了！”

隔着高阶的距离，姜润脸色苍白。

拼杀的军士们一时间也被震慑住，竟眼睁睁看着吕太监拉扯着哭得撕心裂肺的景王，在叛军的护卫下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没想到最后，郭太后还是选择了郭家。”向晚的声音有些发涩。

说不清到底是可敬还是可悲，明明知道家族背弃了她，郭太后还是用自己的死给景王、给安国公府，送上了一个名正言顺起兵的理由。

“嗯。”雍王低低应了一声，从一开始，他便没想过要景王的命，将景王送到安国公手里，安国公才有与姜润抗衡的筹码。

因此即便郭太后不做任何动作，也会有人接应景王，带他出宫。但郭太后能做到这一步，却是他也没能料到的。

不论功过是非，郭家人都是骄傲的，比起死来，郭太后更不能接受的是被软禁宫中听凭姜润发落吧。

祖母先肖皇后和郭氏斗了一辈子，其中各有胜负，却都没能善终，一个英年早逝，一个落得这般惨烈的下场，到今日，上一辈人的恩怨，终究是结束了……

“还不快去追，若是跑了逆贼，朕唯你们试问！”

随着姜润的怒喝，楞着的禁军们这才反应过来，分出一队人马匆匆追去，其余的则继续跟剩下的叛军拼杀在一起。

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护驾的大队人马终于感到，领头的正是李东，与残存的禁军汇合在一起，总算是将叛军绞杀干净了。

总算是捡回来一条命，劫后余生让多数人喜极而泣，连姜润也衣冠散乱地坐在丹犀上，怀里护着方才忽然冲到前面，因着替他挡下一箭而受了肩伤的尤管彤，满眼怜惜。

被仍在一旁的郑美贻煞白着一张脸，心中无限懊悔。没想到，叛军还用上了弓箭，那只箭朝着皇上飞来时，她真的本想上前的，却被尤氏抢了先。

今日过后，恐怕在这后宫中，没人能争得过尤氏了……

“太医，太医呢！快传太医！”姜润厉声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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