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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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淮赶到议政殿的时候,看见钟离涑跪在雪地里摇摇欲坠,连忙拿过莫惏手里的大氅走过去。
身上忽然一暖,钟离涑抬头,看见南淮正焦急地给他系着大氅的带子,又把他从雪地里扶起来,责问怎么不早点让猫儿去寻他。
钟离涑冻得晕头转向,看到南淮的双唇张合却听不见他说的话,骤然起身使长时间跪地的他差点站不稳,幸有南淮架着他才没让他再度跪下身去。
他看到南淮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探指拉住南淮的衣袖,明明双眼通红却仍滴泪未掉,在这风雪交加的寒夜里低语:“叔父……冷。”
南淮连忙叫莫惏把准备好的汤婆子拿来塞进他的怀里,大氅将他全身都包裹住,又把自己的汤婆子凑到他的脸侧给他暖着,“还冷吗?”
钟离涑没有回答南淮的话,紧紧拉着他衣袖,“父皇要我死……我不想死。”
钟离涑言语坚定,“我不能死。”
南淮见他双目一闭已经没了知觉,吩咐莫惏赶紧带二皇子回宫宣太医,自己独自去了梓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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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外头有人报端王求见的时候,天辰帝正喝着丁洗端来的安神茶。
南淮在殿外脱下大氅递给一旁的宫人,殿内被碳火烘得暖烘烘的,忍不住叹一句:“圣上殿中好暖和。”
“奉之!”天辰帝喜欢叫南淮的表字,当年南淮入都为质时与还是太子的天辰帝最投机。二人称兄道弟交情颇深,生性多疑的天辰帝登基后分别打发了自己皇兄弟们去各自的封地,唯独与南淮这位义弟亲近许多。
吩咐丁洗给南淮看茶,天辰帝合上案前的奏折,在南淮面前就不端着皇帝架子了,“你我兄弟俩许久没有私下见面了。”
南淮直言惶恐,圣上九五之尊,怎好与他共称兄弟。
“你还跟我来这一套吗?”天辰帝说,“真就是端王了?殿内没旁人,还端着呢?”
南淮笑起来,忙说是,便改口唤天辰帝为义兄。
丁洗端着茶水走进来,将瓷杯放在南淮身旁后又默默退了下去。
南淮拿起茶水品了一口,“我就喜欢义兄宫里的茶,不仅茶汤清亮,香气高扬,还回味甘甜,当真好茶。”
天辰帝对南淮一向大方,闻言直接让丁洗给他装了些,“一会儿记得带回去,喝完了再跟义兄要。”
南淮恭敬不如从命,继续和天辰帝谈了些旁事。
期间天辰帝一口一个奉之叫着,南淮也面色不变地一一应下,倒真有一副兄友弟恭,君臣和睦的气氛。
聊到一半,天辰帝忽然话锋一转:“只是奉之这时求见,可是有何急事?”
终于谈到了正事,南淮敛了神色,放下手里的茶水,“是有一事,本想等明日早朝再呈给义兄,但在王府细想了想,这事不能拖,得立马报给义兄。”
南淮说完从袖中拿出一沓画押的供词,呈到天辰帝的案前,却没立即给他,而是压在手下,不经意提起一事:“臣刚才来的匆忙,路过议政殿的时候看见二皇子不知怎的晕倒在雪地里,周围也没个伺候的人,不知缘由,便自作主张让莫惏带着二皇子回宫请太医了,毕竟是皇子,冻坏了传出去怕是要坏事。”说着好奇地问天辰帝,“二皇子犯何事惹着义兄了?”
“能有什么事?无非是为着朝阳的事寻我撒泼,小惩一番罢了。”天辰帝心里压根不在意二皇子,面上却佯装生气,“周围伺候的人也跟死了一样,二皇子晕倒雪地也不来通报,实在该死!”
转头朝外边叫了一声,丁洗躬身进殿听命。
“在议政殿外守着二皇子的是谁?做事如此怠慢,通通拖去暴室长长记性。”
丁洗心下疑惑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奴婢这就去办。”
南淮心里冷笑,天辰帝苛待二皇子的事在宫里人尽皆知,竟还在旁人面前扮慈父。
“那正好,我府里近日新得了几把上好古琴,我也不太懂,二皇子对此方面精通,想向义兄求个恩典。让二皇子去我府上帮我看看,义兄也好落个清净,可好?”
莫惏将钟离涑送回寝宫吩咐宫人叫了太医后便赶到了梓阳宫。
凭借自己那异于常人的好听力,在殿外将天辰帝和南淮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去二皇子寝宫的路上,瞧着南淮阴沉的冷脸,莫惏说:“圣上明知主子不喜‘奉之’这字,方才还一个接一个的唤,分明是在诛主子的心。”
南淮入大启为质,建元帝为了给他和北境一个下马威,赐他表字“奉之”,意指他是北境亲手奉给大启的质子,要他每每听到这字时能认清身份,不可逾越。
奉之对南淮来说是羞辱,端王这个称呼也是,所有大启许给他的都是羞辱。
他厌恶别人唤他的字,也厌恶别人人前人后端王端王的叫他。
可现在的他没有任何实权,也不可能掰得过天辰帝的手腕逃离皇城回到北境,他能做的只有忍,静待时机成熟,与信得过的人结盟。
而这个人,就是二皇子钟离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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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辰帝看着案前的供词,沉默半晌,忽然猛地抓起瓷杯丢出去。
丁洗听见动静探身进来,不明白刚才还和端王有说有笑的皇帝为何突然发火,只得默默收拾起被砸碎的瓷片,片刻后又重新端了一杯茶水进来。
案上搁着端王送来的供词,丁洗借机大致看了一眼,似乎是天辰帝的八皇弟显王借着朝阳公主一事在自己境内散播谣言,妄图损毁天辰帝清誉。
有了显王出头,天辰帝的其余几个皇弟开始各自效仿,一时间各地谣言四起,都说当今圣上今日弃女不顾,来日亦可弃城而逃。
天辰帝气不打一处来,让丁洗研磨拟旨,要太子带着一队近卫连夜出宫前往卬州,将显王押解至皇城。
待小太监捧着圣旨离开梓阳宫后,天辰帝才惊觉现下已近亥时,也已无心再看案上的折子,对丁洗说:“朕也乏了,回寝殿。”
丁洗立马上前伸出手,让天辰帝搭着他的手从桌案前起身,往后头的寝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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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淮送走深夜前来的大夫,吩咐人去煎药,又叫莫惏去东大街的近水楼带来了一桌席面,独自提着食盒回了房间。
瞧见床榻上的人已经坐起身,南淮关上房门,“醒了?饿不饿?快起来吃些东西。”
钟离涑其实刚醒,还没弄清楚周围状况就见南淮进来,不用问也知道自己现下正在南淮的端王府里。立马掀被下床,双腿一弯就要跪下去行礼。
南淮连忙开口制止他,“别跟我在这儿叔侄情深了,快过来吃饭。”
钟离涑一愣,慢慢收回已经半屈的腿,走到桌边坐下,看着南淮从食盒里拿出一碟接一碟的菜肴,其中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长寿面。
长寿面似乎是刚出锅的,碗壁还有些烫手,里面放了些他最爱的虾子。
“这些都是近水楼的招牌,莫惏大冷天跑去拿的,拿褥子捂着还有些温度,得尽快吃。长寿面是府里的厨房现煮的。”说完取出食盒里的筷子递给钟离涑,“快吃吧。”
钟离涑盯着那碗长寿面,看着汤面上漂浮的虾子,想起钟离嫣没去边境前,也会在自己每年的生辰时给他准备一碗长寿面。
自从钟离嫣被许嫁边境之后,他已经有三年没有过生辰,也逐渐忘记了长寿面的滋味。
见钟离涑迟迟没有接筷,南淮以为他不饿或心情不佳不想吃,道:“现下子时还未到,便还是你的生辰日,别的不说,总该吃碗长寿面。”
听见这话的钟离涑再也绷不住,忍住眼泪接过南淮手里的筷子,一口接一口不停歇地吃着碗里的面。
钟离涑吃得太快,南淮怕他呛着,忙提醒他慢些吃。话音未落,就见钟离涑突然开始咳起来。
南淮连忙给他倒了杯水,“都叫你慢些吃了,又没人同你抢。”
钟离涑呛得两眼发酸,愣是被呛出几滴眼泪,接过南淮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咳嗽仍在继续,一点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南淮见状只能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这才慢慢止住了咳嗽。
钟离涑抹掉眼角被呛出来的眼泪,继续吃着碗里的面。
南淮沉默半晌后问他:“因为公主的事跟圣上闹了?”
钟离涑没说话,算是默认。
南淮乘胜追击:“那你叫猫儿来寻我,可是同意我的结盟了?”
钟离涑沉默片刻,点了头。
“我早说过,你非池中鱼。”南淮笑着替钟离涑夹了一块酥酪,“先吃着吧,最近几天都住在这府上,我去吩咐莫惏给你收拾间屋子。”
“父皇许我住在这儿?”
“我给义兄送了点东西,现下他应该顾不得你。”
眼看南淮要走,钟离涑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叔父这就要走吗?”
钟离涑的生母是位美人,连带着生的两个孩子也骨相精致,尤其是钟离涑的那双眼睛,简直和谢琏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勾人心弦。
南淮以为他担心钟离嫣,再度向他保证:“放心,下月前,你阿姊一定会回皇城的。”这是当初他答应钟离涑的。
钟离涑没放手,他相信南淮。
南淮被他看得莫名心燥,“这又是做甚?”
“结盟里不是还有别的吗?”钟离涑提醒他。
南淮明显一怔,最终没说话,按下他的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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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深接到圣旨,一刻也不敢耽误,带着一队近卫和天辰帝给的腰牌连夜出了城。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端王府。
莫惏找到南淮的时候,他正坐在为钟离涑准备的房间里督促他喝药。
“太子深夜出城,应是天辰帝信了主子递上去的信。”莫惏说。
南淮点头,“知道了。”转头看向正喝药的钟离涑,南淮问:“想知道太子殿下为何会深夜带人出城吗?”
钟离涑嫌药难喝,留着最后一口,将碗放回桌上,“请叔父指点。”
南淮知道他的小心思,拿过药碗将里面的最后一口药舀进勺里,递到他的嘴边:“喝完,我就告诉你。”
钟离涑刚想说不喝,接着便是一个喷嚏,让他不得不喝。
南淮这才满意地放下碗勺。
一旁的莫惏识趣地将碗收走退了出去。
莫惏看着手里的碗,想起白天南淮说的话,又转头看了一眼紧闭房门的屋子,“心照不宣,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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