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篝火

典雅的阁楼之上竹尘拿着苹果在那里啃着，他的身侧竹驴在帮他扇风，一个小胖子咀嚼着手里的糖用崇拜的目光看着竹尘，“哎呀！昨天顺着骚乱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这样伟大的事业我竟然没有参与，哎，可惜，可惜！”竹觉吃着糖悲悯着，竹驴在那里“啊呃——啊呃——”，脸上的表情丰富也像是在遗憾。

“哎，还是三弟知我心。”竹觉点了点头，老气横秋，自从他有了这个三弟之后言行举止都会注意一点，这让两府的那些人好生诧异。

“好了，吃完饭我们就去干活了，众生还等着我们去普度呢！”

“有理，有理！”竹觉点了点头，拿起筷子也不调皮，斯文地吃着，流氓不置可否，这三人怪异的谈话节奏不是姓竹的人是听不懂的，他这个姓流的已经放弃了。

“小二！”

“爷！”小二本来就在楼梯口，但是听到竹尘的声音他不敢怠慢，连跑带跳地出现在了纱帐之外，“请问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小二把身子压低，试探性地问了问。

“没什么，我三弟要点菜。”说着竹尘拍了拍竹驴的肩膀，竹驴把视线转过来，竹尘点了点头，眼睛里满是信任，竹驴受到鼓舞站了起来，正巧竹觉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还竖起了大拇指。

“啊呃——啊呃！”竹驴亢奋地叫了叫，差点没把流氓噎着，特别是看着竹觉那欣慰的神情他有点怀疑自己的世界。

“踏踏踏。”竹驴走到纱帐口，小二微微抬起头，他觉得自己的世界都黑暗了，然后他就看着竹驴翻开菜单“啊——呃——”“啊——呃——”地大叫。

“请问您要点什么？”

“啊——呃——”

“请问——”

“怎么，我三弟说的话你听不清？”竹驴还没开口竹觉的声音就从里面轻飘飘地传了出来，小二全身冷汗直冒，竹驴有些泄气。

“他听得懂的，小驴儿不要怀疑自己啊！”

“啊——呃——！”听到竹尘的鼓励竹驴亢奋地叫唤了一声，那驴脸再次出现在了小二那怀疑人生的面前，“啊呃——”

竹驴开口了，如魔音一般让他头晕目眩，然后他又把视线放在小二的本子上，又看了眼小二的脸，小二看了看那驴脸看了看自己的白纸手抖了抖。

“小二你耳朵有问题是不是，听懂了没！”

“呵呵……啊呃……”小二痴呆地叫唤了一声，竹驴一愣，高兴地叫唤了一声，“啊呃啊呃！”

“啊呃……”

“啊呃啊呃啊呃！”竹驴用蹄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高兴得手舞足蹈。

“说的真好，没想到三弟竟然这么我们着想，真让我感动！”

“我就说三弟可以的嘛，不要谦虚！那个小二听得懂的！”

“啊——呃——！”听到竹尘的鼓励竹驴兴奋的“啊呃啊呃”的大叫，小二在纱帐口失魂落魄，“呵呵……我听懂了……呵呵……啊呃，哈哈哈，啊呃！啊呃是什么鬼啊！”

“哎，可怜，谁叫你不姓竹呢。”流氓叹了口气，看着这三个命岁加起来刚好十岁的不明生物在那里用他听不懂的语言互诉衷肠，那小二的凄厉言语也就他这个姓“流”的听到了。

“知道你是为哥哥们好，但还是要爱惜自己呀！”

“啊呃！”

“诶诶，不要这么说，我们是兄弟！”

“啊呃啊呃啊呃！”

流氓在那里淡定地吃着饭，耳畔的声音被他直接忽略，而那一楼的顾客则是气得脸都紫了，“诶店小二，你们店的食材这么吵也不管管？”

“啊呃！”

“哎呦，学驴叫？”

“哈哈哈，啊呃！”

“靠，抄家伙揍他！”

“哈哈哈，啊呃，啊呃，啊！！！！”

……

“啊呃！”

“啊呃！”饭后下了一楼竹驴和满头包的店小二热情地打着招呼；片刻后竹觉和竹驴在外面等着，竹尘朝流氓看了眼微笑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专业的。”流氓微笑，行为少了点轻佻，看着竹尘远去他无奈摇头，“哎，生得不好不姓‘竹’。”

日高，竹尘坐在门口的石雕之上，这是这个客栈的供奉之物，由本朝皇帝亲赐，这世上敢坐上面的怕也就竹尘了。竹尘摇晃这杯子里的橙子颗粒，他的目光深邃而长远，橙汁洗刷着杯壁一波波上去又下来，带着愁绪。

“殿下。”良久流氓出来，两杆旗帜围绕着他身侧飞舞，他的笑容有点温柔；竹尘点了点头重踏一下狮头落下。长袍在空中停滞了一下，行人慌忙避让。

“走吧，今天做点有意思的。”

竹尘看了眼头顶的白日淡淡一笑，一步步向前看起来也越加像个孩子。

“唔唔，有意思的。”竹觉拿着手里的小白纸眉头皱在一起，“呀呀，这么多钱不要了啦~”

“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惩奸除恶！”

“对呀！所以我们怎么能因为钱财这等身外之物忘记了我们的理想呢！走，普度众生去！”竹尘一口饮尽杯中水将杯子高抛而起，阳光在杯壁上反复的折射被竹驴用手中的一棵种子击碎。

那颗种子是墨黑色的，昨天被白老从它的身体里拿出，经过昨晚的修行现在他距离魂骨境也只有一步之遥了，而这种子也给它提升了诸多战力。

“唔，好的，保证完成任务！”竹觉有些失落随后一踏地一抬头奶声奶气道。

“嘻嘻，这才对嘛！”竹尘揉了揉竹觉的碎发，竹觉眼眸闪烁却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那个，我还要收集情报嘛，嘛……”竹尘回身走出一步竹觉犹豫了下，声音虽然小，最后几乎不可闻，但还是说出来了。说完后他小手指戳了戳低着头，不敢看着竹尘，不过那小眼睛里闪烁的希望之光竹尘却是看到了。

“嗯。”停顿了下竹尘淡淡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虽轻却让竹觉有些伤心。

“嗯……”收到回复竹觉低着的头没有抬起，手也不动了，泪水打眶。

“嗯？……”泪水尚未落下竹觉便察觉自己的肩头微微一重，他抬起头看着那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小手，那阳光下和煦的笑容，和那时，很像。

“乖乖，你要记住你的姓啊，你叫竹觉。”

“竹……”竹觉眨了眨眼睛，小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他偏过头手袖不着痕迹地在眼角一擦，随后直起身子拍了拍自己的小袍子，“好呢好呢，知道了呢，那这次给我几个人哩？”

“后面的人都给你。”

“呀，那不是发达哩？”竹觉掰着手指数着，喜滋滋地；竹驴则是依旧昂首挺胸戒备四周，流氓抖了抖自己风骚的粉色大袍子哼着小黄曲打着哈气。

竹尘和流氓不是一次这么干了，目标明确为横扫所有的店铺做着准备，看着口袋里少了的几个银币竹尘有些肉疼，“哎，还是穷啊！”

“那要不，普渡完他们去找他们收费？”

“呀！好主意！我们救了他们的命他们把身外之物给我们，合理啊！”说完竹尘在竹驴的背上仰天长笑，竹驴跟着笑，流氓不能不合群亦是猥琐地尴尬大笑。

准备好了事物两人一驴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晃悠，一人一把折扇，一件宽大的书生气白袍，竹驴则有一件水墨竹画小马甲，一个战马的头盔和额头前面一个装食物的小袋子，饿了就把头探过去吃点。

竹尘站在竹驴的背上拿着扇子眺望远方，他看着繁荣的大街点了点头，他脸上贴着一张面膜，可以改变面容；这东西白老多得是，所以它们一行的行头有了很大的变化。

竹尘看起来虽然还小但却是少年模样，风神俊逸散发飘逸，双眸星辰点缀，身上也多了一种书生气；他的腰侧挂着一把青玉剑，剑穗梳理得十分平整，红白色交织；剑柄雕苍鹰；剑鞘采用鸡翅木，雕青蓝色彼岸花，走兽围绕一棵巨木顶礼膜拜。

流氓和竹尘相差无几，却微微束发，腰侧挂青云剑，剑穗橙红相间；剑柄雕蛟龙；剑鞘采用上好的黄泉楠木，雕白色池仙，纹路纵横磨砂设阵法，一片片祥云散开。

竹驴则是成了马，毛色纯白高九尺；它的身上有几个变成人的灵符，而那装饰也在他变成人穿上后又变会马。

它们的装束可不平凡，流氓手里的青云剑扶风大帝就赐给了一百多人，哪怕是海城这样的权贵聚集地也少有这样的人。

“姑娘打扰一下，请问百家阁何处走？”

“这都不！——不……”

“冒昧了，在下初下五山第一次来海城，请问姑娘知道百家阁在何处吗？”看着眼前微微羞涩的女子流氓依旧温文尔雅，而流氓越这般温和那姑娘就越觉羞愧，在身侧几个一样身着华服的青春少女的拉扯下才回过神指了下方位。

“东南方吗？谢姑娘。”流氓弯腰行礼，他身上的气味很让人着迷，如沐春风的感觉和干净的眼睛无疑让在场的女子挪不开眼。

“切！”竹尘看着流氓不满，用手扯了扯竹驴的耳朵，竹驴吃痛踢了踢腿看了眼流氓没有用蹄子踢竹尘。

“请问这位是？”

“我都不知道？！不读书不看报吗？”竹尘傲气地转过头，几位贵族女子不喜，流氓弯腰行礼，“这是在下的师弟，冲撞了各位，煜歉之，还望各位不要放在心上。”

“师兄！！”竹尘用手又扯了扯竹驴的耳朵，竹驴转过头生气地踢腿，流氓过去摸了摸竹驴的头才让它安静下来。竹尘不屑地一哼，抱剑看着天。

“看公子有事，我们就不打扰了。”一个身着金丝绣边凰袍的女子掩嘴轻笑，让开了道路，这女子在她们这个圈子里很有地位，几个女子莺莺燕燕地让开了道路，不过看着流氓却是崇拜和爱慕，对竹尘则是有些不喜和好奇。

“姐姐，你觉得他们是何人？”

竹尘离去后几个女子把那个凰袍女子围住，她则是看了眼远处的竹尘淡淡一笑，“圣云阁的。”

“呀！那我遇见的是风云上君还是方承上君啊。”

“圣云阁不就云家的君候有青云剑吗？”

“那个是亲赐的，这把青云剑是殿考前五赐下的。”

“难怪性子这么好，嘻嘻~”

“妮子春心荡漾了呐。”

“哼，才没有。”

“就有就有，哎哎，别动别动，光天化日对良家女子动手动脚，小心我告你。”

“略略，不要脸，你还良家女子，哎呦姐姐，你纯良，哈哈哈，真心话还不信呀~”

“……”

“好了，别闹了。”凰袍女子摇了摇头，“长公主殿下要来海城，我们去晚了郡主不罚你们。”

“嘻嘻，知道了姐姐。”几个女子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饰，几个年岁小的还相互吐了吐舌头，凰袍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敲了敲身侧女子，“下次说话不要这么冲。”

“知道了姐姐~”几个少女慢慢朝东城走去，凰袍女子看了眼远处不见踪影的竹尘有些担忧，“阿二，你找风云上君说下吧，殿下再这么胡闹可不行。”

凰袍女子跟上她们的步伐，这里只是吹过一阵风，一阵，微风。

……

“流氓，你不要脸啊，竟然让我当坏人。”

“殿下，这不是抽签决定的嘛，而且这是我第一次，你不能这个都抹杀了吧？”

“好了好了，装得太累，还不如当坏人呢。”竹尘枕着后脑勺嚣张地横行着，一路上惹事生非却也帮流氓扬了名气。

百家阁是一个书生聚集地，讨论一些国家事宜，在这里是最容易升官途的，不管是怒骂还是赞颂，只要时机好就能平步青云；百家阁可以实名制也可以匿名乔装，苍云不会对于追究，不过就这么敢实名的出现在百家阁骂的还是少数。

“走走走，希望出来几个狗腿子，手痒。”竹尘活络筋骨，它们来这里就是找些赞颂苍云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人，骂人匿名赞颂实名，毕竟来的都不是傻子；而他不怕规则，见人就打，是百家阁黑名单之首，故而他不这么装是进不去的。

“哼！想测我，不可能！”竹尘傲气一踏入内，门口的检测装置没有响，竹尘更加嚣张了。不过现在他还没有毁了这百家阁的想法，毕竟每天换面膜白老也不会开心的。

“师叔东西真好用。”流氓拿着扇子风度翩翩，和人见面都彬彬有礼，找到自己的雅阁几人进入看着中央的辩论区。

百家阁是谁都可以进来，但是进来也不一定有什么便宜，有的拍马屁拍马腿上了，有的夸到一半被反驳拿不出论证也很尴尬，虽然和仕途没有直接联系，但是也会作为考核标准，而那些一江东水滔滔不绝的人才则都被破格录用了。

“想我圣君降临，横扫八荒神明一统大陆南西，麾下将相无匹，功绩可比三皇五帝……”

“把这孙子名字记下。”

“嗯，宣听院的，在总院都小有名气。”

“难得啊，这样的人还出来留案底。”

“下面还有。”流氓淡淡一笑，一个个书生装扮的青年上前来慷慨陈词，赞美之词听多了竹尘也烦，这年代敢出来指弊端的已经很少了；苍云这么大每天出来骂的也不过一百多，还大多集中在小城市了，海城这样的地方你匿名也会被查到；况且在治理方面扶风大帝做得也还是不错的，想抓住一个点一直骂下去是不大可能的，一是功底，二是走狗太多。

“难道苍云已经没有少年了吗？”竹尘看着场下眼神黯淡，这样的帝国，已经腐朽了。

“这些老东西。”竹尘扶着栏杆看着下方嗤笑，流氓拿出了两杆大旗飘舞，竹尘一脚踏着护栏一拳朝下方打去。

“轰！”

“你们应该去云城，海城的话语，皇帝听不到。”竹尘拔出了腰侧的利剑，“你们已经老了，带着你们的热血腐朽了，你们，配在这里言论吗……”

烟尘散去，竹尘剑尖点着大地，一圈圈光辉随着他的发丝回荡在这百家阁之中。

“你们还记得当初清议为了争夺朝权流的血吗，你们还知道当初拔剑自刎的文骨吗，你们知道你们在这里是为了干什么吗？！

“你们一天天的来这里学的是什么，是为了溜须拍马！你们抬起笔是为了什么，是附庸世俗！你们活着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功名利禄！！！

“你们还有血吗，你们的热血还在奔流吗！你们还是少年吗，你们老了！带着你们的骨气，你们的梦沉睡了！你们只是白骨，你们只是行尸走肉，你们配么，你们对得起你们手里的笔吗！！！”

竹尘的剑在石砖上折了，怒发在这里飘摇，四周一片寂静。

“我们为什么是少年，因为我们有热血，我们敢说那些老人不敢说的话，我们意气敢散发！我们敢提剑万里行，我们敢冒险，我们能完成他们所不敢做的事情，我们身上，背负着奇迹！

“你看看你们自己，你们在干吗！荒废着自己的时间，你们的梦呢，你们都腐朽了吧？……”

“你们还敢仗义执言吗，还敢拼敢搏吗，你们还有理想吗！？你们看看自己身份吧，你们的言行是为了什么，你们对得起你们的血吗，对得起让你们站在这里犬吠的恩师吗，你们，还敢做梦吗！！！”

“甭……”青玉剑在地上粉碎，那剑中有着竹尘的脸，那怒气，是少年独有的意气！

“我……”四周静静地，一个书生拿着手里的纸发抖，“我的笔……对不起……”热泪顺着他的脸颊落下，“对不起……”

“你们没有对不起谁，你们，只是对不起自己。”竹尘看着那少年手中紧握的笔回身，“不要，辜负了它。”

“我们的热血，证明了我们是谁，我们的梦，自该铭记，因为，我们是少年；我们，敢做梦。”竹尘捡起破碎的青玉剑，握紧剑柄之时他感受到了自己，奔流的热血。

“哈哈哈！！少年恣意！！”

“你说万事皆成定局，

我看你，是腐朽老矣！

热血奔腾万里，

一路拔剑不平，

谁去顾忌权贵的利益！

少年自该滴血癫酒尝，

向天诉凄凉！

青春恣意，怒发扁舟东去，

哪管他对错伦理！

少年意气，但无少年何来五四子弟，太学清议！

血性少年命，独换乾坤清明，

何谈败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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