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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龙场


华灯初上,艳阳高照,云海在山脉中沉浮。

燕云的华美在于历史底蕴的富庶,刚下边城,小侯爷锦衣貂裘,他自幼随性,家族对这位嫡出幼子采取了放养,并未过多干涉习性,这使得文明中他凶名赫赫,评价褒贬不一。

少年游走在长廊之中,动作随性,百无聊赖得模样大约是为了去惹是生非。

彩裙飞舞,结节擂鼓,这条街上最热闹的区域就是女阁,如今恰好又是遴选花魁的时期。

天寒地冻,战马不停巡逻,如今这疲惫的城市似乎大战刚歇,并没有缓过神。

入夜了;

小乞儿打着哈气,他下午时分睡着了,没找到取暖的布,如今冻得浑身发抖。

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没有前因后果得,此刻正茫然得四处打量。

今日丐帮比较繁忙,虽然燕云和陈国之间刚刚结束纷乱,但作为曾经的王都,投降之后往来的商业得到了极大补充,王公贵族心情好时出手又阔绰,要是怀里搂一个妙人,你嘴又甜,甚至能有飞黄腾达的机会,所以不见外人时,他们都面带微笑。

当然,机会就这么多,泥潭中竞争压力大,老乞丐和小乞丐很少能跪得显眼,大多是中年男人、有点肌肉才能抢到好位置,且有过去成功的经验,往常选花魁的时候,他们得能趁机得到些许好处。

不过对于翎这种新来且木讷得,就只能等好心的舞女出门采购,顺手看留下些什么,运气好便能一直苟活下去,在没有强者挨饿的时候。

翎身子灵活,躲得地方比较新奇。

乞讨是门技术活,因为赐下的若是食物还好,假使是金钱,他大约也没有消费的能力,商铺势利眼,又蓄养打手,腰杆挺不直得、衣服不鲜亮得、看姿态干过粗活得,如此种种钱币反倒祸患。

易江,现在群众管它喊陈江,这里是燕云新攻克的陈国重城,为了避讳所以改了名字。

陈江的名字定下,主要是源于苏易喜欢。

大约是回应挑衅?

无所谓了,毕竟在燕云,那白马督骑受宠,有时候做事任性,却也是他独有的权力。

何况少年血性,又不是大事,顺势而为又如何?破坏伦理朝纲了吗?

当然,在这乱世,就算踩了线也无关紧要,他有兵权。

不过说到底,还是苏易的能力的问题,若是寻常将领是不敢这样得,毕竟燕云正式接手此地还没有多久,如今很多政策都以安抚为主,现下这兵荒马乱得,很多事情都没有定数;

——并非土地归属,而是规矩,是说让这些城市融入燕云,还是独立按照原先陈国的方式慢慢教化。

这里的抉择干系到很多民生,就如这正举行的花魁店里,也包括如今这小乞儿的命运;

所谓命运就是看能被什么环境裹挟,而政策就是最大的社会环境。

翎命不好,也不是活跃的性子,他出生唯一的用处就是等死,在这棱角冷漠的城市,他一点清晰的观感都没有,或者说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是看不到这个世界的模样得。

有人低吟,曲调悠扬。

冷冽的风来取我贱命了。

翎面容稚嫩,年纪应该不会有七岁。

他不适合做乞丐,放眼望去,那些衣冠楚楚、笑脸相迎得跪得整整齐齐,而他非要在墙角清高得缩着,哪有善人救你愿意走这么多路?

尊严几两,谁吃一口?

没飘雪的冬天才冷,一点预兆没有,它残酷而冷漠,就是奔着冻死人去的。

七国的雪是用来藏得,埋那尸骸,扫清那血气。

只能是你,和解吧,带着我们的希望;

别再继续犯错了。

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睡梦中他高贵的灵魂被剁成了烂泥,就那么呆呆得,失去了神魂。

他不爱开口,亦或者说血凝固了,封住了他的嘴巴。

七国与契约星的距离越来越近,那虚影也逐渐显露出自己霸道的面容。

大帝……

鲸鱼座三位大帝,一位皇冕,一位王座,一位帝勋。

皇冕专指那位女帝,开海、封山,她所在的时期时间是她唯一的敌人,当年八十八星座并没有可以和她抗衡的存在,如若能让她多执政百年,黄道十二宫挤进去是毫无问题,魁首席位也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王座是纷乱年代统一鲸鱼座的灼羽级帝皇,也是跟慕容冲所属一个时代的人物:当年灼羽三皇,并非如今的中土三位,而是燕云凤皇、鲸跃青皇跟上三令的那位魔皇;

青皇把鲸鱼座从一个四分五裂的星域打造成了举世无双的庞大星座,单论势力位居时代最风流,自身实力虽然不如慕容冲,但在领域之内也罕有敌手,是唯一能跟马秋北比纯肉身力量而不落下风得;

如果当年开盘在鲸鱼座核心区域,八大棋主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看,没人能在青帝的皇城让他出第二招。

至于帝勋,他是重塑前的大帝,跟皇冕一样举世无双,只不过当年的鲸鱼座被众多星域排挤、仇视,虽然战必胜,但战争毕竟是消耗,这让鲸鱼座并没有绽放出太过于耀阳的光芒,可这份在举世皆敌中大踏步前进的实力,让大部分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什么是尊严?

尊严就是我可以跟你讲道理,也能跟你耍流氓,而我做什么,来源于我的素质,跟你没关系;

鲸鱼座就是硬气到死的星座,他的统治者同样有着一股杀气,这种强硬的态度让广袤领土得以被拧成一股绳,强大、暴躁,这是鲸鱼座骨子里的东西,是一团汹涌的烈火。

而在它历史上能够留存的伟大人物,也必定是枭雄级别的人物。

大雪纷飞,寒风刺骨。

我要做军阀;

小乞儿咧嘴笑,翎用手在雪地上写的东西,似乎是某人的愿望,很强烈,刺痛了他的血液,让它在血管中疯狂的流动,热烈而狂暴。

登王,称皇,做军阀!

小乞儿朝手心哈气,身子不住得颤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危险的想法。

翎起身跺了跺脚,但额头的温度还在不断升高,迸发出让他难以忍受的热量。

强权……

翎双眸无神,喃喃自语。

我抬头仰望星空,我期许得到些许的指引,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与我的心跳同频;

那是召唤,那是坟墓对我这具干尸的呼唤。

我明白,我期待,总有一天,我宣誓,我要牺牲在我长眠的土地上。

翎双手握拳,白皙的手掌突然拥有了一种沉重的力量,他的身躯无法负担,但无可否认,它是强大得。

青山浩荡,我少年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这世界变了,我们呢。

我们可还有胆气再做一次决定……?

是呀是呀,年少轻狂的梦我不敢做了。

为什么?

老了吗?是什么苍老了?

我的雄心壮志是被谁窒息而死的?

我被谁的成熟禁锢了?

是谁抹掉了我们的棱角,是谁让我们趴在了地上!?

我于黑夜中伸出手掌是为了撕破黑暗,我于罪孽中生长是为了看见光明;

你的船坚炮厉是用于欺压的磨砺,我回你的瞳眸,是炙热的骄阳,我欲,就这样!

到此为止吧,……

我回来了,掌权,疯癫!

翎双眸中有烈火在燃烧,他呼吸着灼热的空气,身躯轻微得颤抖着。

我承认你做到了,但惊醒的我只会更加强大,带着与你死磕到底的决心!

你等着,我会告诉你什么叫做生命,什么就叫倔强!

书写回答,在纸上,就现在!

火光四溅,少年烫得脸红,他灼热的呼吸吐在冰冷的空气中并与之混合。

我会找到属于你的痕迹,并一点点摸索出自己前行的道路。

翎在长街上行走,他的眼眸中有被点亮的火光。

何以称帝?

白手起家、肝胆相照、得民心。

念都一辈子都没有做成的事情在历史的垃圾堆里熠熠生辉。

救国单靠孤勇不行,何况乎是这样复杂的文明?

力量无法得到团结,就类似于这腐朽的陈跟那朝气蓬勃的燕云。

马蹄声回荡在七国,它踩在其余五位帝皇脆弱敏感的神经上,小国陷入了永无止尽的内乱,操盘手用自己所期望的方式改变着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翎冷眼旁观。

他已经很久没有找到被自己肯定的事情了,小乞儿忘记了自己的过去,并不断得重蹈覆辙。

街灯璀璨,单衣让他咳出了血,自由的代价是没有安全感,如今平凡的他最好的运气就是没有人找茬。

易江虽然是重城,但其实并不大,占地面积不过十几万亩而已,作为曾经的王都,它其实也是临时的指挥中心,后来展现动议,它便成为安顿贵公子们休闲娱乐的场所,名目繁多的夜间集市让白马卫队起初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确实是别具风味……

很有特色。

翎在其中找了好久的路,他始终在绕圈圈:今日选花魁,灯火通红,路边被烧得暖和了些,他混在人群中大约被认成了小厮,寻常也有些东西让他提拎着,做乞儿得给自己的就是施舍,他稍稍落后就给吃了。

他已经慢慢从人变成了贼,虽然清高,但还是厚黑得。

但似乎是“军阀”二字给了他心狠手辣不要脸的勇气,他现在不达目的死不罢休,吃点东西已经是很自然得了,毕竟不偷不抢,是“施舍”。

混在不知为何突然密集的人群中,翎心越来越野,他有自己的欲望和目的在慢慢酝酿。

突然,骚动越来越明显,翎接着自己身子小躲在了商铺后面,并慢慢得脱离主人流,站到一处高石上眺望不断挥舞的白旗,以及被它簇拥的主心骨,一位高大威猛的硬汉,在他的背上有三杆锦旗,绣着黑体“苏”字。

他来了,带着他的马踏青城和一世荣华。

两位漠北军阀将相遇,就如从前龙场,西北山峦处大魏统领斜穿斗笠,对面督骑一袭白衣。

我们意念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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