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神明

春闺楼阁，不算禁地。

庭院深深，城主府的后院并没有特殊的装潢。

生为内环的当代巫女，顾氏的傍身境界不差，所以并没有刻意经营场所，里外自然，大气而舒心，显然也有功力在其中。

相比于过往，源于新客，花园还是做了不少改动得。

为了替顾年安神，几处节点特意点了香，礼乐古典，高山流水。

笛声慢，和谐的搭配未曾在这山水之地喧宾夺主。

白衣于八角楼阁下伫立，远望去那姑娘与梦中并无差别，眉眼浅，语调温软，深黑的发色带着些许渐变的靛蓝，女儿姿态得侯在顾氏左身侧，白皙的面容透着淡淡的红晕，似是有所疗养。

秋桂凋零，初阳绝美，羽翎没有靠前，他于凉亭内静立，面露浅笑，而这仅仅只是表达开心而已。

顾年窈窕，黑色裙衣显瘦、衬得面色白皙。

大约是还没有习惯新地方，少女活泼的性子敛着收着，目光好奇得打量四周，眸子黯淡，心思多。

此前茶楼见过，与现在相比，安静被彷徨所替代。

古淮是随羽翎出入得，见过小姑娘，当下也有所明白，陈伯则是候在一旁并未开口。

“管家您安排吧，我大概，也只能匆匆一瞥。”虎啸龙吟震荡，玉佩被顾成朝摄住，胸前亮光转瞬即逝，羽翎伸出手托住这陡然腾起的器物。

对此陈邱没有再多言，接过黄袍近侍手中的信封。

行动比表达重要。

古淮于凉亭中引路，远处木簪妇人多少是感应到了不远处的气息，却没有声张。

陈邱执礼临近，语调谦和：“夫人，公子来看过了。”

“怎么不来见见啊年？”中年妇人微笑，环腰抱着顾年没有让她远离。

“原先是要来得。不过突然有事。这是公子交付于县主得，以表愧疚。”

由于时差，顾学府如今仅是上报了请奏。

顾年的食户尚未定下，但称呼县主也算合规。

“算他有良心。要不是修行稳健，他这昏昏欲睡得模样，我是不放心。”妇人和蔼，却没有再责备，眉眼低垂，神色温和，伸手替怀里的小姑娘讲解着手中的信封。

橙红色的级别，顾成朝每月只会给父母一封。

顾氏用不到，毕竟不掌权，可城主大人用不了一天，就能发出来三封，如果不是古淮知道如何辩伪，羽翎大概会成为不断旋转的陀螺。

至于给顾年的这一份，顾学府多半是不好意思拿得。

知道丈夫没轻重，现在没有事，他连自家妻子的信封也拿不到。

“奶奶，大祭司是不是特别忙呀？”小手攥着妇人衣角，顾年有些忧心。

“不会得。小朝他有心事。可既然是心事，我们不问就是了。”搂着小姑娘，妇人贴着她的面颊没有说话。

巫族见微知著。

顾成朝已经死了，他是羽翎。

可他们的神魂生来就不分你我。小时候的五先生性子沉闷，但多是不会表达，羽翎寄宿之后就成了不愿表达。

她多少知道对方的担忧，但说穿了，就真得有隔阂了。

毕竟这事，也有她的缘由。

“如果你以后要往外面飞，记得跟我们说一声。这里太小了，会拖你们后腿。”

“奶奶，……那片森林，真得通往外面吗。”小姑娘有些紧张。

她知道巫女的重量，而对方也确实不曾辜负。

小姑娘握着木簪妇人的手没有松开，顾氏淡淡一笑，没有过多得表达。

“我族得血脉与大众不同。”不然羽翎也不会成为伪神之躯的继承者了。

似是想到什么契约，夫人没有再说。

陈邱躬身一旁，顾年捏着手里的橙色信纸，目光远眺，神魂有些放空，心中一字一顿道：

顾，成，朝……

烈日晴空，少女淡淡的语调似是能在时空中穿越，不过那远去的白衣并没有听到，此刻的他被那枚信物引起的反应牵制了注意力。

那老头又来了。

契约星的传说中有一上古流传下来的宗门，旧址石碑前挂上“阴”字时则闭门不出，只收虔诚跪拜的大毅力之辈，若石碑前挂“阳”字当代宗主就会出来收徒。

而这万象宗阳字辈的首徒必须具备镇压万古的潜力。

故而此前这老道游走四海八荒，一共给予“外门”、“内门”和部分亲传弟子的信物，只需要找到那位“大师兄”宗门底蕴就会释放出恐怖的能量，顾成朝胸前挂的，就是亲传信物。

亲传弟子分两种，即“登堂”和“入室”，第一位入室弟子就是首徒。

当然，那青年道人给信物的方式很霸道。

那会羽翎刚降临，他的身份极为敏感，根本就不想参与这大势纷争，可这代万象宗宗主死皮赖脸得把信物留在了城主府，凭借他大执宰的实力一时半会顾学府还真没有能力拒接。

现在这情况，非要自己加入那什么上古宗门不可？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羽翎登过神殿更是清楚其中纠葛的复杂，至少顾成朝的天赋哪怕生在内环，也就和羽翎一样所属第二梯队，跟什么“独断万古”没有半毛钱关系。

异能者的战斗力由四大模块组成，天赋、增幅品级、增幅程度和发挥的满值都是10，也就是使徒的上限战斗力为一万。

所以世人都以为满级天赋将执宰功法领悟到造化程度时能拥有保底七千战斗力，如果发挥也满级达到“超越”程度，同境界将再无敌手。

可四维满值仅仅只是起点。

天骄之所以能够越级战斗，不是因为数值压制，而是赐福。

神明将天骄分为三六九等，赐予不同的评级。

从F到S一共七阶，每差一阶都能获得一个平方的战斗力优势。

也就是说S级天骄觉醒大能之后，能获得4+7共十一平方，算上妖孽自带的增幅战斗力能够轻松斩杀没有评级的小执宰。

能和天骄抗衡得只有天骄。

羽翎的评分是A-，顾成朝是C+.

他要是自命不凡得成为这所谓万象宗亲传，根本就不用看门狗出手，遍地同辈就能把他骨灰扬了。

毕竟作为伪神的他很是清楚，这赐福是一张排行榜，评级代表着数量级。

S前十，伪神羽翎前一百，看A+的躁动程度距离前十也不远.

顾成朝的C-在前一万中还是靠后得，根本就没有资格出门佩剑闯江湖。

因为顾成朝在羽翎手底下走不过一息，而羽翎哪怕在伪神状态都无法与秋裳抗衡。

虽然不清楚那神明的底细，但白衣少年笃定一点。

秋裳也是这一代天骄，年龄不超过十七。

赐福收录至十九岁，二十岁之后赐福消失，所以外界给他评的第三集团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

契约星尽管辽阔，但天骄的圈子很窄。

玉佩在半空中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虽然顾成朝并不想搭理那万象宗的小掌门，可大执宰亲临不好敷衍过去，他势必是要与之碰面得。

柳树抽枝，石亭前有蓝袍正瞌睡，毫无世外高人的派头。

他膝下那只雪白的大狗正舒舒服服得蜷缩着，春困秋乏，频繁穿梭时空留下的时差，显然还没有得到平复。

顾成朝没有打搅，古淮静立在旁，一时间倒也没什么好急迫得。

“哎……看来你还是没变化。”打着哈气，征琰倦怠得摇了摇头，像是为了让自己清醒。

那流过泪的眼眸底有着一丝怅然若失：“你知道很多，也忘了很多。未来，你打算逃避嘛。”

“大势之争，避无可避。”顾成朝没有想纠缠的意思，不知为何选择了坦诚相待。

白衣迎面而来，蓝袍少年颔首又躺到了摇椅上，这次放松了些，并没有蓄力起身的意思。

大白狗趴在藤椅下，毛茸茸的身躯托着少年的脊背，幅度小了些，不再那么晃动。

石桌四面都有凳子，有两处被少年宗主撤去，剩下的刚好顾成朝与古淮落座。

“我就算离开七号区域，也没有打算到能量密度更大的地方。贫瘠之地归隐，这是我的意愿，至于下一步，大抵是蟒河了。这事，城主的列位都清楚。”

相比于来时的好奇与焦躁，此刻的顾成朝更为沉稳。

梧桐国外环七号区域由三大区域组成，分别是城主府、蟒河流域、常平区划。

城主府衔接极昼森林和桃花巷，是流放区域。

蟒河流域是正常的异能者区域和内环堕落者栖息地，常平区划是其它六种时代升迁的场所。

如今局势不明朗，羽翎申请了去往蟒河流域，这是早就计划好得。

甚至于大祭司的职位，也是为了以后有“锻炼”的借口。

而他也确实需要整理自己羽翎时留下的遗物，因为这些不方便在城主府施展。

羽翎是特殊异能中的亲和力，能够帮助自己调养，顺便让自己不显得突兀。

但作为特殊异能，它的出世难免会引起大范围的能量波动。

所以这一年来羽翎一直用顾成朝的星河异能在修行，待自己的能量场稳定后，他便可以双修两种异能。

此后前往横苍内陆更多的贫瘠之地，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或许能够找到安度余生的地方，到时候哪怕是看门狗想找自己，也很是困难。

再者千百万年，自己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当然，现在随着红土森林的异动，自己的计划不一定能够顺利实行。

“如果你是这么想得，我不会干预你的选择。不过，我想请你看样东西，四个月后，我等你回复也不迟。”

征琰眯了会，语调一如既往的平淡，而随着他摊开手掌，羽翎感受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

那是，神明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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