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程锦

让他没想到的是程锦也报名了跑步，而且在他前面开始比赛。

        轮到程锦跑步的那天是运动会开幕后的第二天，早上很冷，起了不小的雾。已经八点多，太阳隐隐在白雾后发出金黄的光芒，秋天的早上有种沁人的寒冷，尤其雾气未散，穿的少的学生有的还打着寒噤。

        程锦在进场前裹得严严实实的，甚至拿出了一个紫色的小棉袄套着。她的上铺，也是她的同桌，大大咧咧的吴桐这会儿正拿着那件小袄跟在她后面。

        程锦没指望拿名次，对于她实在不擅长的尽力就好。真的就是当作来跑个步，重在参与，抱着这样的心理一切似乎感觉还不错。水杯和衣服都在吴桐手里，她在橡胶跑道边集中注意力热身，动一动还能驱散这雾蒙蒙的湿冷，完全没发现周炎正拨开人群往这边来。

        周炎赶到场地这边，程锦已经和一行人预备起跑。哨声响起，程锦反应有点慢了，但是她没受多大影响，稳稳地跑着。周炎默不作声跟上，全程不紧不慢，陪着她跑到终点。

        吴桐在她们开始比赛后不久就抱着衣服跑到站台那边去了，宽大的操场，那么多人，她一眼就看到了在跑步的程锦和一直不远不近跟在她斜后方的高个儿男生。已经处了小男朋友的她将衣服双手抱胸地环着，一副了然通透的笑意绽放在嘴角。

        程锦果然没有拿到名次，中途她便发现周炎跟过来了，跑完后才问：“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加油啊，我知道了总得来看看吧。”他有点不自然，因为程锦刚跑完步，脸上还带着平时没有的红润，衣服轻便，喘息间胸前小小的弧度比以前要明显些。发丝被带起的风吹乱，软软地贴在面颊额头，最多只有他一个巴掌大的小脸在秋天早晨的阳光下是那样好看。

        吴桐已经从看台跑到终点这边，给程锦递上衣服，又自来熟和周炎打招呼。她知道周炎，这个高高大大时常出现在程小锦身边的男生，但周炎不知道她，这下两人也算真正互相认识了。

        三人一起离开场地往看台的班级所在方向过去，班里没有多少人在，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这时候仍然抱着书啃的或者默默观看的同学。程锦寻了位置坐下，喝了两口水，周炎刚想说什么就被他们班长过来拉走了。

        吴桐用手肘抵了抵程锦，八卦地看着她，问：“你说，那个周炎，是不是喜欢你？”

        “……你可能想多了。”她把水杯拧好放在台阶上，又紧了紧衣服。

        “我们两个，从小就认识，家住在一个村里，又一直在一个学校读书，互相走得近也不是这一天两天，而是这十几年来的常态。所以你看到的，只是普通的日常。”

        “哦……这样啊……”吴桐故意拖长了尾音，表情似笑非笑。

        程锦倒被她逗笑了，咧着嘴点头，“嗯，就这样。”

        两人玩笑间徐昶气喘吁吁从下面场地跑到看台上来了，告诉程锦他刚才在另一边有跳高比赛所以没能给她加油。

        程锦完全不介意，忙不迭说着没关系，吴桐又从中打岔：“加不加油都一样，程小锦心态好，就是去打酱油的。而且刚才周炎不还全程跟跑呢吗？有人陪的，是哦，程小锦。”

        程锦看吴桐鬼灵精怪的样子就知道她故意的，徐昶有点尴尬，多说两句便走了。

        “哎，周炎是不是喜欢你我不确定，但徐昶，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啊。”吴桐带着认真说着。

        程锦怎么能不知道呢？吴桐是看似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实际上情感方面非常细腻敏感，程锦也一样的，只是看着清清冷冷，实际很能察觉别人对自己的心思。

        就像刚才，她一面回答着吴桐关于周炎的问题，一面心底里其实也有一个很微小的不确定的声音存在。

        好几次，在班里午睡醒来，她不经意抬起头来，总能看到没睡午觉的徐昶隔着几排座位和走道在斜后方看着她。

        当一个人频繁给予她关注，她多少会察觉的。

        又想到徐昶没事会主动帮她带水，课间跨过半间教室找她探讨题目，劳动周让班长把他们分到一组，期间一个人拔掉负责的杂草只让她做些极不费力的小事，还有时不时从小超市买来分给她补充能量的酸奶软糖……

        她再迟钝也知道有什么东西是不一样的，徐昶又不像周炎。她和周炎，他们有从小就建立起的感情基础，十几年的陪伴。因而周炎的好和照顾，她觉得自己很自然地就能接受。

        所以她反应过来后其实也在有意和徐昶拉开距离，没有他的加油她也没关系，本来也没什么。她甚至期盼着他别再那么关注她，因为她自己知道睡午觉时自己总爱流口水很不雅，发现自己被人盯着睡觉后，她睡觉总把头别向另一个方向，明明那边对着窗户有阳光刺眼，她也觉得好过被人看着流口水……

        面对吴桐的问题，程锦低低应了声，“这个，我知道的。”

        吴桐捏捏她软嫩微凉的脸蛋，“嗨呀，我们程小锦果然受欢迎，嗯，那我只能说，这两个都是有眼光的人，哈哈哈。”

        程锦看吴桐欢乐的样子，无语失笑。

        为期三天的运动会结束后，部分学生仿佛被抽干了精气，有玩的太疯没精力学习的，有还沉浸在氛围里没收心进入状态的，那几天老师们也很头疼，平行班里尤其是。两个快班情况还比较好，进入状态很快，紧锣密鼓地奔向高二。

        那天周炎比赛，程锦硬是被吴桐拉去看了一个高二学长的比赛，那个学长的名字吴桐告诉她她也没记住，说是高二年级风云人物，贴吧里很火，有名的校草。到了发现，高一高二女生基本要把比赛场地围得水泄不通，她们都是提前看了参赛名单和比赛时间过来准备一睹校草风采的。

        程锦个儿小，人群里虽然好挪动，但是视线完全看不到外面，她真的就是瞎凑热闹，白跑一趟。非拉着她去的吴桐同学，也是一样，后来两人都很没趣地回了看台。

        周炎那边结束时，她们两个也刚走到看台底下，就看到二班几个同学开心地说着周炎跑800拿了第一。

        程锦想过去看看，但他周围太多人，她就想算了，等回班后再去找他也行。

        运动会结束后，她主动跑到二班帮他打水，跟他讲了那天为什么没去看比赛，又说了几句夸他的话。周炎那一颗心，百转千回的，听着她的不到场理由和夸奖，感到又开心又不开心，他自己都纠结，那个表情好像还很委屈。

        程锦于是说：“那你要还是气我，咱们晚上去吃三楼的石锅拌饭，你不是最爱那家的拌饭吗？刷我的饭卡，给你加鸡肉，行不行？”

        她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干净又灵动，只是凝视着他，加上软软的语气，周炎觉得自己心跳比以前快点。

        他喉咙有点干，小小地点了点头，嘟哝着嘴硬说道：“我又没生气……”

        程锦想笑，转身去打水。

        她才不会拆穿他。他每一次不高兴都不会在她面前直接表现出来，只是会躲避与她的交集还有她给的眼神，不说话不追问，这么多年了，她哪能不知道呢？

        她不再是小时候的程锦了。她知道，周炎对她很重要，所以她愿意解释和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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