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周炎

在镇上小学的最后两年，周炎和程锦都不在一个班，倒是徐昶和程锦被分在一起。

        六年级即将结束的那个夏天，六月初，县城的附中派了一些老师下来进行优生选拔。徐昶和程锦因为整个小学阶段优秀稳定的成绩被学校推荐去参加选拔考试，两人成绩最终都顺利排在了几百号应试的优秀学生中的前几名。学校领导提前打电话询问后便安下了心，他们铁定是能进入附中读书了。

        身在另一个班的周炎，对自己的学习情况很清楚，也知道自己没资格参加选拔考试。所以他在五月初开始就给自己制定好了额外的做题计划，因为不想以后和程小锦隔太远。

        于是这一年的九月，他们三个又在附中再次相聚。

        程锦在一楼的五班，周炎和徐昶在二楼的七班八班。

        也是这一年的寒假，程锦知道了杨芸与程志强离婚的事情。她有程志强的自私冷漠，也有杨芸的乐观坚韧，事实的接受和别人的眼光，都不是那么影响到她。

        日子比以前紧巴，学习是唯一的光亮。

        周炎是开春以后知道这件事的，从村里人的闲话中得知。因为他的环境也只有学校和同龄人，如果不是那次周末回乡下偶然听到他不会知道程锦面对过什么变故。程锦这个人，关于这件事在所有人面前都没有表现过异样。

        可他却很能感同身受。他太知道冷漠的背后是什么了。

        是一个人不会再相信，是完全剔除与舍弃，是被放弃时的自尊，是无人共鸣的孤独。

        他一直守护的程小锦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人，会被别人以单亲家庭为理由去议论的人。

        他们真的成为了一种人。游离于人群和世界之外的两个人。

        她不说，他便不会去找她让她自揭伤疤。他愿意保全她所要的一切。

        只是他知道她心里真正的孤独与难过。

        他频繁跨班去找她借作业借笔记抄写，帮她带水带零食，整个五班都知道七班有个男生追程锦追得很殷勤。

        怎么解释呢？若说从小就认识，那别人口中就会成为青梅竹马。若说真的没有他们说的早恋那回事，那好事者则会告诉程锦，现在不恋不代表以后不恋。初中生们是那么活泼又精力旺盛，学习之余八卦起哄的时间也很多。

        当然，多少年后，这些老同学口中说的话都不再是打趣或者预测，而是事实。也是后话。

        那会儿程妈妈在食堂做工，因为老板的好心程锦不用在前面刷饭卡而是在后厨吃饭。周炎就快快吃完，然后在食堂后门那边等她，等她出来再带她去小卖部或者图书馆顶楼，路上走到哪栋楼可以打水的顺便把午休醒来要喝的水也给打了。那是他们那几年的日常。

        海河牛奶的草莓和可可味是她喜欢的，周炎会在宿舍里囤一些时常带着；小卖部有一种带脆骨的烤肠她说吃过觉得特别香，所以后来去小卖部他总会买一支出来；图书馆顶楼的风很大，阳光极耀眼，站在上面远眺，学校后方横穿县城城区的河流和架在其上的桥梁可以尽收眼底，程锦很爱那里的风和视角，他就带着她不厌其烦一次次登上去俯瞰半个县城……

        他给了她初中三年所有的色彩。如果没有这些回忆，程锦后来会觉得自己真的是没有过青春的人，她只是在所谓青春的年纪里习惯性灰头土脸埋头追赶成绩与学习呆板又无趣地过来的。

        周炎不知自己为何总想倾尽一切好的和她喜欢的都给她，可能是她自小就是跟在他身后的，可能是他做这些已经习惯了顺手了。她的成长和喜怒哀乐总能很影响到他。

        十几岁的年纪，有些情感还定义不了。但他那时就知道，如果能给到程小锦快乐和幸福，满足与安稳，又或者，如果她是快乐幸福，满足安稳的，那他也就是快乐幸福的。

        三年时光眨眼而过，周炎这三年个头拔节似的往上蹿，初三时两人已经有很明显的身高差了。不过他这几年学习倒是比以前用心多了，成绩稳定在班里和年级前几，排名一直和程锦不前不后地靠着。六月中旬的中考结束后，两人都很安心，进一中是没问题的。

        时间很长又没有作业的暑假，两个人在乡下好好放飞了一把。

        程妈妈食堂的工作因为暑假休息，自己在镇上饭店又找了工作，每天早出晚归。程锦和周炎都不太愿意去提前补习高中的知识，想要好好放松一下，等进了高中可能更累。

        每天程妈妈走后，周炎就跑过大半个村庄自东边到西头来找她，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带她在镇上乱逛。

        永远不绝于耳的蝉鸣，烈火一般的太阳，湛蓝高远的天空，变化多端的白云，还有各种口味的冰激凌，乡下横七竖八的大道小路……构成了周炎和程锦两人关于这个夏天后来所有的回忆。

        当然到处乱晃的效果也很明显，两个不懂防晒的人最终都比假期开始前要黑几个度。开学后被同学们调侃军训尚未开始人却已经黑了。

        高一不分文理科，但一中自行设置了一二两个班为快班，挑的是初中三年和中考成绩稳定靠前的学生。程锦在一班，周炎在二班。

        徐昶也和他俩一样，从附中进入一中，高一和程锦又是在一个班。

        军训后中秋国庆假期接踵而来，但他们所有的法定假期都是被打了折扣的。一中的要求很高，从高一开始，程锦就觉得一切都在以翻倍的压力和速度席卷过来，她的适应能力和天赋悟力并不能让她在一个快班内也轻松度日。

        当两个假期都结束后，又上了两三周的课，他们迎来了高中生涯的第一个秋季运动会。

        程锦是个运动无能型选手，从来喜静不喜动，但是在同桌吴桐的鼓动下，还有班长的央求下硬着头皮答应了参加800米的跑步。班里女生实在是没有几个积极参加比赛的，程锦觉得自己就是被赶鸭子上架来的。

        二班那边，周炎刚好报了男生800米的比赛，他一身精力跃跃欲试地等着比赛那天到来，想着让程小锦给他拿衣服递水喊加油，心情莫名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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