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程锦

程锦的那颗槽牙后来是在家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再次碰到脱落的，基本没流血，也没感到疼。

        周炎已经吃的差不多了，问她：“还要再回去吃点吗？”

        程锦不想再吃了，因为不想再碰到这颗牙。

        两人一起回了教室。

        学校小操场的灯光是那种不太亮堂的白光，朦朦胧胧，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时长时短。

        他们并排走回去，心都渐渐安定下来。

        因为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他们还是可以好好相处的。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好像也没那么难。周炎有点暗暗为自己开心。

        进班后两人各自自习，做完题等着老师来讲。中途周炎出去接水，很顺手地把她的杯子也带走又装满回来了。

        九点出头，他们一起出了校门。程妈妈早已在门口等着，她正和一同过来的其他家长交流着，看到两个孩子出来忙招了招手，脸上笑意盈盈。

        这时候来接小孩的都是参赛学生的家长，没有人有怨言。即使要在秋天的夜里等待，即使要赶乡下的夜路，家长们依然很开心，因为他们的辛苦也代表着他们孩子的优秀。

        程妈妈的想法和大多数家长一样，她觉得自己也是个俗人，虽辛苦，却甘之如饴，整个人每天都干劲十足又乐呵呵的。

        程家那辆改装过的小电动三轮是极其简易甚至简陋的版本，相较于普通的脚蹬三轮车区别只在于程志强给它加装了电瓶，安好了装置和线路，骑起来省去了人力。车后没有任何遮挡，只是拉货式的一小节车厢，顶多能坐得下两人再放下少许物件。

        这时候已经很能分得出早晚凉了，程妈妈给两个孩子一人带了一件稍厚的外套，都是大人的衣服。给程锦的是她自己还刚结婚那会儿买的一件老旧呢子外套，给周炎的是程志强的一件防水布外套。衣服套上，两人仿佛瞬间被压矮了。

        程妈妈给两个孩子理好衣服，嘱咐他们在后车厢板凳上坐好。就开了车回家了。

        因着天黑，没有路灯，小三轮的前车灯亮度也很低，而这一路上坑坑洼洼的地方又不少。所以途中程妈妈有好几次刹车启动把后面两个小孩搞得一顿一顿的前倾后仰。

        周炎和程锦两人都是背朝程妈妈坐着的，因为这样车子骑起来人还能背风。

        后面就是坚硬冰凉的铁栏杆，周炎怕程锦撞到，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臂伸到后面，就这么虚虚地护着。一路到家。

        很快时间走到十月底，考试那天程妈妈起得很早，准备妥当就带程锦和周炎到县城的考场去。

        他们到得早，程妈妈总想着预留的时间多一些没坏处。

        两个小孩没很大压力，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周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文具，又拿过程锦的检查了一遍。

        “周炎，你紧不紧张呀？”程锦扬起小小的脑袋问他。

        “不紧张，该会的会，不会的拉倒呗。你也别紧张啊程小锦，我们就当进去做张卷子。”他看着她，眼里带笑，气氛轻松。

        不一会儿徐昶也到了，三人一起进了考场。

        十一点多，两人出来后被程妈妈领着去了当年县城最大的消费商场。他们在一楼的美食城待了好久好久，周炎跟着程锦，吃完了配料十足的鸭血粉丝又去吃炸得特别实在的鸡肉串还有馅料饱满的肉夹馍……临走前两人还买了很多小零食小玩意儿，程妈妈全程乐滋滋负责付钱。

        十一月中，竞赛成绩出来，周炎获得了全市一等奖，程锦和徐昶全市二等奖。

        这个成绩出乎了一些老师和学生的预料，也稍微改变了他们此前对周炎的部分看法。

        而程锦不意外。她从小跟在他后面，知道他太多小聪明和大智慧。

        他想做的，都能做好。

        那是2000年，21世纪最开始的一年。

        那一年他们一个十岁，一个九岁。

        二十年后的十月，那个当年县城最大最热闹的商场因为周围大小商超兴建，加上城区改造，彻底被夷为平地，改建停车场。

        程锦在那个地方被拆迁之前，又去吃了鸭血粉丝鸡肉串和肉夹馍，无一再是当年的份量和味道。

        她想，往事果真不可追。

        那一趟，她的身边没有周炎。她也不知，他们再见会是何时何地何种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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