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程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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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距离周家前院有一段距离。
人群、灯火、哀乐，都逐渐隐在身后。
有份难得的安静。
水塘周围围着圈有些年头的树木，枝头光秃秃的，在暗夜里影影绰绰。
独独清晰的动静是她走向他时脚踩过地上枯枝黄叶的窸窸窣窣。
“嗯。那你，还好吗？”程锦顺着他的问题问回去，带着点底气不足。
“其实还好，我前两个月回来看过她，从知道她生病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了。”他顿了下，“不是那么突然。”
“哦。”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见到最后一面。”
“奶奶应该不会怪你的，她一直那么疼你。”
“嗯，我知道。”周炎转脸看她，“你呢，怎么样？”
她还穿着下午那一身，不伦不类，矮矮胖胖，但看着很暖和。
他知道她尤其怕冷。
今天穿那么多，这会儿站在这儿应该也还好，等到夜再深点可能还是会冷。
程锦在他的打量下依然很坦然，心里明知这一身服装和他的相比简直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丝毫没有慌张和自我嫌弃了。
此刻她的内心其实很平静。
是一种以往无数次拥有过的。
是见到他的人听到他的声音就会生出的那种平静。
她手插在兜里，也回视他，“我挺好，工作生活都还不错，可以说，安稳度日吧。”
“听着不错，是你想要的。”
“嗯。”
她抬头看天。
周炎也抬起头。
今天是农历的十一月十三。
夜色无边，天空墨一样的黑。
近乎全圆的月亮大而明亮地高悬在夜空。
美丽，也清冷。
有星星。很多。
黑夜里零零散散地分布着。
视线里偶尔能看到几颗特别亮的。
两人连呼吸都变得平静。
“今晚的月亮真好看。”这次是程锦开口打破了平静。
“嗯。”
“周炎。”
“嗯？”
“你觉不觉得这样看月亮离我们好近。”
“觉得。”
“你现在好像变温柔了。”
“是么。”
“我希望你好。不要抽太多烟。”
“我知道。”
“那你别站太久，外边儿冷。来一趟，我也算送过周奶奶了……就，先回家了。”
“程锦。”
“嗯？”
“年后我调回南城特警队。”
“我知道了。”
程锦回去了。
又是一阵脚踩过风干落叶的声音。
音量渐小，她慢慢走远了。
周炎独自站了会儿。
七年没见，她仿佛没什么变化。
肉嘟嘟的脸蛋儿没见快要三十的样子，她的小鼻头和唇肉也是以前那样肉嘟嘟的。人好像胖了点。月光下，莹白的小脸更显温柔。隐隐约约地，他还能看到左眼下方的那颗小痣。
脾气，似乎比那会儿好点，多少能感觉人稳重了，也没以前那咋咋呼呼的劲儿了。
还是那么小的个儿，穿的肯定是她妈妈的棉服，一如既往的随意。
不过，就算棉服再宽大厚实，映得她再粗实肥胖。他也知道，她身上其实一直都长不了几两肉，哪哪儿都瘦。
看着月亮，不知不觉又抽完了一根。
他把烟头都踩熄，然后转身回了院子。
第二天，九点多，周家人送周奶奶去火化。
程锦跟着人群看周炎随车离开，他还是昨晚那身衣服，应该是一夜没沾席，脸色也因为熬夜和抽烟显得比昨天还要青灰。
剩下的事，就是等周家人回来再进行了。因为周爷爷葬在这边，所以按周奶奶自己的意思，他们也没有另买墓地，而是最后和周爷爷合葬。
村里很多人都在周家那边帮忙，程妈妈也是一大早就赶过去了。
临近中午，程锦自己煮了口面吃。然后收拾了程妈妈准备好的东西，换上了她回家时穿的长款羽绒服加厚打底裤和齐膝长靴。
一身的纯黑，显得人瘦高了些。
今天的天气很好，昨晚看到那么多星星就知道天气不会差。
天空很蓝，蓝的纯净又纯粹，看着很高远。
直直的阳光照得路边一排排光秃秃的树枝发亮，深灰的树干也被直射得视觉上变为浅灰。
那么明亮的日光下，一切好像都变得很耀眼。
程锦拖着她的小箱子往后面去，路上还和昨天一样列着许多车。
晴好的日光下，却能感受到气温其实很低。有冷风，还好她出门时又临时裹了一个灰白色的大围巾。
她往东边大路主干道交叉口去等公交车。
看到从北边过来了周家火化回来的车，后面还跟着亲友送行的一长列轿车。
围巾厚实，让人连动作都比平时要僵硬。
程锦转身，目送着车队一辆辆往村庄方向驶去。
很快来了公交，她把箱子先拎上去，接着人也上去，踏上了回南城主城区的路。
车子不断向前，窗外的树木、村庄、田野在放电影一般快速后退。
看着窗外，她想到了周奶奶，想到了他们的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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