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喂？爸，你那边审犯人审完了吗？我在校门口等你呢。”江澈边打电话边朝着那群人走过去，果然，听到‘审犯人’三个字，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朝他这边看过来。

        “哦，在路上了了啊，可别穿警服过来，我同学见到又要问东问西的了，他们对刑警好奇心特重。对了，我今天有个同学方弋没人接，咱送他一段路吧。嗯，就这样，一会见。”江澈若无其事地把黑着屏幕的手机放回口袋里，站在那几个人的不远处用眼角的余光瞟着他们。果然，那几个人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脸色悻悻地离开了，

        江澈盯着那几个人，直到他们在远处的街角消失，这才松了口气。他伸着脖子往校门口看了几眼，还没看到方弋的身影。他掏出手机准备给方弋发条微信，找了半天没有找到联系人，这才想起他前几天因为过于生气，一怒之下把方弋的微信和电话都删了。江澈急躁地抓了抓头发：“真不让人省心！”

        “咚”的一声，方弋矮墙上跳下来，书包不小心甩到了墙上，方弋慌忙把书包拿下来，从里面翻出一个小巧的束口布包，他拿出查看一番，稍微松了一口气。里面是一个小狗造型的小音箱，但是其中一只耳朵不知道为什么缺了一块，像是摔在地上磕掉的，方弋在那个缺口上摸了两下，把它放在布包里仔细包好，放回了书包内一个隔层口袋中。今天他要去坐另一路线的公交，这里比起学校正门近了不少。方弋的眼神不自觉地朝边上瞥了一眼，仿佛那里蹲着一个人正满脸诧异地看着他。他顿了一会，朝旁边的路上走去。

        方弋拿出手机，置顶聊天是江澈的名字，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他自己发出去的“对不起，白天不是故意的。”但是红色的醒目感叹号提醒着他，对方已经将他移除了好友列表，就像他那天说的：“我们没必要做朋友了。”

        方弋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其实那天在他脱口而出“我也不想和你做朋友”的一霎那，他就已经后悔了，只不过当下他气在头上，并不知道要说什么挽回。若说他为什么生气，其实他自己也是懵的，只是觉得急诊室的那一幕幕被江澈看见这件事，让他烦躁又难以接受，说到底，是自己那惹人厌的自尊心在作怪吧。对江澈的帮助表现出不屑也是，只是以此来掩盖自己将别人的好心视作施舍的丑恶心思罢了。

        “真是神经病。”方弋无奈地自嘲道。

        手机提示音响起，张挽花给江澈发了一条微信。

        —妈：我去看看你爸，回家的时候当心点。

        又是去找他！

        方弋按下手机电源键，把它扔进了口袋里。上次在急诊室，他被逼无奈拿出了当初奶奶去世的时候留给他的一笔钱中的一半给方志伟打了过去，算是把那群高利贷债主暂时打发走了，否则那群人还不知道要在急诊室闹出什么事。这类人既然从事放贷这个营生，自然有千百种方法折腾你，让你不得安生。而方志伟听说那群人被暂时打发走，竟然脚底抹油的跑掉了，不回家也不联系，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昨天，他才刚刚和张挽花联系上，说自己衣服裤子没人洗，饭也吃不好，难受死了，叫张挽花去他的住处照顾照顾他。张挽花自是急不可耐，趁着方弋上学的时候，偷偷的和医院请了假走掉了。当方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简直气的胸口直疼，他见过恋爱脑的少女，但像他妈妈这样瞎眼蒙心的女人，他真是在书上都没见过，他几乎要怀疑是不是方志伟给她下了什么降头。

        随便吧，什么锅配什么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父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他手中剩下的钱绝对不能让他们两个知道，方志伟知道了一定会作天作地要拿着这笔钱给牌桌献祭，而如果给张挽花拿着，这笔钱也一定会到了方志伟的手里。方弋对他这个生理意义上的父亲可以说是没有半分感情，对于张挽花，虽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她艰难的把他拉扯大，在心底方弋还是爱着自己的母亲的，不管怎么样，他要为自己的未来和张挽花的后路做打算。

        —回来的时候不要回家了，就在医院宿舍住着吧。

        给张挽花回了微信，方弋下了公交车，这里距离方弋家的住宅区还有一段偏僻又荒凉的路，刚刚下车的时候还有那么三两个人，方弋走了一会儿，整条路上就剩下了他自己。路上的柏油已经变得斑驳，路的两边都是沙土，连着杂乱阴暗的植被区，只不过初春的时节，树木草丛都还是干枯着的。路灯很少，要走很久才能碰到一个路灯，时不时还有个接触不良的闪着忽明忽暗的光。总之这条路可谓是杀人放火、强抢民男民女的最佳路段，但这里又着实僻静，每当方弋心情不好的时候在这条路上走走，心情能短暂的放松一下。

        安静过了头，有些声音就显得很是清晰。方弋早就察觉到，有一个脚步声，一直紧紧地跟在他身后较远的地方，随着他脚步的快慢，身后那个人也变换着速度，不过那人始终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接近住宅区，渐渐地路上多了几个人，方弋装作不经意地回过头，没有人跟在后面，继续走下去，身后也没再响起脚步声。

        “是我多心了？”方弋自言自语了一句，还是拐了好几个弯才走进自家的楼道。

        焦躁。。。。。心烦。。。。。。

        江澈坐在椅子上，双腿不自觉地抖动着，不过今天没有人转过身来控诉他踩缝纫机，因为他前面的座位空荡荡，据说安宁感冒发烧请了病假。

        孙昭昭拎着书包坐了过来，江澈疑惑道：“你坐这干嘛？安宁呢？”

        “安宁发烧了，请了假。而我，是来赎罪的。”

        “赎罪？什么意思？”

        孙昭昭拍了一下江澈抖动的腿：“我家二姨是神经科大夫，他们科有个帕金森病的专家，改天介绍给你认识。你看看你，病毒都转移了，眼圈都黑了一片。你不能讳疾忌医，病这东西，早治早轻松。”

        “咳咳。。。”江澈尴尬地把腿往回收了收，但心中的焦躁还是没减半分，眼睛像钉在教室门口一样。

        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声响起，几乎是同时，方弋踩着铃声走了进来。江澈暗自松了一口气，把课本翻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还是那条偏僻的小路，方弋独自走在路上，前方的黑暗中逐渐显现出几个彪形大汉，手上或拿着木棍或拿着铁杆，还有拿着□□（？）的，脸上狞笑着朝方弋一步步逼近。

        江澈想提醒他，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人毒哑了一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方弋被步步逼退，转身就朝着江澈的方向跑过来，江澈忽略了嗓子的问题，张开了怀抱在心里呐喊：“来吧，到朕的怀中来吧！（？）”

        眼看着相差几步，方弋就要精准地投怀送抱，突然一声枪响，江澈眼睁睁地看着方弋在他面前缓缓下落，倒在了血泊里，他的背后，那个拿枪的壮汉得意地把□□上的火烟吹走，朝他挑衅似地挑了挑眉。

        “方弋！”

        江澈大喊了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教室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讲台上，那个以温柔著称的生物老师笑吟吟地看着他：“江澈同学，你对方弋同学的回答有什么意见吗？”

        江澈转过头，方弋也同他一样站着，半张着嘴惊讶地看着他，明显是话说了一半被他吓了一跳的状态。

        “方。。。。方弋同学的回答。。。很精彩，正好我昨天这道题不会做，听他一说我一下就通了，一下就通了，呵呵呵。。。。。”江澈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慢慢坐回了座位上。

        “江澈同学真的很刻苦啊，今天新课的练习题他昨天就预习到了。不过该休息还是要休息，梦里就不要再和方弋同学辩论问题了，不利于神经修复。”

        “哈哈哈哈哈！！！”班级里哄堂大笑，江澈在笑声中用双手捂住了涨红的脸。

        那把枪呢？打死我！就现在！！

        “江澈，跟我出来一下。”晚自习下课后，官瑞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书本，走出了教室。

        江澈垂着头，丧眉搭眼地跟在官瑞身后走出了教室。剩下的同学们收拾了书包，准备放学走了。

        “江澈怎么回事，这几天怎么总是上课睡觉？”孙昭昭自顾自地嘟囔了一句，看了一眼方弋：“方弋，你知道吗？”

        “不知道。”方弋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收拾好东西走了。

        “救命啊！我好难受！”孙昭昭哀嚎了一声。

        “班长大人！您这是怎么了，需不需要为您拨打120！”赵洋“噌”的一下跳到孙昭昭跟前。

        “不用，陪我唠五十块钱的就行。”孙昭昭把手搭在了赵洋的肩膀上，眼里冒出了饥渴的绿光。

        方弋在路上走着，家长包围圈的外围渐渐地人变得少了很多，拐过了几条街，前面就是他经常乘坐的公交站台，可他的脚步却变得越来越慢。他忍不住转头往学校的方向看过去，在这个位置能够看见学校内教学楼的样子，现在教室内的灯已经灭了不少，只有星点的几个屋子还闪着白光。方弋的心悬着不落地，眯着眼睛试图找出那几个亮着灯光的屋子是否有官瑞的办公室。突然那几个屋子的其中一间灭了灯，方弋的心也跟着那闪烁的灯丝颤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几乎看到了那间屋子内官瑞攀上江澈身体的双手。

        方弋心里打鼓，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往回走去。因为速度够快，没过多久他就已经到了学校门口，校门口的人们已经少了不少，但依旧势头不小，方弋站在家长群中间朝里面张望着，眼神扫过一张张脸，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江澈的影子。方弋有些着急，索性逆着人流往校园里走去，眼睛走在双脚前面，几乎被闪过的面孔闪花了眼。

        突然，方弋的脚被地上突起的一块绊了一下，身体不可控制地朝前摔去，眼看就要热吻大地，被一双手及时地扶了起来。

        “你走路不看路，四处瞎看什么呢？”语气有些着急，带着像是刚刚跑了一会的急喘。

        方弋抬头，江澈的脑袋上扣着一个黑色的鸭舌帽，盖住了他半张脸，阴影之中，皱紧的眉头下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啊。。。啊，我没注意。。。。”方弋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就是数天没有交流之后，和江澈说出第一句话的尴尬。

        尴尬的不止他一个，江澈其实早就看见方弋了，而且是迎着他走过来的，他本想从他身边绕过去，毕竟自己这张没用的嘴最近总是坑他没够。地上那个突起放在那好久了学校也不知道修，学生们绕过它的动作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方弋像个猫鼬似的伸着脖子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径直地往上面撞，那个倒地姿势，估计起来就变成白云大妈了。

        “咳。。。干嘛，有东西落在教室了？”江澈为了掩饰尴尬，语气故作凶巴巴的。

        “啊。。。。。。”方弋伸手在口袋上摸了两下：“带着呢带着呢，刚才没发现。”

        “哦。”

        之后两人便无话，一起走到了校门口。方弋本想缓和一下两人僵硬的气氛，刚要开口告个别，突然眼前一暗，江澈把他的鸭舌帽使劲扣在了他的头上，压低声音道：“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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