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时诚信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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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坐了一天的汽车,看到时诚信仍然没有下车意思,郑好问:“不是说你的家是清水下面的一个县吗,这都出东洲省到大西北了?”
时诚信有些尴尬,解释说:“在清水上学,怕被当地人欺负,所以就胡诌了一个地方,也没有其它意思。”郑好再次感到时诚信名字中这“诚信”二字不靠谱。
行驶了一天一夜,他们终于在一个小镇上下了长途汽车。从镇到时诚信的家不通车。时诚信就打算在镇上租一辆汽车。
一听说去石头村,所有出租车嫌路不好走,都不愿去。时诚信咬牙把钱加到一百。还是没有人去。
最后找到一辆不知道是几十年代的破车。这辆车平时没有生意,遇到时诚信也不嫌路破,只要给钱就去。
时诚信反而有些不情愿了。他这次回家是要显摆自己是大城市来的有钱人,怎么可以选坐这么一辆烂车呢!
但像点样子的车,给多少钱也不去。最后没有办法,只得租了这辆烂车。虽然差强人意,但总比他走着回去要体面许多。
车子太破了,外观掉漆掉的斑斑驳驳,前后还有数处撞瘪的地方,真搞不清这样的汽车年审是怎么过关的,大概是穷乡僻壤审核松吧!
汽车司机刚刚喝完羊汤,车内一股子腥膻味。车座垫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洗了,脏的油亮。
去往时诚信家的路果然不好走,车子上蹿下跳,穿沟爬坡,一路颠簸。
行了半小时。汽车冲进一泥泞处趴窝了,司机点了两次火都没有启动起来。就对坐在身旁的时诚信摊摊手说:“只能下去推车了。”
时诚信探头向外望了望,外面全是黄色稀泥,车轮陷进去一半还多。
时诚信低头看了看自己地摊买的皮鞋,刚在擦鞋处特地擦的油光可鉴。这一下去推车,踩那么一脚烂泥,还算什么衣锦还乡。
他回头看看郑好,为难地说:“兄弟,你的力量大,是不是……”郑好理解时诚信的心情。未等时诚信把话说完就跳下了车。司机摇头说:“车陷这么深,两个人都未必推得动,一个人怎么行呢?”
说话间,汽车突然被一股大力向前推出,迅速脱离泥沼。司机很快就重新打着了火。
郑好上车时候,汽车司机惊讶地望着郑好,经时诚信催促后,半响才缓过神来,对郑好伸出大拇指说:“朋友你真是大力士啊,马上就要开运动会了,你如果参加运动会,亚洲举重冠军绝对是谁也给你抢不走。”
时诚信说:“什么亚洲冠军,我们可是实实在在的世界冠军。”时诚信说大话从来就不带脸红的。这让司机对他们另眼相瞧。
车子开到一山村前,司机停住了车。时诚信说:“继续向前啊,这前面就是我家了”。
司机说:“前面路太窄了,两面都是沟,我怕滑下去上不来。”
时诚信租车回家,为得就是最后到家这几步路,让亲戚邻居看到,让他父母看到自己是衣锦还乡,自己混大发了,都可以坐上汽车了。这走着回去岂不是大煞风景。
他毫不犹豫拍出二十元钱说:“操,向前走,继续向前,我加钱。”司机看了看时诚信拍出的钱。咕咚咽了一口吐沫。重新发动汽车,小心翼翼行驶在狭窄的路上。
车子左歪右斜,司机固然开的是战战兢兢。郑好坐汽车也是坐的心惊胆寒。
只有时诚信看着前面愈来愈近的家,神情激动,两眼愈显兴奋。
总算开过了那段令人揪心的羊肠小路。抵近了村子。
此刻正是晌午。村头有几个玩耍的儿童。大概这里穷乡僻壤,少有汽车来,纷纷围过来观看。有的还追在车屁股后面跑。
这时前面出现了一位背着麻袋的老人,听到后面汽车发动机的轰鸣,走到路边,停下脚步,好奇地望向他们。
汽车在经过那人身边时候,时诚信突然对司机喊:“停车。”车子在老人身旁停住,时诚信从车窗内探出头向对方打招呼:“大友叔,你老人家还身体挺好啊?”
对方看着车窗内戴着墨镜的时诚信,半响没有认出是谁。
时诚信摘掉眼镜说:“大友叔,我是诚信啊!”说罢给对方递过一支烟。
对方这才认出他来,接过烟看了看,竟然是大前门的,就说:“是诚信啊,几年没有见,竟然混上汽车了,还吸这么贵的烟,你这成老板了吗?”
时诚信哈哈一笑,重新戴上眼镜。志得意满的对司机摆摆手,意示司机继续向前开车。在对方惊奇的目光里,时诚信感觉到了不少满足和成就感。
接下来直到停车,时诚信他们竟然再也没有遇到其他人,这让时诚信有些失望,骂道:“现在怎么人越来越少了,难道计划生育把人都给计划干净了,往常这时间大街上可都是抱着碗吃饭的大闺女、小媳妇、老爷们的。”
司机接口说:“现在农村但凡能挪动的都出去打工赚钱了,谁还在家里死守这一亩三分地。”郑好感觉对方说的有道理。
车子在时诚信指点下七拐八绕,到了一处高坡下面,再向前就是一条极其狭窄的土坡石头巷。汽车再也开不上去了,司机向着时诚信一摊手,表示无能为力了。
时诚信下了车,重新整了整胸前领带,端正好墨镜,把包交给郑好拿着。自己背着手率先走进石头巷。郑好拿着包紧跟过去。
在狭窄破旧的街巷中间,时诚信停在一处茅草木门前,他有些发呆。
郑好走近看到大门紧锁。时诚信嘟囔说:“人呢,平时他们不出去啊!难道出去串门或者是走亲戚了?”
郑好说:“门锁都锈住了,看样应该很久没有人来过了。”郑好说过这话,突然看到时诚信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喃喃说:“难道去打工了?”
说话间,旁边一户大门打开。走出个蒙着红布头巾的中年妇女。看到时诚信她呆了呆。“你们是……”
时诚信摘掉眼镜说:“翠花婶,我是诚信啊!”
对方很快认出了时诚信,对着他上上下下打量许久说:“啊,是诚信啊,你这么些年到哪里去了,混发了吗,这还西服皮鞋的?”
时诚信此刻没有接茬对方的话,而是急切问:“我爹我娘呢,她们平时不出门啊,都七八十了,难道也出去打工了?”
翠花婶说:“他们已经走了。”“走了,向哪走了?”时诚信有些发蒙。
叫翠花婶的女人说:“嗨,你这几年没有回来,他们想你,念叨你,过了年就相继离开了。”
时诚信手有些哆嗦,面部抽搐,喃喃说:“他们七八十了,离开这里到哪里去?”
翠花婶说:“老了。”郑好知道农村老了就是死了的意思。
没想到时诚信这番精心布置的衣锦还乡,却是回来奔丧。这让郑好大大出乎意料。这实在是喜剧变悲剧。
时诚信身子晃了晃,摇了摇。郑好怕他摔倒,过去扶住了他。
时诚信两眼通红,不停用手揉眼,并且此刻声音变的沙哑,说:“这才两年,怎么说走就走,当时他们可是赶集上店,种地挑水干嘛嘛行啊!”
翠花婶说:“他们都七十多了,这些年见不到你,也是心情不好。先是年前你爹患了胃癌,过了年就走了。后来你娘过了两月也不行了。”
翠花婶拿来钥匙,费了好大劲才把生锈的锁打开。
然后翠花婶因为孩子发热要打针,就先走了。临走时候对时诚信说:“今天就在我家吃饭,一会孩子打针回来给你们做饭。”
时诚信面色呆滞,神情恍惚,一步步走进院子。此刻院内荒草萋萋。草没过了他们的膝盖。
旁边土屋此刻已经倒塌,做饭的锅里也长了草,歪斜的木门上趴着一只黑猫,看到他们来到。惊得窜上石墙,瞬间跑的无影无踪。
正屋两扇木门已经倒掉。时诚信走进去。看到屋子正中墙上贴着的山水画还在,两边对联是“江山千古秀,祖国万年青”。画的下面桌子上还放着半截没有烧完的蜡烛。旁边还有几个陶瓷碗。里面积满灰尘。
时诚信走过去拿起碗,感伤地对郑好说:“这些碗是我临走那年爹赶集买的,没想到这些碗还在,可是爹娘却没有了。”
时诚信说着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大颗大颗泪水从眼睛里流出来。
郑好心中默然。此情此景,让他也陪着时诚信感到悲伤。
这时候时诚信抬头看见桌子旁边一根细细木棍,突然走过去,拿起来,对郑好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郑好说:“一根烂木棍”。
时诚信突然失控,嚎啕大哭,哽咽说:“这是我爹小时候打我的棍子。他和娘四十多才有的我,给我起名时诚信,是期望让我做一个诚实信用的好孩子,可是我辜负他们期望,从小就不诚实,偷他们的钱,上学经常逃课。所以爹就用这棍子经常打我,那年把我打烦了,我就跑了,才几年啊,他们就没有了。以后我犯错误,爹再也不会打我了。郑好,我现在成了孤儿,是个没人疼的孩子,这世界上再也没有谁真正爱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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