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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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她身体不舒服，经理让人端来一杯热水。
方天明战战兢兢的站在边上，紧闭着嘴，什么话也不敢说，什么动作也不敢有。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长得太吓人了，才会让这位柯小姐一见他就跟见了鬼似的。
“你坐。”
他连忙摇头，“不用了，我，我站着就可以。”他注意到面前的这位柯小姐说话时，是侧开视线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的肩膀，一丝一毫的偏差也没有。
他是真的感谢这个比他和马哥大不了几岁的女孩，于是关心道：“柯小姐，你没事吧？”
放在玻璃杯上的双手收紧，她努力按下颤抖的双手，“我没事。”
既然对方没事，方天明就放心了，恢复了平时在后厨的活泼，“柯小姐，真的谢谢你愿意不追究我和马哥的责任，还让警察帮我们找工作。对了，马哥在街尾的餐馆里工作，他也很感激你，我们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马箫。”
“你知道马哥的名字？对了，肯定是警察告诉你的。”
……
荒谬！
前所未有的荒谬！
整个世界都仿佛在天旋地转，呈现出怪诞又诡异的里相。
面前的少年不过十六岁，几月前匆匆一瞥的黄毛已经染回了黑色，一件白色长袖，下面套了条牛仔裤，脸上灿烂的笑容让人看上一眼就会不由自主地放下心防。
可是，可是……
柯颦看着手中的玻璃杯发呆，如果细看的话，就能发觉她的嘴唇还在不停的颤抖着。
方天明，马萧。
多么熟悉的两个名字啊。
《小区独居女性被入室小偷错手杀害》
那段时间，新闻媒体都在报道这件事。而后，她跟着虞赛去了警局，亲眼见到了被关在警察局里的这两人。
时间轮回一个圈，她仿佛又掉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身边嘈杂聒噪的声音消失了，她趴在桌子上，呆呆地看着窗外流动的人群，好似透过他们看前世那个倒在血泊之中的自己。
重生回来，她一直都在努力避免回想自己的死亡，匕首刺入脖子的那种痛楚，稍稍沾上一点，便叫人痛不欲生。
六年后入室抢劫杀害她的两个凶手，如今却提前出现在她的面前。而她，竟然是以恩人的身份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多么可笑！！！
柯颦神色恍惚的回到寝室，一头栽倒在床上，拿起被子蒙住自己。
无穷尽的黑暗给了她稍许的安全感，她蜷缩起来，双臂抱着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各种光怪陆离的黑白幻影从她眼前掠过，让她痛苦的呻吟一声，陷入到更深更沉的梦境之中。
——
这段时间公司里特别的忙，因为《荒漠寻光》的周年庆马上就要到了，对于这款ys的老牌游戏，早已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所以大家都在加班加点的做好各种工作和准备。
柯颦也不例外。
她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办公室里还有人在忙，她瞅了眼，很好，不愧是ys每年评选出来的劳模。
她是真的不行了，眼睛都睁不开了，此时此刻只想跟她的大床窝在一块。
加班的车费可以报销，她坐在出租车上，哈欠连天，差点表演一个当场睡着。
她租的房子离ys有段距离，平时坐地铁要一个小时，不过打车的话，倒是节省不少时间。柯颦回到家时，已经快要十点了，把小区门口买的西瓜放进冰箱，然后就进了浴室冲澡。
虽说加班费给的足足的，但是这段时间的工作强度已经磨灭了她对金钱的热爱，只想无所事事的躺在床上一天、一个星期、一年也是很可以的。
要不然，等过了这段时间就辞职？
不不不，不行！
还是要公司主动裁了她才行，赔偿金必须得拿到手啊！
洗好澡，已经是十点半了。
她打开电视，随便放了一部剧，然后抱着西瓜开始啃。如果每天都能过上这种神仙日子，即便让她短寿十年也是愿意的！
等到真正躺到床上，关掉手机打算睡觉，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柯颦摸了下枕头下的东西，安心睡去。
月亮高悬天际，几颗并不明亮的星子点缀其间，城市里的银河只剩下了几缕灰蓝色的云，漂浮在深色的夜幕之中。
“你轻点，嘶，笨手笨脚的！”客厅里有着窸窸窣窣的响动，很轻，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像是老鼠在窜动。
房间里的人睡得很沉，甚至打着小呼噜，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墙上空调不断地运作着，制造出一波波的冷气。
“马哥，丁点儿值钱的也没有，不会又是个穷鬼吧。”
“说了让你小声点。”两个男人撬开门进来，胖子骂了瘦子一声，“脑袋坏了吧，谁他妈会在客厅里放值钱的东西。去，声音小点，进屋去找。”
“哦。”方天明被骂习惯了，动作利索的开了卧室的锁，瞧清楚了里头的布局，冲身后的人招招手，“哥，有个保险箱。”
保险箱？！
马萧连忙走过来，两人佝偻着身子，蹑手蹑脚的走到保险箱边上，试了好几次，密码都不对。
“马哥，怎么办？打不开。”
马萧是个有点头脑的小偷，来之前，他也没想到这种老小区里居然还有保险箱，刚刚摸的那几户都没什么钱，这个嘛……说不定能让他们兄弟俩发笔横财。
他瞥了眼床上还在睡觉的人，“到处看看，有没有身份证之类的。”
“行。”
……
通常来说，柯颦绝对能一觉睡到天亮，没有中途醒来的困扰，睡眠质量杠杠的，但偏偏她今天在睡前吃了半个西瓜，做梦到一半突然惊醒，想要去上厕所。
她眼睛还没睁开，就听到了床边上传来的衣料摩擦的窸窣响声。柯颦瞬间握紧双手，整个人紧绷成弦，脑子转得飞快。
家里进贼了！
她假装翻身，双手顺势枕到脑袋底下，旁边的声音顿时停了，两道视线直勾勾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像是两条蛇一样令人感到恶心厌恶。
过了许久，那两个小偷像是放心了，才又开始翻箱倒柜。
睡觉前，柯颦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电。
她知道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继续装睡，等着他们偷东西后离开。
“马哥，身份证！”方天明有点激动，又慌忙捂住嘴巴，小心翼翼的移动到保险箱边上，“马哥，找到身份证了。”
对着身份证上的年月日，马萧又试了遍密码，果然开了。
保险箱不大，里面只有寥寥几样东西，根本就没他们想象中的钱财。
马萧暗骂一声，砰得一声直接关上了保险箱的门，觉得今天真是倒霉透了，蹲点了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进来一回，偏偏每一家都是穷鬼！穷鬼！穷鬼！
吓得边上的方天明浑身一抖，直接朝床上的人看去。看到人依旧安稳睡着，他这才松了口气。
“哥，哥，这么大动静都没醒……”他平时就爱看些打打杀杀的电影，松气之后脑洞没止住，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都冒出来了，“哥……不会……这人不会早就死了吧……”
他一个哆嗦往马萧背后躲，怎么都不敢睁眼往前看。
马萧气的一巴掌拍到他的脑袋上，“想屁呢！肯定是活人！”
方天明撺掇着马萧上前探探气，“马哥，你去看看，去看看。”
柯颦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睫毛颤抖，两个男人的说话声清晰可闻。她的一只手放在枕下，摸到东西的具体轮廓，一颗心稍稍缓了缓，但是陌生男人走近的脚步声和粗喘的呼吸声让她又紧绷起来。
不要怕，深呼吸，不要怕，你有刀。
呼吸声越来越近，近到仿佛就在她的面前，她甚至能闻到他们带进来的泥腥味。
一根手指探到她的鼻子底下。
“吓死老子了，有气，活的！”他顺手在女人脸上摸了一把，“还他妈挺嫩的。”
方天明在后头看得胆战心惊，“马哥，我们是来偷东西的。”不是来摸女人的，把人弄醒了怎么办！
他和马萧从小就认识，两人都是孤儿，打过几架后就以兄弟相称。但是越长大，他就觉得自己与马萧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即便都是小偷，他也觉得自己和马萧是不一样的。
柯颦捏紧了水果刀，如果他真的敢……
“马哥，这家是个穷鬼，咱们走吧，还有好几家咱没摸过呢。万一等会儿人叫起来，把周围的人都给喊醒了怎么办。”
马萧瞥了眼方天明这个蠢货，“你以为她真的还在睡觉。”
方天明顿时明白过来，上前一步，挡住了马萧往床上伸过去的手，苦口婆心道：“马哥，给我个面子，算了吧。”
“面子。”马萧拍开他的手，冷笑一声，丝毫不在意会不会被别人听到，“你算老几，给我去外面守着！”
方天明坚持不让他靠近，要是他真出去了，那这个女孩子怎么办？
“马哥，真的，算了吧，我们还是走吧。”
推攘之中，两人双双摔到床上，铁架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动。
柯颦一直闭着眼，只能听到那个团伙之间发生了争执，紧接着，身上就重重的压下来两个人。
“草，方天明，你想造反是不是？他妈的给老子放手！”
“马哥，你答应我出去，我就放手。”
柯颦颤抖着把刀从枕头底下抽出来，当着那两个人的面，站在床上，“你们……你们出去！”
床对着门，小偷的位置正好堵着门口。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哑剧，又恍若是现实，亦或者两者皆有，宛如魔幻现实主义文学中描绘的那样，充满了荒诞不羁的可笑，整个世界都仿佛为这场错手杀人奏响了插曲。
柯颦歪倒在血泊之中，双手按着脖子上的伤口。她看着天花板，又像是在死死盯着面前洞开的大门。
热风从外头灌进来，粘腻的感觉像极了满手的血。
肺一点一点的炸开，她想要呼吸，却感受不到半分空气的流动。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兹拉拉的电流。
而独属于柯颦的那一根，彻底的静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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