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这是一个无风的夜晚。

        镁光灯闪亮的打在舞台上，巨大的屏幕闪着熟悉的歌词，钢筋铁骨搭搭建而成的庞大舞台让下方的人群宛如一片汪洋，而舞台上的人就像是行驶于其中的座头鲸，领着这群人畅游向不知名的远方。

        贝斯手垂眸，沉浸在其中，手指动作飞快，鼓手更是跟着音乐声摇头晃脑，节奏感十足。站在前边的主唱握着麦克风，在台上又蹦又跳，银灰色的头发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细碎的光泽，帅气的面庞更是激动得爬满了红晕。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大家，一起唱啊！”

        “我还是相信明天明天每时每刻都在改变”

        台上的人举起另一只手，用力挥舞，台下的人纷纷举起手机亮灯，欢呼尖叫着唱下一句，全场的气氛嗨到了极点。

        “可我的心永恒不变ialwaysloveyou”

        柯颦同样在这片人海汪洋之中，踮着脚想要把手机举到最高，跟着音乐节奏晃动身体。她的脸红的不可思议，眼底隐隐有水光溢出，原本扎起来的头发也因为蹦跳而松散开，被她毫不在意地拂到脑后。

        “乔乔，iloveyou！”

        周围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像阵海浪朝着舞台上涌去，直到大屏幕上映出主场的脸，对方狡黠的冲他们眨眨眼眼，欢呼声才转变成了齐声合唱。

        柯颦自然也是其中的一个，“乔乔看我了！”她激动的抓住边上人的手，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乔乔看我了！”

        “啊啊啊啊啊乔乔扎起来的小揪揪也太可爱了吧！好想摸一摸！啊啊啊啊啊！”

        “他唱的也太好听了吧！”柯颦疯狂的踮脚蹦跳，一只手放在嘴边，大声喊道，“乔乔，iloveyou！”

        虞赛就站在她边上，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力道。他侧过头，看着另一个人在情绪极其高涨的情况下所不自觉流露出的兴奋，像是抛弃了所有的负担和烦恼，一头扎进了这片快乐的海洋。

        他弯眼，也跟着一块笑了。

        看来，他的邀约并没有错。

        在中间的大屏幕边上还有两块小屏幕，随着摄像头的移动不断出现陌生的脸孔。不管是谁，只要看到自己出现在屏幕上，不是害羞就是惊讶，随之便开心的朝着摄像头挥手。如果正巧入镜的是对情侣，那肯定是要来一个深沉的法式舌吻的。

        “即便明天如飞鸟般多变即便明天永不到来”

        “雨水不停的下花朵不停的开”

        “可我的心永恒不变ialwaysloveyou！”

        镜头缓缓移动，屏幕上倏的出现了两个人。令人惊讶的是，不管男女，容貌都非常耀眼。他们的手紧紧的牵在一起，男人微微侧头看着身旁的女孩，隔着镜头也能察觉其中涌动的爱意和宠溺。女孩戴着一个银绿色的鹿角发箍，兴奋的朝着舞台上挥手，仿佛是穿梭在森林之中的精灵。

        好般配的一对。

        猛地在屏幕上看见自己的脸，柯颦激动的推着身边的人：“虞赛，虞赛！你看，我们在上面！”她朝摄像头挥手，连带着男人的手也一块举了起来。

        耳边音乐声嘈杂，人群拥挤不堪。

        虞赛也在屏幕上看见了他和柯颦，两人的手紧紧相交，举在半空，像颗太阳般在他眼底留下刻痕。

        镜头还刻意停留了会儿，等着他们同其他人那般来个热场的深吻。

        他的四肢好像轻飘飘的浮在水面上，怎么都用不起力，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这片耀眼。

        周边的人也因为屏幕上的俊男靓女而注意到了这边，看着那两个精致的仿佛从油画中走出来的人，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柯柯。”

        听见虞赛的声音，柯颦下意识的回头，想要看他。

        谁知道这边人群拥挤，周围又充斥着蹦迪式的你推我攘的狂欢。边上的人跟随着主唱，不由自主地摇摆身体。她没有防备，直接就被撞了一下。

        “小心。”

        腰上扶上来一双手，强而有力的扶着她站稳。

        柯颦心有余悸，声音也低了下来：“谢谢。”

        男人站在她身后，左手依旧紧紧的搂着她的腰。像是恶龙独占他的珍宝，用力到柯颦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耳边是清晰的心跳声，鼻尖缠绕上淡淡的烟草味。

        一点儿也不难闻。

        她想。

        “没事吧？”

        两人靠得很近，男人温热的呼吸缠绕在她的耳根处，酥麻的痒，柯颦下意识地躲开，不禁打了个寒颤。

        “冷吗？”虞赛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战栗，按着她的肩膀，“温度是有点低。”他脱下外套，披在少女的身上。

        “其实……还好。”柯颦低头看向自己的漂亮小短裙，是为了音乐节蹦迪特意买的，“就是早知道的话，穿个长点的袜子了。”

        不论四季，她的装扮都是一条长裤，这还是第一次在外面穿这种的短裙，为了来见她喜欢的乔乔。

        “那我们明年还来。”狂欢的人群之中，他拢起她的长发，神色专注，“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季节，好不好？”

        可能是因为鼓声阵阵，敲得人心跳如雷。

        做完这一切，虞赛再次牵住人的手，紧紧的将人护在身前，也不知道是怕旁边的人再度挤过来，还是担心拥挤的人群散开两人。

        “啊啊啊啊啊！”

        “磕到了磕到了磕到了！”

        “你看见他给她扎头发了没，那么自然，那么熟练！”

        总有这么一群人，在音乐节上歪了注意力，不去看台上的乐队，只顾着磕台下的cp。

        乔恒拿着话筒，做了个暂停的动作。音乐声顿时停止了，只余下台下星星点点的闪光。

        “大家晚上好啊！”

        “乔乔晚上好！”

        “看来今天来了很多我的粉丝，希望等会儿上场的帆老师千万不要生气啊哈哈哈哈哈。”

        帆帆在后台凶狠的给了他一个白眼，摄像头及时的记录到这一幕，投放在大屏幕上，让人不由得感叹乔恒和帆帆之间依旧是熟悉的相爱相杀的味道啊。

        “哈哈哈哈帆老师的白眼还是这么经典。”乔恒对着大屏幕做了个鬼脸，惹得台下的观众也跟着哈哈大笑。

        “好，最后一首歌献给大家，梦游。”

        ……

        “去看遍大江南北看塞外看穹顶”

        “看数不清的日落星光”

        “看梦里的宇宙梦里的人”

        “梦里的你我和他们”

        这是一首安静的歌。

        柯颦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乔恒的这首《梦游》是她最喜欢的歌，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于她而言，所有的一切真的仿佛就只是一场梦游，一场为她所准备的绚烂盛大到无法置信的旅途。

        她跟着所有人一起唱。

        “梦一场盛大的游戏”

        “享一次前所未有的狂欢”

        “我想看睁眼看看这世界”

        “讨厌又喜爱的世界”

        ……

        身边突然响起了同样低沉动人的嗓音，隔着喧嚣的人群和蔚蓝如海洋的灯光，如同淙淙流水般淌进她的心脏。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歌词，组合在一块，却变成了足够穿透人心的力量。

        “老板。”她看着他，漆黑瞳孔里飞快地划过一丝怔然，“你怎么……”

        你怎么也会唱？

        像是千百遍磨练过一般。

        虞赛揉了揉她的脑袋，微凉的秋风似乎从他的指缝间穿过，轻盈的落在她的耳畔，“我怎么？难不成我唱的很难听，让你一听就觉得是乌鸦在唱歌？”

        很好听。

        好听到她的眼眶都有点发红。

        男人轻笑，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子，注视着她，目光明亮如秋水，“好啦，不是喜欢乔乔吗？最后一首歌了，还不认真点。”

        舞台上，银灰色头发的主唱依旧耀眼无比，柯颦却是第一次没了去看他的欲望，余光一直都在偷偷瞥着身侧的男人。

        “梦游一场盛大的旅游”

        “去看遍大海沙漠看花看鱼看云朵”

        “看被踩扁的牛奶壳”

        “看蚂蚁搬家蜻蜓低飞”

        ……

        看他望着前方时眼边的小痣，看他低垂眉眼、跟着音乐唱和时清晰的下颌线，看他偶尔转头看向她时，愉悦到舒展眉心的快乐。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虞赛，这样的会为了她去了解一首歌，一个人的虞赛。

        她是如此清晰的直面他的喜欢，他也是如此义无反顾的将他的一腔情意摆在她的面前。

        没有丝毫的掩饰。

        “还冷吗？”虞赛问道，“还是有点饿了？”

        他们来的很早，没有吃晚饭，毕竟吃饱了就蹦不起来了。

        人群之下，交握的双手，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一个小圆球偷偷的塞了过来，硌着她的掌心，好似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柯颦低头一看，一颗巧克力球静静的放在她的手掌中央。

        台上灯光亮如白昼，台下黑暗如潮水，借着舞台上的光，她看清了糖纸上的字。

        ——是。

        孤零零的一个字印在糖纸上，她愣了下，吃了巧克力，然后把糖纸放好。

        ……

        一直到晚上九点，这场音乐节才结束，所有人都是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希望这些老师们再来个返场。

        这就导致出口处格外的拥挤，人挨着人，脚踩着脚，要是矮一点瘦一点，指不定就是被人群带着腾空往前走。

        柯颦在前面，虞赛走在她后面。

        腰上虚虚的横亘着一条手臂，将她与周围的人隔绝开来。她甚至能感受到他五指微拢在她的腰侧，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指尖的弧度轻轻的点在她的腰上。

        她稍稍退开，想要避开那点痒。但是对方却紧追不舍，依旧霸道的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

        “老板，下次我们还是晚点走吧，反正我看一时半会也走不了。”

        “好啊，但你不是饿了吗？”

        “这么点饿还是可以忍的。上次说好的，今天我来请客，你千万不能偷偷买单。”

        周围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腹诽道原来还真有人会跟老板一块来这种音乐会？！果然，这个世界上还是不正常的人多一些！

        突然，原本慢慢移动的队伍猛地停了下来。柯颦打着哈欠没注意，一头栽到了前面人的背上。

        “不好意思，撞到你了。”她捂着鼻子，连声道歉。

        这人的背太硬了，撞得她鼻尖发麻。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闷闷的笑声，引得胸腔一连串的震颤，连带着她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怀好意。

        柯颦捂着鼻子，恼羞成怒道：“你笑什么？”

        “笑这里有只笨小鸟，不知道东南西北，一头撞到了树上。”

        怀中的人生气的抬头，下意识就想要痛斥一番这种无情无义落井下石的举动。正巧身后的人微微侧身，捏住她的下巴，想要看看她的鼻子究竟撞成个什么惨样。

        唇上倏的擦过一抹柔软。

        一触即逝，蜻蜓点水。

        仿佛只是一场错觉，但是两人之间近到不可思议的距离却又一遍一遍的提醒她，不是错觉。炽热的呼吸交缠在一块，睫毛微微颤抖，开出了令人心悸的花。

        她从来没有离他这么近过，近到能看见对方眼底同样的愕然。

        “我——”

        柯颦晃过神，慌忙往后退，但是前后左右都是人，根本就退不到哪里去，反而差点因此跌倒。

        手腕上传来一股大力，下一秒，她就被拉着重新撞进了方才宽厚的怀抱里。

        噗通，噗通，噗通……

        好快的心跳声。

        柯颦趴在虞赛的怀里，耳朵正好贴在对方的胸前。她抬头，目光讶异的落在了对方掩在头发后，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上。

        她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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