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活着的时候，柯颦有时候会幻想，人死之后会是什么样？中国人传统的阎王殿会不会是真的？

        不过，当她真的死了，才发觉那一切都是骗小孩的。什么阎王啊？什么牛头马面啊？什么刀山火海啊？统统都是假的。

        哈利波特看过吗？

        那里面的幽灵教授就是她此时此刻的真实写照。

        柯颦低头看着自己珍珠白色的双手，假模假样的往门上一推。嘿，整个人轻轻松松的从门里穿过去了。

        不，应该说是整只鬼。

        死了就是这点不好，单位量词都变了。

        不过距离变成鬼都一个月了，她已经能够面不改色的面对这一切，尤其是她的顶头上司虞总，虞老板。

        虞赛，ys的大老板，不仅跟古代的虞姬大美人同姓，而且都长着一副叫人嫉妒到心肝疼的面孔。不过和虞老板的俊色相比，他周身的气势更加沉稳逼人，常常叫人不敢直视，只是在言语间多有赞叹。

        青年才俊，前途无量。

        柯颦怎么都没想到，明明应该去霍格沃茨报道的她，居然成了虞老板一个人的贴身幽灵。碰不到东西、吃不了食物、还不能离大老板十米远，这像话吗？

        柯颦从门上穿过去，直接一屁股坐在宽大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悠哉的盯着小茶几上的水果咽口水。

        好吧，她没有口水。

        李秘书抱着一叠文件夹进来，把它们放到桌上，提醒道：“虞总，公司这几年的账目都在这儿了，我亲自盯着他们拿的，应该没有遗漏。还有警局那边……”

        他欲言又止，柯颦仗着没人能看见，直接把眼睛凑上去，想要把李秘书的唇形变化看得更清楚点。只可惜，这家伙的“欲言又止”只有“止”，没有“欲”，白瞎她盯了那么久，眼睛都酸了。

        “知道了，辛苦你了。”

        虞老板发话，李秘书乖乖的出了办公室。

        柯颦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偏偏在出办公室门的时候又被拉了回来。

        她怒气冲冲地回头瞪了一眼对方，双脚在地上不停的蹬着，面部扭曲，双手放在胸前，卯足了劲儿想把自己拔出办公室的范围。可惜拔河的另一方丝毫意识不到她的努力，依旧气定神闲的站在窗边，低头看着手上的文件。

        这一天天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柯颦恨恨的冲过去，没刹住车，直接冲出落地窗外。

        二十三层的高楼，底下的车水马龙细得像根毛线。柯颦两股战战，颤颤巍巍的先是把头挪回办公室内，对上虞老板的公狗腰和模特腿，才强撑着一口气把剩下的半边身子挪进来。

        当鬼就是这点不好，经常忘记自己是只鬼。

        虞老板站在豪华的落地大玻璃窗前看了会儿文件，欣赏了会儿外头的风景，才终于想起午饭时间到了，于是自己点了份外卖，让李秘书等会儿送上来。

        柯颦趴在沙发上自我疗伤，治愈自己的小心脏。

        外卖送进办公室的那一瞬间，沙发上的幽灵依旧懒洋洋的一动不动，办公室门刚开她就闻到味儿了。

        素砂锅。

        一个月，天天吃，虞赛也不嫌腻。

        ys暂时还没有自己的食堂，大多数员工都是点外卖或者去一楼的餐厅。没想到虞老板也这样接地气，还会点外卖呢。

        公司里的人事没有变动，下班的时候她特意从楼层间穿下来看自己之前的工位，东西依旧堆在那里没人整理，海绵宝宝和派大星笑嘻嘻的看着对方。估计只有等来新人了，大家才会想起这个位置之前的主人。

        其实大家都很好，这几年也很照顾她。

        但是没办法，他们也不是她的谁，这栋大楼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压力，所以慢慢的，所有人就会忘记她。

        就算有时候提到一嘴，也只会说：啊，那个倒霉的小柯啊，怎么就正好碰上入室抢劫的呢。

        入室抢劫被杀倒霉蛋小柯在此举手，其实吧，死了也挺好。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吃喝住行都不需要，没有任何生活压力，每天还能跟在老板身后见识大场面大豪宅大饭店，别提有多爽了。

        虞老板的家在华裕小区，寸土寸金的地儿。柯颦坐在副驾驶，努力保持身体跟车速同步，这对幽灵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不小心就会被甩到车后头。

        啪嗒。

        全屋的灯都被打开，亮堂得跟白天没什么区别。

        虞赛脱鞋，脱大衣，将电脑放到桌上，然后接了杯水，但是没喝。

        柯颦坐在他身边，一人一鬼肩膀挨着肩膀，她的脸都快钻进电脑屏幕里了，还是没懂怎么投资，只知道老板好像亏了不少，绿油油的，看着就瘆得慌。

        虞赛看了会儿股票，然后起身去了厨房。

        “老板老板，今天吃什么呀？我刚刚看过了，冰箱里没菜，米桶里也没米。”

        “要不咱们点外卖，别点砂锅了，我想吃火锅，加点油条毛肚，美翻了！”

        “我滴妈，你还真喝冰啤酒，当自己胃铁打的？好吧好吧，同情资本家是堕落的开始，是我的错。”

        柯颦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

        一直到对方进了卧室，继而进了浴室，她才猛地闭嘴，有些坐卧不安的待在这个空间内。

        资本家的家，让她的十米加上“区区”二字，也正是因为这“区区”十米，让她觉得这片空气都充溢着潮湿温暖的水汽。

        她不是，她不想，她不该，她有罪！

        柯颦探个头到屋外，让凉风散散她发热的脑子。等到躁动的心情彻底平静后，才把自己的头收回来。

        虞赛从浴室里出来，只围了条浴巾，露出精壮结实的腹肌。黑发湿漉漉的搭在额前，不时有水滴下来，他也不管，戴着副黑框眼镜，直接靠在床头看手机。

        一个月的时候，足够柯颦从纯情小女生进化为黑心老色批。不过即便如此，面对着如此诱人的场面，她还是按捺下自己内心的蠢蠢欲动，利索的把脑袋伸出去吹风，等到屋内的灯光熄灭，才嗖的一下缩回来。

        床边上摆着单人沙发，那是她一个月的窝。

        柯颦躺在上边，一会儿看看月亮，一会儿看看床上的人。

        公司里都说，虞总是大众男神，无关性别，重点在“神”。她以前也是八卦团中的一员，觉得这话说的真是一点错也没有。从大学生白手起家，一直到今天的业内黑马ys，中间不过八年。但对于寿命极短的游戏行业来说，ys能度过八年依旧矗立至今，其中90必定是虞赛的功劳。

        柯颦还在大学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位大佬的传奇，高中时保送top2大学，本来读的是金融，但是上了一个学期后果断选择转专业，去读了计算机。专业刚转成功，就在校外和别人合伙开了一家游戏公司，也就是ys的雏形。

        毕业后，大佬更是混得风生水起，不提ys的成功，反正什么青年企业家、十大优秀青年、知名校友等等头衔一股脑的揽了一大堆，比当初读金融的同学还要像这个圈子里的人。

        柯颦望月兴叹，她当初怎么就读了个汉语言文学，虽然大学里也算是勤勤恳恳，但是临近毕业才发觉，所谓的万金油专业……工资真的太低了！

        “别……别……不要……”床上的男人像是做了什么噩梦，口中喃喃着，额头上冒着汗。

        柯颦见怪不怪，蹲在边上，双手放在嘴边，做成个喇叭形状，义正言辞道：“虞赛同志，虞赛同志，您正在做噩梦，您正在做噩梦，请您放弃抵抗，请您放弃抵抗。”

        “……不要，放开她……你们放开她！”

        ？？？

        往常没有后面这一出啊，今天出的新品？？？

        柯颦干脆加大音量：“虞赛同志，请您放弃抵抗，请您放弃抵抗，这一切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男人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眼睛紧紧闭着，胸膛强烈起伏，黑背心绷得紧紧的。他喘着粗气，手握成拳头，青筋蜿蜒暴起。过了一会儿，他才用右手使劲拧了下眉心，疼痛感让人稍稍清醒。

        卧室的窗帘半拉，从他的视角隐约可以瞥见半轮皎洁的月亮，夜色黑沉，衬得那轮纯白愈发明亮。他低下头，望着掌心交错的纹理发呆。

        片刻后，虞赛起身，离开了卧室。

        柯颦被动的跟着他走，跟主人身后的小狗似的，偏偏这家伙苦中作乐，假装自己才是遛狗的那位，气定神闲的左看看右瞧瞧。

        凌晨，整个小区都很安静。

        除了半夜出来跑步的虞老板。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跑步，还是半夜跑步！这简直突破了人鬼两族的承受极限！

        幸好周围没人，幸亏她是一只鬼。这种宛如死狗一般被人拖在身后的鬼样，她是绝对不愿意被人瞧见的。

        “老板，虞老板，您跑够了吗？”

        “我知道您正值壮年，精力旺盛，但咱们也不用通过夜跑来发泄过剩精力吧。”

        “大佬！你要是再不回家，我就把你洗完澡不穿衣服的腹肌照发到公司群里！”

        “我不想跑步，不想动，也不想风筝一样飘着呜呜呜。”

        当晚，华裕小区的某只女鬼受到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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