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命运之恋，抵挡爱的赤纬线1

>>vol1  最寒冷的仲夏之夜

        如果回忆是上帝最丰厚的馈赠

        请你让我脑海的储存量无限扩大

        如果童话是公主最心痛的经历

        请你将我变成丑陋的女巫

        如果时间可以无限期地停留

        请你把它停在我躺在妈妈怀里撒娇的那一刻

        {1}

        巨大的渡轮上的栏杆上，微风吹起还没有干透的衬衫，空气中有淡淡的海风香气。

        爸爸站在船长控制室里擦拭着心爱的指南针，这是妈妈送给爸爸的礼物，里面有他们的幸福回忆。爸爸好像一下子变老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希澈和爸爸独处的时候，总是低着头，看着脚下翻滚的波涛，她不敢正视他的脸，不敢抬头，怕看到他额头上的皱纹和繁密的发间夹杂着的白发。

        “从今天开始爸爸再也不会开着巨大的轮船带我去神秘的小岛探险了吗？”为了打破沉闷而伤感的气氛，她来到爸爸的身边，淘气地玩弄着气扇开关，气扇无奈地发出“噗哧噗哧”的声音。

        爸爸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我要重新找一份工作，这个……你妈妈……不喜欢……”

        “妈妈？”她的喉咙动了动，手指在空气中画出一条弧线，看着停在甲板上的海鸥。他骗人！妈妈最喜欢看着爸爸开着船时，幸福的脸。

        “不……是佑熙的妈妈……你金姨……”

        “妈妈……”她的心莫名地抽动，鼻尖被一股酸酸的味道刺激着。

        “这样是不是很让你为难？”

        “怎么会呢？”希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发动了全身所有的积极细胞在爸爸面前展现出了一个完美的微笑，她不能给爸爸的幸福带来负担，所以她要让自己笑，安静而幸福的微笑，不能露出丝毫马脚。

        “收拾好了吗？”这个时候金姨踏上了甲板，那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女人，希澈的耳朵里只有海风灌进耳朵的声音，没有听清她的声音，知道她来了是因为金佑熙那声响亮的“丫头”，接着是金姨的一阵责怪，“应该叫妹妹，这个小小的礼貌问题也忘了吗？”

        海风中带着咸咸的味道，她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天空，九十度角，这样眼泪就会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

        “希澈也在啊？”听到金姨的声音，她低下头，微笑着迎上去，迎接新妈妈，同时也不得不接受那个半路杀出来的哥哥。

        “秀雅，你来拉！”爸爸马上把指南针放到口袋里，脸上紧张的表情让希澈感到无比难过，难道去怀念死去的爱人都不可以吗？

        我讨厌你这样对待妈妈留给你的回忆！希澈的拳头紧紧地握起，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她看着他们深情地握手，怎么能像恋人一样在自己的儿女面前卿卿我我呢？

        希澈泄气地回到船舱里，她一直以为爱一个人是一生一世的事情，比如说单纯的以为爸爸会爱妈妈一辈子，即使她已经不在人世……

        “很难过吗？”黑暗中，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但动作比想象的要轻柔很多。

        “色狼！走开……”他并没有得罪自己的，但是她却从心里不由地排斥他。

        怎么会这样呢？我们是从小就一起长大的朋友，回忆在稚气的某一瞬间停住。她走到书桌前，看到小时候和金佑熙的合影——

        芬芳满园香，两个孩子坐在高高的山坡上看远处的大海。

        “希澈，长大了会做人鱼公主吗？”

        “为什么？”

        “因为叔叔是船长啊！”

        “那样如果救王子的时候，发现他太重的话，爸爸是不是会帮我呀？”

        “放心，不用叔叔帮！”

        “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会长得太胖的，那样你就可以救我了。”

        “我为什么要救你？”

        “我是你的王子啊！”金佑熙理直气壮地说，鼻涕这个时候流了下来。

        “我不要！我不要！！不要胖乎乎的王子！！！”希澈从山坡上跳了起来，哭着去找妈妈，那时候的金佑熙是个小胖子和现在的样子好像八辈子都搭不上边。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学游泳的！希澈！你只能救我！！”金佑熙追着她跑，吓得她第二天就生病了，哪有人会喜欢那样的王子呢？王子应该是像童话故事里一样的，他穿着好看的衣服，衣服上镶着银色的花边，映着他白皙的肤色出现了一些红晕，他的嘴唇很性感，深邃的眼睛里面风轻云淡。他的手套洗得很干净，干净得没有任何讨厌的污渍，让人可以感觉到他手套里面如葱的十指，修长得十分漂亮。

        “希澈，其实我们不是兄妹应该更好吧？”金佑熙的这句话把希澈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她警觉性地走到船舱的另一头，刻薄地抬起头，目光直视他的眼睛，寒冷如冰，“做梦吧！我是不会承认你是我哥哥的！而且我也并不觉得我们不是兄妹的关系能有多好！”

        金佑熙的嘴角微微扬起，双手插在口袋里，缓缓地走出船舱，嘴里还轻轻地哼着歌。他在笑什么？我不喜欢他，难道他听不明白吗？希澈望着他的背影，心底闪过一缕莫名的厌恶。

        金佑熙，这个名字她再熟悉不过，但是从今天开始将要叫他哥哥，她接受不了。

        苏希澈九岁，金佑熙十一岁。他对她说：“你是我的人鱼公主，你只能救我。”

        苏希澈十一岁，金佑熙十三岁。她对他说：“我不是公主，也不会遇上王子。”

        苏希澈十三岁，金佑熙十五岁。他对她说：“让我守护你吧，再等我几年，等我回来，等我能够更好地保护你。”

        苏希澈十三岁的那个仲夏，流着眼泪送走自己的玩伴，她说：“金佑熙！你一定要回来！”

        现在他回来了，站在她的面前，时隔四年，他应该是长大了，因为她发现自己要仰起头才能看清他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眼睛里闪过的莫名的迷雾。

        希澈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她不知道为什么漂洋过海生活的他，突然跟着金姨回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再婚的对象会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玩伴的母亲。

        很多问题她都无法明白，她使劲地摇了几下头，这些问题总让她头疼，其实无论是谁和爸爸结婚都没有关系，不是吗？她无法忍受自己唯一的亲人因为寂寞而慢慢变老。

        回忆是遥远的事情，可却总是像一个带着诱惑的洞穴，里面有人一直向她招手。

        船舱里，所有的家具上都附着薄薄的灰尘，她摆弄着箱子里的玩具，这是要带走的东西，她就要离开这里了，这个充满温馨回忆的地方，她忍不住抬头环顾着四周熟悉的一切。因为爸爸是船长，所以她从小到大都住在这艘靠岸的渡轮上，妈妈曾在这里给她唱过歌，为她梳头，讲过人鱼公主的故事……

        黑暗中，她边脱下衣服，换上潜水服，边想着过去和妈妈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雪白的肌肤在黑暗里越显得分明。她在房间里走了一圈，这里所有的一切，她都用手抚摸了一次。

        “希澈，准备好了吗？”她听到高跟鞋踩在木板上，发出“咔、咔、咔”的声音。金姨走进船舱，像是巡视的贵妇人，细嫩的手指滑过书桌，然后放到嘴巴轻轻地吹了一下，“看来这里都快旧得不能住人了，真该换个新环境了。”

        苏希澈的眼睛依然没有离开手上的玩具，那个芭比娃娃是她十岁生日那年，妈妈送给她的。娃娃的身上还穿着她和妈妈一起设计的小衣服，虽然已经变得有些破损，但是还是很漂亮。

        “我已经把你的房间收拾干净了，佑熙那傻孩子啊，说你喜欢玩具，昨天出去抱了一个人那么大的布熊回来，放在你的房间里了。其实这里没有什么好带走的了，我那里什么都为你准备好了。”

        苏希澈放下手上的芭比娃娃，站起来，“我要把妈妈也带去。”

        她的目光里，有一种坚定的信念在生长，如树藤一般随着她对妈妈的思念而疯长。

        “……”金秀雅被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僵硬起来。

        “即使有一天，你可以取代妈妈在爸爸心中的地位，但是在我的心中，你永远都无法取代！哪怕我死了……”她冷冷地说，像是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驱使着她去反抗，她一直以为自己会胆小地照单全收，但是现在她微微抬起头，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小小的自豪。

        “希澈……”

        “不要试想用任何方式动摇我，我同意搬出这里，只是不想让爸爸有太多负担。爸爸是我剩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不想看到他痛苦。所以，请您珍爱他。”说完之后，她抱起装满旧玩具的箱子，走出船舱。这个时候金秀雅才发现希澈穿上了过去她母亲穿过的潜水服，像骄傲的公主在她的面前招摇着自己的思念。

        黑暗中，无数细微的灰尘飞扬起来，无法落定。金秀雅的手扶在书桌上，微微颤抖，有一股寒气从她的心底升起。

        靠在船舱外的金佑熙听到希澈和母亲的对话，望着深邃的海，眉头微微皱起，阳光洒在他深褐色的发丝上，海风吹得头发有点凌乱。看到现在的希澈让他感到心疼，记忆中这个女孩有着单纯的微笑和温暖的心扉，但是现在却如此冷漠，似乎从心里排斥他。

        如果那时候不走，或者现在没有回来，也许会好点吧……

        “佑熙啊，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好好照顾希澈。”爸爸的双眼热切地看着佑熙，“失去母亲，对于希澈来说是很大的打击。你们从小就是好朋友，如果你能好好开导开导她，也许会好一些。”

        “我……”金佑熙看到船尾的甲板上，希澈穿着潜水服呆呆地坐在那里，摆弄着手中的旧玩具，目光茫然。这样呆滞的表情，从他回来的那一天起，就常常看到在她的脸上出现。

        他担心她，并不比过去担心得少。

        “嗯，我会尽力的。”他轻轻地说，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坦然地面对她，但是前一刻他几乎要否定自己，只是做哥哥，真的可以么？自己真的做得到吗？

        他微微低下头，望着波澜不惊的海面，海鸥在他的面前飞驰而过，留下悲壮而空盈的声音在他的耳边重复。

        沉默了许久，金佑熙脸上的表情发生了180度的变化，痛苦——平淡——微笑。

        “回家咯，亲爱的家人们都准备好了吗？”从船舱里走出来的金秀雅对儿子的举动有些惊讶，几个月之前向儿子提出要与希澈爸爸结婚的事情，他的反应是最大的，他真的那么快就接受了吗？

        “秀雅，你来帮帮我！”爸爸叫住了准备走向儿子和希澈的金秀雅，他想给他们多一些独处的时间。妻子去世的这件事，他明白对希澈的打击是最大的，虽然希澈在他的面前总是假装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

        在佑熙的声音落在最后一个字眼时，希澈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的脸，为什么现在看到他微笑的脸好像又不是那么讨厌？她看得出神，就现在这个角度，四十五度完美的视角，他仰起的脸，吸吮着空气时高高的鼻梁，呼唤她名字时薄薄的嘴唇，望着她时让人分辨不清的眼神，拍她的脑袋时恰到好处的力度。

        “希澈，我们先下船吧！”金佑熙抱起了她面前的那个旧箱子，笑容明媚。

        她依然看着他，过了许久，嘴里缓缓地吐出几个字，“真是奇怪的人呐——”

        金佑熙笑得更加动人了，“只要你好起来，多奇怪都没有关系。以前的苏希澈，是敢爱敢恨的公主。”

        苏希澈冷冷地笑，她现在才发现自己是如此地讨厌“以前”这个词。

        “孩子们都准备好了吗？希澈，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了？”爸爸叫住她，她犹豫地停下来，如果再回头看一眼，她怕自己会舍不得离开，她的心剧烈地跳动。因为害怕，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流泪。拿着玩具的手不经意地颤抖了一下，她全身打了一个寒颤，刚刚的动作依然保持着。

        “都已经准备好了，希澈，我们走吧！”佑熙一手抱着箱子，伸出另一只手拉着她跑起来。她的手微凉，他想带着她离开这里，马上！她被那双突然伸出的手弄得不知所措，但还是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她知道现在只有他可以带着她仓皇而逃。

        再见了，妈妈。再见了，我的回忆……希澈在心底默默地说。

        可是，是什么声音？

        “希澈——我的孩子——”

        像是来自大海呼唤，有一种念头又一次闪过她的脑海——

        “请再给我多一点时间，我想再呆一天。”她又倒退回了船上，妈妈慈祥的脸闪过她的脑海。

        “希澈——我的乖孩子——”

        她继续往后退，微笑着看着他们质疑的眼神。

        扑通——

        她跳跃的姿势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水花溅起。她还是抑制不住对母亲的思念，那像施了魔法一般的藤树枝勒住她的思维，使她失去理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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