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琴琴之恋

“你听过巴赫的g弦之歌吗？那是在绝境之中诞生的心动旋律。就像，他们的相遇。”

        巴赫，仅仅只用了一根g弦，即兴演奏了一首“咏叹调”，乐章悠长而庄重，充满了诗意。这首乐曲叫做“g弦上的咏叹调”，原曲是大提琴曲，被改编为小提琴独奏曲，作为巴赫“第三号管弦乐组曲”的第二乐章主题而闻名于世。

        林南加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和白寻以小提琴独奏+钢琴伴奏的形式，在舞台上表演这首让她在最初接触时心灵律动的曲子。

        她挺感谢林幼嘉的。

        白寻告诉她，是林幼嘉拿着她的报名表来找他的。林幼嘉早就知道救林南加的那个人是白寻了，她竭力促成林南加和白寻的合作，只是为了让江北放弃她。她不会想到，对白寻和林南加来说，这是美好的惊喜。

        林幼嘉不是出于对林南加的友好，才选择为她报器乐类。她报的是舞蹈类，虽说比赛有分初中组和高中组，但是她不想让姐姐的舞蹈夺去她的光芒。

        于是，白寻的钢琴和她的小提琴，成了天作之合。

        “我很高兴，你喜欢这首曲子。”白寻说。

        她许久没有练琴了，从琴盒中小心取出深棕色带着漂亮木纹的小提琴时，上面已落了灰。

        她把琴弓放松，擦好松香，将琴轻轻抵在脖子上，调准音。然后拉完空弦，在心中回忆连弓音阶的指法，拉完一分钟，然后深吸一口气，拉奏早已熟记于心的基础练习曲。

        跳跃的手指在琴弦上起舞，美妙的音符缓缓流淌。她好怀念这样的感觉。

        白寻坐在钢琴旁的椅子上，看着她，眼神柔和得像春日的夜。

        从琴房出来时，已经很晚了。冬日的晚风吹过，苍劲有力而刺骨，打在她的脸上有些疼。

        稍一回头，走在他身边的少年脱下了他的外套，将它轻轻覆在她的身上。突然间的暖意，从肩膀处深深流入心底。

        “以后别练习太晚了。你的基础很好，这首曲目对你来说不难。”

        她大眼睛微弯，看着高她将近二十公分的白寻，心里生出熟悉的安全感。

        林南加练了一个星期的琴，盒子里的松香用完了。上一次买是很久之前，本来就剩得不多，这次练习又频繁，自然不够用。

        大商场的乐器专柜。

        林南加在柜台前眉毛皱成一团，咬住指尖观察面前的各款松香。她从来没有想过，仅仅一盒松香能让她纠结这么久。

        “如果是给小提琴使用的话，这款松香比较坚硬，也比较干燥，我觉得很适合哦。”身旁女生眸光微闪，手指向靠近她的玻璃柜。

        一般来说，金属弦芯的琴使用高硬度，高干燥度的松香会更容易演奏。林南加知道她那把小提琴，是羊肠弦芯，使用柔软一些的松香更好。

        似乎看出了林南加的迟疑，她不自在地笑笑：“没有关系啦，因为我个人比较喜欢这款，而且我是要在大的演奏厅拉琴的，所以习惯上就给你推荐了。”

        那个女生很熟练地指着两款松香并让柜台小姐给她包好，又转头对林南加说：“比赛和练习确实还是不同的，这款松香确实贵了些，对于我这个颜值高于一切的人来说，当然毫不犹豫就选择啦！”

        唐羽玥离开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

        什么嘛，好心给她建议，不听也罢。看她的样子，要么是新手，要么是穷鬼。

        下一秒，她在商场的游戏厅门口撞见了江北，她迅速整理了裙摆，带着满脸笑意朝他走去。

        “江北，这么巧啊，你也在这里。”

        季明辉他们都知道，唐羽玥是喜欢江北的。

        在众多追求江北的女生中，唐羽玥是最有实力，也是最有能力的一个。格致高中部的校花，唐家大小姐，器乐部小提琴专业。这次的才艺大赛，她也报了名，大家都在说器乐类的冠军非她莫属。

        她对自己的小提琴很爱惜，平时都会定期进行养护，从琴身、琴弓、琴马到琴盒，每一个配件都是高级的品牌。

        江北并没有打算理她，毕竟她总是会制造和他的“偶遇”，以至于他已经无感了。

        “喂，你等等！我真的没有故意跟着你的。”她给江北看手中的包装，以表明自己说的是真的，“这不是要比赛了嘛，我今天来这是买松香的。”

        这位大小姐，除了娇嗔了点，别的真没什么可挑的，季明辉还是挺喜欢她的。他对上唐羽玥视线的时候，脸有些发热。他干咳了声，没话找话地问：“这，松香怎么样？”

        唐羽玥心里不是很想答他，但是江北在，于是她微笑着讲起来，目光却一直注视着江北。

        “我超喜欢这款！真的好好看，又是品牌，我每次来必买。”她努力展示着自己的专业度，然而江北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咬唇，表面上在对季明辉说，实际是想吸引江北的注意：“你知道吗？我刚刚在柜台的时候，遇见个女生，在那边不知道纠结了有多久，我都给她说了买我这款一定好用，她不听。”

        江北懒洋洋抬眸。

        唐羽玥心里有些激动：“估计是才学小提琴的吧，人家知识浅也能理解。再说，这款确实贵了些，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她的话里，暗含拉踩，不动声色把自己的形象提很高。

        “哪款松香好用？”

        听见江北终于和自己说话了，唐羽玥心中泛出喜意，滔滔不绝地和他讲起关于小提琴选用松香的细节。

        “……比如巴洛克式的“蹭”着拉，那么细腻的高附着力的松香更适合；如果是“带有颗粒感”的音色，那么大颗粒的深色松香更适合。”

        这是她第一次和江北说这么多话，他不光没有打断，还听得特别认真。毫不夸张地说，比上课认真，虽然江北上课除了睡觉，还是睡觉。

        江北他应该有一点点，感受到她的魅力了？唐羽玥没想到江北会好奇这个，有关她专业的知识，她既开心又兴奋，问到她擅长的，那可完美。

        她满心欢喜地离开了。

        “没想到就一破松香有这么大学问呢！”季明辉意犹未尽地点点头，很是佩服。

        顾魄有些不解：“北哥怎么对这感兴趣了？”

        陈宿补充：“就差记笔记了。”

        江北瞟了三个人一眼，径直往前走去，他的方向是，乐器专柜。

        “北哥，那不是林南加吗？！”季明辉惊呼。

        “闭嘴吧你。我们北哥总不能是来故意偶遇她的吧？”

        “等会，她……走了。”

        三个人在私语时，江北已经来到了柜台前。

        “刚刚那个女生，买的哪款松香？”

        季明辉他们跑过来时，江北的手上多了盒松香。

        “北哥，这是买给林南加的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难不成是给唐羽玥的啊？”

        “不了解她的琴和演奏技巧，怎么保证一定适合？”

        唐羽玥的那些知识不是白听的，他们都清楚松香的选用是要综合考虑多方面的。

        江北看着手里的松香，轻轻笑了。他当然知道，这款松香，一定适合她。

        林南加来到琴房，打开琴盒，取出琴弓。刚买来的松香放在左手掌心，布摊开，然后用左手大姆指轻扣弓杆，轻轻动手磨擦。

        她发出了一声轻不可探的叹息。其实她会纠结买哪款松香，不是因为她不懂，她有心仪的松香，只是价格有些小贵，她在犹豫。如果不是要参加比赛，她只会和平时一样，去书店或是琴行买那种很便宜的就可以。

        那个女生可以随心选择喜欢的松香，她又何尝不想买好看又适合自己的松香呢？她现在想到她心仪的那款松香，都还有些不舍。

        悠扬的琴声，舒缓如流泉，流水般舒畅，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

        曲谱已经练好，明天就可以和白寻练习合奏了。她想。

        林南加背着琴走出一中校门，江北斜腿靠在路边的树上，他的手上夹着一根烟，但是没有点燃。他看见林南加的时候，迅速将烟扔在了地上。

        “老子等你很久了，知不知道？”

        十二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夜的凛冽，寒气逼人。

        江北穿了件薄薄的外套，里面是一件衬衣，领口也没扣好。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等我。”林南加知道他有病，所以也不和他计较。

        妈的，穿太少就出来，冷得要死。

        “我在练琴，所以有点晚。”她向他解释。

        放学后他就来了，没想到等到天黑都不见人影。在外面冻得发抖，然而一中的门卫硬是不让外校人进。绝了！

        林南加对江北是带着一种畏惧感的。她不知道江北为什么来找她，如果说上辈子她在躲江北，那么现在，她怎么躲不过他了。

        他依然冷着脸色，嘴唇有些冻得发紫：“和白寻一起练的？他人呢？”

        她语噎。他能不能不要老提白寻？

        “不是。”

        “给你。”他扔给她一个包装完好的盒子，她愣愣地接住，有点痛。她皱眉。

        没想到她的皱眉，在江北看来，是她不想要的意思。

        “不喜欢就扔掉，我没有回收废品的习惯。”

        她抬眼看他，深棕色眸子看不清他的情绪，蓝色瞳孔灯光下似冰。

        “等等。我没说不要。”林南加在江北的面前拆开了包装，里面是一盒松香。

        andrearosin（solo系列）。是她心仪的那款松香。

        林南加的眼里闪着晨曦露珠一样的亮光。江北怎么知道她想要这个？

        “谢谢你。”少女的声音在晚风中，轻轻浅浅飘入江北的耳中。

        江北低眸，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好学生总是喜欢把‘谢谢’和‘对不起’挂在嘴边吗？”

        操。她能不能别这么客气，他的心情莫名烦躁。

        “是礼貌。”林南加仰起头盯住他，“说谢谢，是感恩；说对不起，是抱歉。”

        “所以我对你有恩咯？”他笑看她，“那你对恩人，是不是该有点诚意？”

        林南加觉得，他好可恶。他明明就很无理，却每次都能把她带进弯里，出不去。

        江北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空气刘海，语气温柔：“好了，回家吧。欠我一个人情，记得还。”

        她望着他的背影，寒风中薄衣单衫，清清瘦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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