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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故旧


应宝珍觑着高夫子神色,犹豫道:“夫子,可是有何事?”

        她又看看卫峤,后者给了她一个眼神表示无事,这让她更疑惑了。

        “不,”高行俭堪称十分失礼地盯着卫峤良久,方才缓过神,歉意道:“并无事,只是我见这位小兄弟面善,方才多看了会,多有冒犯,还情见谅。”

        卫峤简洁道:“无事。”

        他态度淡淡,应宝珍试图打圆场:“夫子久等了,既然窈娘已经送到,那我和卫峤便先回去了。”

        “好,好。”高行俭如梦初醒:“你们回罢,我带窈娘进去。”

        应宝珍点点头,示意卫峤同自己出去。

        等到进了马车,应宝珍才问:“你……同高夫子认识吗?”

        她自然是好奇,高夫子原在京都一带徘徊,而卫峤从未去过京都,是如何同他认识的?

        卫峤正给马套上疆绳,闻言摇摇头:“我未曾见过他。”

        “不过,”他露出一个笑:“许是高夫子见过同我长得像的人。”

        “也是。”应宝珍点点头,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有共通之处,高夫子一时看走了眼也说不准。

        她看高夫子心神大震的模样,揣测也是卫峤长得像的人同他关系较为亲密,才会让他如此失态。

        “那位高夫子,”卫峤的话让她回过神:“也是郑夫子书塾里的夫子吗,以往怎么没听过他的名讳?”

        应宝珍解释道:“高夫子不是青州城人,他是从京都来的,外放做官。路过青州受郑夫子邀请,才在青州城停留一段时日。”

        她想了想,补充道:“高夫子更熟悉科考,郑夫子便让他对窈娘指导一二,因此相熟。”

        “原来如此,”卫峤点点头,话锋一转:“科考?你想让窈娘参加今年的童试吗?”

        “是的,”应宝珍拨开马车的帘幕,探出头同卫峤说话:“童试三年才举办一次,若是今年不去,便得等到三年后了。”

        她计划着这几件搬离青州城,搬迁到定州去。而科考里面对考生的籍贯要求是固定的,需当地籍贯的举荐人保举,去定州参加更麻烦。

        若是应窈在这一年的童试里面拔得头筹,顺利入学州学,一切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也是,”卫峤瞥见她的笑容:“窈娘聪慧好学,定能取得好名次。”

        这里的科考与应宝珍记忆里的科考大致相同,童试是第一阶段的选拔,考中的弟子能入学州学,便是各州官办的书院。由学监确认资历后参加接下来的乡试,会试,殿试,相对应的称号便是举人,恭士,进士。

        每一场科考竞争都是十分激烈的,毕竟是要从十几个州府中一一选拔出不到几百名的读书人,不少书生削尖了脑袋也无法跻身于内。

        他们一整个镇子,几十年来也就出过周冕一个秀才,进入州学读书。

        “去往青州城路途遥远,耗费巨大,你们备好盘缠了吗?”卫峤忧心道。

        他顿了顿:“若是有需要,我这里亦有不少积蓄,尽管开口。”

        应宝珍笑了笑,鬓发拂过脸颊:“不必了,饭馆进项颇多,一日日积攒下来也够花销。”

        对于卫峤并没有试图阻拦劝说她要送应窈去青州城参加童试的态度,她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她同胡氏和李柔娘透露一二分的时候,得到的回应都是不赞成。

        胡氏急着催她要把当出去的头面首饰赎回来,而李柔娘则提出要留下余钱置办些田亩,以备不时之需。

        前者应宝珍打了个马虎眼糊弄过去,不想提及头面首饰背后的寓意。后者她也赞成,不过她们没有精力与时间去亲自耕种,只能把田亩租给同乡的农人,定期收租即可。

        她听着卫峤明显是担忧的语气,知晓他是关心自己家,弯了弯眉眼。

        “当真不需要吗”卫峤是知晓应家饭馆十分赚钱的,但他还是忍不住发问,怕她们负担太重。

        应宝珍只摇摇头:“当真,你若是忧心这些,那便常来饭馆里用餐食便是。”

        那边应窈按照高夫子吩咐念诵经文,正襟危坐神色认真,还是不免把目光投投投向高夫子。

        夫子今日怎么有些魂不守舍?应窈不甚明白,似乎是在看见卫峤之后便有些心神不宁。

        匆匆送别了应宝珍和卫峤,高夫子站在院子里愣神许久,马车走远了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她喊了好几声才进屋。

        应窈接着书卷的遮掩瞥向高夫子手中的信件,发皱的花笺微微泛黄,被人小心地折起,看着年头不少了。

        可惜她只能看见花笺的背面,隐约看出力透纸背的遒劲字迹,看不出写了什么。

        这是谁留给夫子的信件吗?应窈看着明显保存精心的花笺,心底留下疑问。

        “专心”高夫子发现她的走神,无奈道。

        同时他也叹着气收回了花笺,珍而重之地收起来。

        高夫子听着应窈抑扬顿挫的读书声,思绪慢慢平复下来。

        今日是他失态了,看着那陌生少年郎的模样,险些喊出谢小将军的名讳。

        这也不怪他,只是他看着那少年意气风发,一袭玄衣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想到十几年前那个同样俊逸风流,年少成名的少年将军。

        谢小将军谢隽,就是昔日皇后一母同胞的弟弟,亦是陛下曾经委以重任的金吾卫。

        他继承了国公夫人过人的美貌,眼角眉梢皆是风流之态,不知倾倒多少京都贵女。可他生性要强,自幼习得武艺,觉得自己容貌太盛,不像一个军中将领该有的样子。

        为这这张人人赞叹的面孔,谢隽卯足了劲在军中磨练,自请去沿海一带剿灭匪寇,换得一方安宁。

        金吾卫中俱是京都世家大族的子弟,受陛下看重,每日不过飞鹰走狗,趁沉溺享乐,只有谢小将军深入军营,从最低一级的小兵做起。

        当时平州沿海一带素有南洋匪寇侵扰,还同官吏勾结,只手遮天,百姓不堪其扰,上书的折子一沓又一沓,雪片一样无人在乎。

        还是谢隽带着国公府亲卫前往平州,埋伏多日一举剿灭匪寇,斩下贼首。

        事情传到京都,陛下方知晓国公府的小公子剿灭匪寇,留下重金赏赐,龙颜大悦。

        谢隽又是太子舅舅,他与谢隽亦是多年相识,一见如故。

        不过,高行俭从回忆里抽离出来,笑容逐渐淡下去。

        陛下封赏谢隽的时候便觉得谢家功高震主,怀有二心了吧。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谢家满门忠烈,劳苦功高,终是让陛下将其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了。

        不管谢隽究竟是如何想的,千里迢迢剿匪。陛下只能看到国公府亲卫士气高昂,远远胜过一般军队,甚至于只听命于国公府。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高夫子回想起卫峤熟悉的眉眼,不由叹了口气。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谢小将军故去多年,并无妻儿家世,怎么会和青州城一个小镇里的少年扯上关系。

        何况那少年眼瞳色浅,眉骨眼窝也深,像是有北疆血脉的蛮夷人,怎么能和谢小将军相比。

        就当自己看错了吧。

        高行俭不再多想,只是摊开宣纸挥毫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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