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5

4月1号，愚人节。

        沐雪一向不太喜欢愚人节。

        高中的时候班里的男生会偶尔跟女生开些小玩笑，扯扯头发、肩带，或者骗老师吃下感冒药制成的糖果，等到老师被苦到面部扭曲的时候，全班同学就会一起笑得东倒西歪。

        只除了沐雪。

        通常这种时候她都不太笑得出来。

        高中学习压力大，这些小小的整蛊也算得上是学习生活中少有的调味料，为大家增添了不少欢乐。可由于初中那段不算美好的经历，沐雪本能的对这些事情喜欢不起来。

        刚读初一那年爷爷的服装厂倒闭，家里所有资产都被用于抵债，无力再承担国际学校昂贵的费用，于是沐雪只能转学到附近的一个普通中学，跳级插班到了林萌新所在的班级——初二四班。

        在这之后的两年中，沐雪一个朋友也没有，敌人却是不少，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她如今的闺蜜，林萌新。

        那时候林萌新会和班上其他的女生一起嘲笑讥讽她，具体的说法五花八门，不过大体可概括为两个内容：

        其一，你一个念国际学校的“千金小姐”怎么能来我们班上课呢？啧啧，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其二，你装什么刻苦读书的样子呢？都到这里来了，还梦想着有一天野麻雀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所以她们给沐雪起了个绰号，千金雀。

        相比起女生只动口不动手的温柔，男生则显得更加直接一些。他们通常会谋划各种恶作剧来整蛊沐雪。

        她的课桌上永远都写满了乱七八糟的脏话，所以碰到每月初的全校卫生检查时，她都必须带上消毒酒精，用纸巾一点点擦掉那些记号笔的痕迹。但过不了几天，这些痕迹便会再次出现，密密麻麻的覆盖整个桌面。

        她的抽屉里是不敢放任何东西的，连书包都最好随身背着，因为只需要去一趟厕所的功夫，她的物品便会“死无全尸”的出现在垃圾桶里。甚至还有人偷偷撕掉她上交的作业，所以后来她都亲自把作业递到老师手里。

        那两年在学校里，干什么都是她一个人，也因此养成了听歌的习惯，走哪儿都带着耳机，慢慢便喜欢上了听歌、唱歌。后来上了高中，家里经济情况好转一些，她还去学了架子鼓，这一学便是7年。

        沐雪小时候那欢快活泼，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被初中这段岁月消磨颠覆，连爷爷都说她变了许多。可如果这些改变能让她更好的保护自己，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下了课，沐雪在回实验室的路上被一个白人小哥拦了下来。小帅哥正在路边制作“液氮冰淇淋”分发给路人，他笑容满面地递给沐雪一个巧克力口味的。

        沐雪既不能吃巧克力，也不喜欢在这余雪未消的时节吃冰激凌。

        m大靠近美东，冬季十分漫长，四月飞雪是常有的事。可她最无法拒绝的就是这种阳光灿烂的笑容，只好笑着将冰淇淋收下了。

        这种“液氮冰淇淋”沐雪之前听说过。液体奶油加上坚果、糖粒或巧克力，用零下196度的液氮一冲立马就凝固成了冰淇淋，在学校颇受欢迎。只是不知道这位小帅哥是以制作冰淇淋的方式为恶搞呢，还是以在天寒地冻的季节送别人冰淇淋为恶搞呢？

        m大的学生以其聪明勤奋而闻名于世。

        据说这里的学生绝大部分都是极其聪明的学霸，其中20属于绝顶聪明的天才，而在这其中又有不到1的人被誉为天才到可怖的“变态”。

        而与聪明勤奋并称于世的，还有这群“天才怪小孩”最衷爱的恶作剧。

        每到愚人节这一天，学校里稍微大一点的名人雕像都会被学生们进行“二次创作”。比如穿着梦露长裙的爱因斯坦，以及长了胡子的居里夫人……

        以数字9开头的房间都会被涂改成哈利波特里的“9又4/3”，甚至连厕所都不放过，害得不熟悉校园的人找不到上课的教室。

        学校里各种知名建筑更是学生们发挥创意的绝佳场所。

        全校最高楼——地球和行星科学的主系楼，是一栋窗户排列规整的方方正正的建筑。由已故校友，全球知名建筑师设计修建，距今已有几十年历史了。曾有学生于愚人节当天在每个窗户前摆放了一个用程序操控的变色灯泡，将一百多扇窗户当作一个巨大的显示屏，而这名学生则在大楼底下玩起了世界上最大的俄罗斯方块。

        怪不得有人说，m大的学生一恶搞，上帝就发笑。

        上帝笑没笑沐雪不知道，但想必校警这一天很想哭。

        回到办公室，罗琳、邹洋和白子敬正围坐在一起讲笑话。沐雪顺手把冰淇淋递给了罗琳——巧克力冰淇淋是罗师姐的最爱。

        罗琳下星期就要离开学校了。她新的工作地点在加州，公司虽然算不上全美最顶级的，但好在她老公也在加州工作。两人异地一年多，如今终于又能团聚了。罗琳在实验室的一切工作都已交接完毕，不过她喜欢实验室里热闹的氛围，于是天天准点来办公室报道，到处找人唠嗑，实在找不到人就自己玩玩游戏，刷刷微博。

        罗琳接过冰淇淋，一边吃一边听大家讲笑话。

        只听邹洋说道：“我大学的时候英语测验，有一道题要把馒头翻译成英文。我实在不知道这个单词，就写了个拼音mantou。本来觉得自己这个答案已经够奇葩了，结果试卷发下来，我同桌那哥们竟然写的是momo!”

        所有人：“哈哈哈哈……”

        白子敬接着邹洋的话继续往下讲：“我高中的时候和班里同学吵架，正打算骂他一句‘滚啊’，结果说的时候嘴瓢了，脱口而出了一声“呱”！特别大一声，当时全班都安静了。”

        所有人：“哈哈哈哈……”

        罗琳也加入其中：“我初中周围有很多小混混，常常几波人在学校附近打群架。我有一次放学经过，听到其中一拨的带头人冲对方喊——你别拽，信不信老子叫一车面包人来打死你们！哈哈哈哈，笑得我差点引起他们的注意，被两拨人围攻。”

        所有人：“哈哈哈哈……”

        罗琳回头瞥见沐雪也捂着肚子在一旁偷笑，便让她也讲一个。沐雪揉着笑痛的肚皮思考了几秒，开口道：“我有一次和朋友去吃小龙虾，听到隔壁桌的一个小姑娘问她妈妈，小龙虾回不了家，它们的妈妈会不会很着急啊？我和那位妈妈都愣住了，面对这么善良的问题，一下子有些下不去嘴了。可我朋友剥虾的手却一直没停，她十分淡定地回头对那个小女孩说，不会的，它们全家都在这儿了，放心吃吧！”

        所有人沉默两秒之后：“哈哈哈哈……”

        白子敬着抹着眼泪说道：“师妹，你这朋友也太有意思了，笑死我了……”

        沐雪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她说的这个朋友正是林萌新。

        林萌新人如其名，其实是个长相甜美的萌妹子，但奈何她性格大大咧咧，再加上1米78的个头和越剪越短的头发，十足一个怀揣着“少女情怀”的“假小子”。她的偶像是林更新，用她的话来说，光看名字就知道她和偶像是命中注定要缘定三生的。她的偶像喜欢打游戏，于是她也去尝试了各种游戏。多数情况下她玩到要冲点卡的时候就弃游了，却对一个江湖主题的rpg游戏异常着迷，没课的时候就窝在宿舍里通宵刷怪升级，很快就满级了。但这厮最喜欢装嫩，没事就在游戏频道里刷喇叭：萌新妹子，求大神师傅带我飞～

        沐雪说她不要脸，林萌新却反驳得十分坦然：我本名就叫萌新啊。

        —

        临走之前，罗琳请整个实验室的人吃了散伙饭，又单独约沐雪、苏婉苓去酒吧聚了两次。周五参加完最后一次组会，罗琳便正式地离开了wilson教授的课题组。

        沐雪虽然和罗琳只相处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罗琳性格豪爽，对她也诸多照顾，沐雪十分感激。她一方面替罗师姐即将展开新的人生而由衷高兴，一方面又少不得有些难过和不舍。

        大家分成两辆车到机场去送别罗琳，但沐雪下午还要带本科生做实验，没办法亲自去机场送机。她跑回办公室拿上给罗琳准备的临别礼物，一路跟着众人走到了停车场。

        罗琳之前在网上相中了一条项链，纯手工制作，产量不多，她因为没能抢到这款项链而足足念叨了一个多月。沐雪收藏了那家店铺，本只打算碰碰运气，却没想到真能在罗师姐离开之前买到。

        罗琳上车前紧紧抱了抱沐雪，对她说：“等有时间来加州找我玩儿啊，包吃包住。实验上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千万别不好意思，一定记得联系我，一定啊！”

        沐雪眼眶突然就红了，她将手中的礼物递给罗琳，笑着说道：“知道了，师姐你也要加油，好好工作，早日升职加薪！”

        “诶！”苏婉苓坐在驾驶座上好笑地看着她两，“差不多行了啊，下个月毕业典礼上不就又能见面了吗？别整这么伤感行不行，眼泪先存着，到时候一起哭。”

        “也对，师姐下个月回来可要记得带够工资哦，让我们狠狠宰你一顿！”沐雪边说边帮罗琳拉开了车门。

        “放心吧，就怕你眼大肚皮小。”罗琳抹了抹眼角，坐进车里和沐雪挥手道别，“快回去吧，下午不还有事儿吗，我们下个月见啦！”

        沐雪也挥了挥手：“嗯，师姐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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