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贺兰霁雨二人溃逃之际，渐渐注意到身后无人追来，于是身子一闪，躲进一处荫蔽的巷子中。
一边喘着气，一边注意有没有人跟过来。
待终于确定安全后，二人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彼此对视了一眼，皆是披头散发，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各自倚着一面墙，不断喘着气，沉默着，气氛有些凝固。
直到青衣女子的肚子忽然叫了一声，“咕--”
贺兰霁雨表情怔住，看向对方，大眼瞪小眼。
“噗”，清脆的笑声顿时回荡在狭长逼仄的小巷中，酣畅淋漓。
二人因着彼此这狼狈样儿，笑作一团。
青衣女子倚着墙，捂着肚子，眉眼皆是笑意，使得墨潭般的眼瞳变得波光粼粼。
贺兰霁雨单手扶着墙，早就笑弯了腰。
贺兰霁雨指指巷子尽头，街对面的一间面片店，道：“饿了吧？吃不吃？”
青衣少女点点头，一边顺自己的头发，一边从手腕上解下一条彩色手链，递给贺兰霁雨，“先把头发扎住，再出去吧。”
贺兰霁雨这才想起来头发的事，笑着接过来，“谢了。”
说着便将头发快速扎成高马尾，走在前面，与少女一同出了巷子。
高马尾的红衣少年，垂发及腰的青衣少女，一前一后走进揪面片店。
贺兰霁雨二人要进的这家揪面片店，因为长年累月地用腊汁肉做浇头，所以店内桌面上难免油乎乎的。
青衣女子给了店家额外的银子，挑了一张桌，让小二把桌凳擦洗了一遍，这才愿意走进去。
可好像还是不太满意，又拽着贺兰霁雨去对面布店买了几丈布，回来铺在桌凳上，这才放心地点点头，道：“坐吧。”
贺兰霁雨站在桌前，有些震惊，道：“你如何养成的这种习惯？吃饭时也来得及这么做作吗？”
她怔了片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指了指其他桌子上的油光，看着贺兰霁雨，像是在看戏，无辜道：“要是不这么做作，吃完这顿饭，你起身的时候，低头看看自己的沾着大片油渍的袍袖，肯定会后悔的。”
贺兰霁雨低头看着衣袖，把那场面从脑袋里一过，立马不说话了。
她说的对。
如此折腾了一遭，揪面片也做好了。
贺兰霁雨二人这厢落座，小二同时将面端上桌来。
青衣女子从竹筒里抽出一副筷子，放在滚烫的热茶里过了两遭后，递给贺兰霁雨。
贺兰霁雨接过筷子，把碗里的腊汁肉搅开，用筷子夹起尝了一口。
面片细腻爽滑，入口顺柔，腊肉肥瘦均匀，汤汁香浓。
她登时目放精光，惊为天面，连着吃了好几口。
青衣女子什么也没说，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贺兰霁雨狼吞虎咽的吃法。
沉默了片刻，她才无奈摇头，慢条斯理地用筷子捻起碗里的面片尝尝。
不过，亦是眼前一亮。
待贺兰霁雨吃完面抬起头，才发现青衣女子只吃了小半碗，却已经不打算再吃了，早在一旁等着贺兰霁雨吃完。
贺兰霁雨从袖子里抽出手帕，擦擦嘴，不禁问道：“到现在还是不能告诉我，你是谁？”
青衣少女听得怔住，默然看她，道：“我幼时曾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离京养病，在那里无人知道我是谁，同龄的孩子皆是我的玩伴。
但当我回到帝都，我有了更多络绎不绝的‘玩伴’，曾经的朋友也都不在了。
我的身份并不是什么宝贵的秘密，也不指望能瞒你多久。”
青衣女子抬眸看向贺兰霁雨，勾起唇角，笑容有些勉强，道：“如果你想知道，比起自己调查，我更希望你来直接问我。
只是，到知晓彼此身份之时，我们又算什么呢？”
贺兰霁雨抬手撑起下巴，仔细打量青衣少女姣好的面容，不觉笑了笑，不再追问。
“可我总不能一直姑娘姑娘的叫你吧，你有没有什么小名之类的？”
青衣女子闻言愣怔了下，耳朵倏地一红。
她摇摇头，这才道：“我哥平日常叫我果果，你......你也可以......唤我这个名字。”
“果果？”
贺兰霁雨瞧着面前少女白得透亮，却又红润光滑的脸蛋，点头道：“确实是果果啊。”
她朝果果咧嘴一笑，“那果果你叫我阿霁吧，我家里人都这么叫我。”
讲真，果果一看就是那种端庄的大家闺秀。
贺兰霁雨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她，自己要去干嘛。
所以，吃完面片，贺兰霁雨便找了个理由，与其道别。
路上，贺兰霁雨低头打量着身上这件赭红色男士衣袍，想了想，到旁边摊子上买了把檀香木小折扇。
学着帝都世家子弟的样子，捏着檀香木小折扇，倒背了手，迈着方步，游走在帝都大街。
日光正好，街市人来人往，熙攘鼎沸。
酒肆门口的旗幡有节奏的飞舞着。
画舫在湖上慢慢滑过，几乎不曾留下一点痕迹。
今日的帝都前所未有的热闹，即便是最穷苦的百姓，也争相欢庆。
曾经，南夏被数百年的国耻压得喘不过气来。
从最初的横扫九州、兼并天下的气概，到如今的退居一隅，难有出头之日。
纵使贺兰霁雨不算夏人，身处其中，仍旧不由得为这份质朴的感情所触动。
其实帝都娱乐是很匮乏的，所以大街上每隔百步，就有间书肆，门口摆着各种“全场甩卖”、“通通一块”、“史上最低价”的牌子。
贺兰霁雨无意间扫了一眼书肆摆出来的摊子，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
标题赫然写着《夜夜承/欢：霸道君王的顽固宠妃》！
贺兰霁雨平日看惯了诘屈聱牙的十玑坊小说，头次看见标题这么浅显易懂的话本子，顿时好奇心起。
她走过去，先看作者--“傲骨鸢尾”，再翻开，粗粗浏览了几行，顿时瞠目结舌。
大脑中第一个念头--
文化人侮辱别人的方式，就是不一样呢！
这话本子里描绘的君王虽然颇有权势，本人却是个恶棍，仗着身世，风流好色，行事狠辣，很多特质竟暗合了当朝丞相。
这还不算什么，尤其是当贺兰霁雨想到里面的君王，强取豪夺纳了当朝太傅为妃，并每天都翻他的牌子，对太傅虐身虐心，用尽姿势，还嫌他宛如木头，一动不动，就觉得浑身一抖。
居然敢将南夏最有权势的三公中的两人，描写成话本子中的男男。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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