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腊月初九是瞻云道人的忌日，昨日沈蕴玉已经同楚老夫人说了今日要出去祭拜师父。

        前世因为她没有发现林氏在她的饭食里动了手脚，回府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她身体越来越不好，到了初冬更是不能吹一点风，如今她身体好了不少，出去走动倒也无碍。

        所以她早就决定一定要亲自去祭拜师父，她执意要去，楚老夫人知道这是她的孝心，也不好拦住不让她去，只叮嘱她要注意安全。

        吃过早膳，沈蕴玉就带着杏儿绿竹出门。

        上马车前沈蕴玉看着乌蒙蒙的天，冬阳躲在云层后面，一丝光线都透不出来，隐隐有下雪的意思。

        “小姐，午后恐会下雪，咱们得早去早回。”绿竹撩开马车的帘子望向外面的天空，心里有些担心。

        “师父就葬在京郊，不会耽搁太久的。”

        沈蕴玉抱着汤婆子窝在铺着用狐狸毛做的毯子上，风从绿竹掀起的帘子的一角钻了进来。

        “绿竹，快把帘子放下！”杏儿见沈蕴玉被风吹得打了个冷颤，即刻喊绿竹放下帘子。

        沈蕴玉摆了摆手，柔声道：“无妨，哪里就那么弱了。”

        绿竹知道她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将帘子捂严实，方坐好。她跟了沈蕴玉这两个多月，虽然还没有完全了解她，但是却知道她内里是个温柔的性子。

        许是年纪还小，绿竹一时坐不住，她讨好地凑到沈蕴玉身边问她：“小姐，我听说紫云观离我们上京有三十多里地，为何小姐的师父死后却葬在了青岭？”

        其实这也是沈蕴玉一直不明白的地方，青岭在京郊，离紫阳观也有一段的距离。

        且她听人说二十年前先太子死后也葬在青岭中，师父临终前特意跟人说自己要葬在青岭，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为何她要选这个地方。

        “师父生前最爱梅花，青岭上长了许多的梅花树，许是这个原因。”

        沈蕴玉这样跟绿竹解释着，她心想或许师父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会选择葬在这里。

        “可是我听说紫阳观所在的那座山也有许多梅花，难道是因为那边的梅花不如青岭的？所以小姐的师父选择葬在青岭？”

        绿竹一边分析一边觉得很有道理，她心里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自顾自坐回先前的位置。

        沈蕴玉好笑道：“许是这样吧。”

        马车驶了大概一个半时辰就到了青岭，沈蕴玉披着白色的狐裘下了马车，远处乌云遮天，寒风裹挟着细细的水珠朝脸上扑来，杏儿见状撑了一把青色的油纸伞遮在沈蕴玉的头顶。

        “绿竹，将那篮子带上。”沈蕴玉搓了搓手，然后转头吩咐绿竹带上装有祭拜用的食物和纸钱的篮子。

        沈蕴玉踩着枯草往那处孤坟走去，杏儿和绿竹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沈蕴玉停下脚步，她诧异地看着不远处一个披着黑色狐裘孤身站在师父坟前的男子，那人撑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笔挺修长的背影，让她越看越觉得熟悉。

        男子听到了身后脚踩在枯草上发出的窸窣声，他侧身回头，一张好看的脸看向愣住的沈蕴玉，左眼睑下方的痣在白玉般的脸上很是明显。

        “祁王殿下？”沈蕴玉疑惑地开口，她越过燕绥看到师父墓前放着一支白梅花。

        白梅花已经开了吗沈蕴玉盯着那支白梅，一时走了神。

        “沈姑娘。”燕绥颔首，见她今日穿着一身白，白的衣，黑的发，唯有鬓边簪着一朵淡蓝色的绢花是浑身上下唯一的色彩。

        沈蕴玉回神，从绿竹手中接下篮子，杏儿将伞递给她后，便让她们在一旁等着，自己则一步一步朝燕绥那边走去。

        细雨早就将枯草打湿，她穿着的白色绣鞋的鞋边已经被水沾湿，她仿若没有察觉。

        燕绥往旁边一站，给她腾出一个位置。

        沈蕴玉放下手中的油纸伞，蹲下身子，将一壶酒拿了出来，她手上纸钱点燃，问道：“殿下认识家师？”

        燕绥看着远处的山峦，不知道在想什么，漫不经心回她：“算是认识，不曾想沈姑娘竟是她的弟子。”

        说罢他低头看向她，此时沈蕴玉正低头烧着手中的纸钱，燕绥只能看到她露出的半截瓷白的脖子，有细雨飘进她的脖子里，沈蕴玉的身体不经意颤了一下。

        燕绥眼神微动，将手中的伞往沈蕴玉的头顶倾斜。

        感受到身边的光线暗了下来，沈蕴玉抬头，就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

        心头突然猛地跳动了一下，沈蕴玉忙收回目光，轻声道：“多谢殿下。”

        “无事。”燕绥看她手上斟酒的动作似乎乱了一瞬。

        俩人都不再说话，一时之间的沉默让沈蕴玉只能听见寒风掠过枯木的声音，她将酒倒到地上，然后出声打破了这诡异又和谐的安静。

        “殿下一个人前来的？”

        其实她想问他身边那位看起来很厉害的侍卫怎么不在身边，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必要。

        “我不喜欢太多人跟着。”燕绥见她已经站了起来，便将伞移回了自己的头顶。

        其实凌渊就在附近，这种刺杀最好的机会，他自然不会留给那些人，除非是他故意给他们机会

        沈蕴玉撑起那把青色的伞，抬头望着逐渐逼近的乌云，“眼下怕是要下雪，殿下是骑马来的吗？”

        她刚才并没有看见燕绥的马车，想来是骑马来的。可是看这天气估计不用多久就要下雪了，他骑马恐怕诸多不便。

        “该回去了，沈姑娘还是早些回去，莫让老夫人担心。”燕绥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己兀自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

        沈蕴玉紧紧握着油纸伞的竹骨，心里在挣扎着要不要叫住他。

        “就要下雪了，殿下若是骑马来的在雪天里恐不方便”她突然对着十步之外的燕绥说道，她想让他跟她共乘一辆马车。

        “嗯？”

        燕绥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挑了眉等着她往下说。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他们周围不知从哪窜出一拨黑衣人，加起来一共有二十几个。

        “小心！”燕绥看向沈蕴玉身后，面色突然一变，扔了手中的伞三步并作两步向沈蕴玉那走去。

        沈蕴玉顺着他的目光往身后一看，一道剑逼近她，她下意识往身旁一躲，那剑堪堪从她的左手擦过，将白狐裘割开了一道口子，油纸伞从手中滑落。

        燕绥趁机将人拉到身边，夺了黑衣人手中的剑一脚将人踹飞，他向某个方向喊道：“凌渊！”

        很快沈蕴玉就看见了之前在宫里见过一次的黑色劲装的男子出现，飞身挡在他们面前。

        “祁王殿下，这次你身边就一个侍卫，乖乖受死吧！”带头的黑衣人冷笑，说罢也不再多言，一挥手，周围的黑衣人全部涌向他们。

        “怎么办？”沈蕴玉开口，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些轻颤。

        凌渊将欺身上前的两个打开，回头对燕绥道：“殿下，这次刺杀的人数比平常多了一倍，对方恐怕是有备而来！”

        燕绥面色一沉，他回头看了一眼面上已经没有血色的沈蕴玉，沉声命令凌渊：“不要留一个活口。”

        “小姐！”后面传来杏儿的惊呼。

        沈蕴玉回头就见不远处被四五个黑衣人围住的杏儿和绿竹，她们想往这边靠，但是被黑衣人拦住了。

        “怎么办，小姐有危险！”

        “小姑娘，要怪就怪你们跟祁王撞一起了。”黑衣人抽出剑往她们这边砍来。

        绿竹拉着杏儿躲开，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朝那几个黑衣人劈去。

        杏儿震惊于绿竹竟然会武功，就听绿竹向她大声说道：“离我们远点！”

        “可是小姐她！”杏儿不愿走，她想去救小姐！

        绿竹一剑割开面前黑衣人的腹部，此时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活泼，严肃着一张脸大声叱道：“有祁王殿下在，小姐暂时不会有事，你别在这儿添乱！”

        杏儿往不远处沈蕴玉燕绥二人的方向望去，果然见燕绥将沈蕴玉护在身后，她咬了咬牙，才拔腿往马车的方向跑去。

        此时天上突然下起了小雪，燕绥和凌渊两个人打伤了几个黑衣人，黑衣人见燕绥一直在护着沈蕴玉，几个人眼神交流了一下，瞬间将攻击的对象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沈蕴玉。

        沈蕴玉紧紧牵着燕绥的袖子，当看见燕绥有血顺着燕绥左手指尖滴落下来，她忍不住颤着声音道：“你受伤了！”

        “无妨。”燕绥挡下一剑，出声安慰她。

        “小姐！”绿竹提剑往这边赶来，身后还有受伤的黑衣人追上来。

        燕绥看了一圈剩下的十几个黑衣人，见沈蕴玉身边的丫鬟会武功，他冷静地交代：“凌渊，你和她拦住他们。”

        说罢拉着沈蕴玉杀出一条路往深山里跑去。

        那些黑衣人想追上去，却被凌渊和绿竹挡了下来，绿竹深深看了一眼消失在丛林里的二人，“祁王殿下，一定要护好我家小姐。”

        言罢提着饮了鲜血的剑加入了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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