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蕴玉见过苏夫人。”沈蕴玉装作没听清林氏的话，规规矩矩地朝苏氏行了礼，期间隐秘地向杏儿递了个眼神。

        杏儿心领神会，抢在苏氏面前开口：“回禀夫人，小姐到了喝药的时辰，大夫说不能延误了时间，不然小姐这病怕是好不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杏儿的话，沈蕴玉突然急咳了起来，一旁的苏氏被吓了一跳：“好好的怎么咳了起来？”

        “苏夫人见谅，我自小身体不好，咳嗽是时常的事。”沈蕴玉喘着气回她，罢了又咳了起来。

        “小姐，咱们快回去喝药吧。”

        杏儿跟了沈蕴玉这么些年，早已经知道她是真咳还是假咳，譬如现在她知道沈蕴玉是假咳，又想起方才苏夫人看小姐就跟看儿媳一般，她脸上的神情变得焦急，面上更是露出要哭的表情。

        “苏夫人，我家小姐身子弱，几乎天天都要喝药，稍有不慎就会病重下不了床，所以喝药是要不能耽搁的。”

        听了她这话，苏夫人面上没了一开始的欢喜，开始考虑眼前柔弱的沈蕴玉能否诞下李府嫡孙了。

        “好了，还不快扶你家小姐回去喝药，耽误了时辰仔细老夫人罚你。”

        怕杏儿继续说下去引得苏氏更加不满，林氏忙将人打发走。

        出了花厅，沈蕴玉松了口气，那苏氏看她的眼神着实让她不舒服，仿佛恨不得她明天就嫁进李府。

        许是还在病中，又因为在花厅跟林氏呆一处久了，沈蕴玉回房后疲惫地靠在床边，没一会儿只觉得眼皮似千斤重，很快就睡着了。

        这么一睡直到到了傍晚时分才醒，刚睁开眼就见杏儿神色古怪地跑了进来：“小姐，下午苏夫人前脚刚走，楚国公府的人来了，说是月中邀请大小姐与二小姐一起去府上赏菊。”

        “我回府的事母亲一直瞒着外面，国公府的人又从何得知？”沈蕴玉把玩着手中的残玉，前世她嫁入国公府，除了裴明宣之外其他人都反对，更有当着她的面嘲讽她面容的。

        裴明宣撞见了会教训那些人，但是更多的时候是不管不问。

        “这事先放着，左右还有十天的时间。”

        当下要做的是如何让林氏断了将她嫁给太子一党的念想，李府是太子一党，虽然知道祖母不会同意这婚事，但是林氏不会放弃，会继续选太子一党的人给她做夫婿，恐怕林氏早就属意太子，不然也不会将沈妧妧嫁给太子。

        而前世她嫁的裴明宣，属四皇子一党，如今她就算被逼嫁人，也不能嫁给太子或者四皇子一党中的任何一个人。

        沈蕴玉在心中理了理当今的朝局关系，现在朝堂上分太子和四皇子两党，前世她爹就是不愿意参与党派之争，才会被俩人联合起来指认通敌叛国，甚至被四皇子一党的裴明宣给杀了。

        一想到征战无数，保家卫国一心只求天下太平的父亲死在这些争权夺利的人手中，沈蕴玉只觉得一颗心要被怨恨填满了。

        重活一世，她不能让自己和父亲重蹈覆辙，至少不能让太子和四皇子如愿。

        “让你去拿些牛乳回来，怎么耽搁了那么久？做事这样不上心，仔细我告诉老夫人，让老夫人罚你！”这边杏儿生气的声音传来，将沈蕴玉的思绪唤了回来。

        绿竹见杏儿瞪着一双眼睛，倒也没有被吓到：“二小姐房里的丫鬟把牛乳都拿去了，说是后日二小姐要进宫，所以这两晚沐浴都要用牛乳。”

        “进宫？”

        绿竹见沈蕴玉面上并无愠色，又因为伺候了这些天的缘故，知她不像表面那般冰冷，索性多说几句，毕竟谁不愿意多跟美人说几句话呢，“后日是太后的千秋，京中贵女都要去进宫贺寿。”

        是了，前世林氏为了不让她露面，特意没跟她提这件事，而她那时又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不知道，后来才听说了这回事。

        太后喜音律，十几年前为了求师父瞻云道人的一曲琴音，还特意去了紫阳观。后来听说太子寻了好些年终于寻到了师父唯一的弟子，冒充她在寿宴上给太后演奏了一曲，引得皇帝连连夸赞其孝心。

        这些人欺负师父不在人世，就敢找人冒充师父的弟子，实在可恨。

        “后日二妹妹几时进宫？”

        烛火忽明忽暗地闪着，杏儿一时看不清她的表情。

        “卯时初进宫，可是要奴婢告知老夫人，小姐也一同前往？”

        沈蕴玉摇了摇头，才说：“将柜子上的小匣子拿给我。”

        杏儿依言取来匣子递给沈蕴玉，打开匣子后，沈蕴玉将里头一张精致的帖子拿了出来。

        细看上面的图案，竟有点像宫里才会用的，等杏儿看清上面的字，才惊讶道：“这帖子上写的可是后日太后的千秋宴？”

        “大约是。”沈蕴玉翻了翻那精致的帖子，良久才合上帖子收好，“太后的千秋寿宴想必十分热闹，我也想见见那样的场面。”

        这帖子是她回将军府前长公主遣人送到观里的，机缘巧合之下长公主是唯一知道她是瞻云道人关门弟子的人，所以将帖子送到了她的手中。

        太子的孝心，怕是要让给旁人了，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绿竹不关心沈蕴玉哪来的帖子，她只知道桌上的饭菜要凉透了，想到老夫人的叮嘱，她赶紧催促沈蕴玉：“小姐，这些吃食要凉了，吃了恐怕对身体好，奴婢拿回去让人换了？”

        沈蕴玉一直找不出自己为何回府咳疾突然复发，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绿竹这一番话倒让她对这些吃食产生了怀疑。

        她先前以为是自己的身体没有适应府里的生活，才会导致咳疾复发，并没有怀疑到饭菜里面，为了谨慎起见，她招绿竹上前小声跟她吩咐了几件事。

        她知道绿竹是祖母身边的人，年纪又小，府里的下人对她戒心没有那么大，这件事她去做最合适不过。

        也许后天她从宫里回来就能看见结果了。

        第三天她早早地起身洗漱好，许是在道观住了好些年，她回府后也喜欢穿些素色的衣服。

        但是今日是太后千秋，她特意穿了件青色的襦裙，外面罩了一件浅蓝色的长衫，头上挽了个发髻，用两支绒花固定住，因着她要带面纱的关系，脸上并无任何装点。

        趁着府里的人都去送沈妧妧进宫的空隙，她带着杏儿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早先让绿竹找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直到上了马车，杏儿还心有余悸，害怕被府里的人发觉。

        沈蕴玉倒是没有多害怕，全府上下都捧着那对母女，哪来还有时间管她们主仆二人？

        那些下人向来势力，对待她一向敷衍，他们许是忘了她才是将军府嫡出的大小姐，沈妧妧是庶出的女儿，林氏不过是由妾室扶正的。

        要不是府里还有祖母在，恐怕当初林氏要接她回来，她也是不愿意的。她习惯了观里的清静，这样热闹的京城，她并不想多待

        “小姐，咱们到了。”

        将军府离皇宫不远，而她又特意抄了近路，时间算来应该是能遇上长公主。

        果不其然，在她下了马车之后，就见一辆熟悉的马车从不远处驶来，她曾在观里见过长公主从这辆马车出来，认定了这马车是公主府的，所以她疾步朝那马车走去。

        为了避免撞上沈妧妧，沈蕴玉让杏儿留在车里等她，她自己抱了琴，朝里面喊了一声：“长公主殿下。”

        等了一会，里面才传出一道声音，只是那声音却是男声，仔细听还带着一丝慵懒：“姑娘认错了，后头那辆才是姑母的马车。”

        沈蕴玉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抱歉，我认错人了。”

        风掀起帘子的一角，让沈蕴玉有一瞬看清了坐在里面的男子。

        马车里的男子正靠在车身一旁，右手搭在一只屈起的膝盖上，一件淡蓝的外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在往上看，是一张能够魅惑人心的脸，半阖的眼睛被纤长的睫毛遮住，左眼睑下方的一棵红痣透露着妖冶，看久了好像要陷进去一样

        “云阳道长？这里风大，快些上来。”身后传来长公主的声音，沈蕴玉尴尬地往一旁让道，让这辆马车往皇宫里进去。

        “道长可是认识绥儿？”长公主见她方才拦下自家侄儿的马车，显然有些惊讶。

        沈蕴玉面纱下的脸染上一抹红色：“认错人了。”

        她向长公主行了礼，才上了马车，长公主虽说是皇帝的姐姐，身上却没什么架子，见她今日这身不同在道观的打扮也没多问。

        长公主在马车上交代了她几句在宫里需要注意的事情，又拉着她聊了好些关于她师父的事，不知不觉马车已经进了宫里。

        下了马车她低头跟在长公主身后，到了永庆殿，她则留在了外边没有跟着进去。能进去的都是大臣王侯以及其家眷，她在殿外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就等着长公主的传唤。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长公主身边的宫女来传唤她，沈蕴玉理了一下裙子的褶皱，抱着琴进了永庆殿。

        进了殿中，只见皇帝和太后坐在上首，而两旁则坐着皇子以及臣子，殿中除了长公主跟几位公主宠妃外并无其他女眷。

        这一圈下来她却发现并没有看见被她误认成长公主的男子，倒是看见了坐在楚国公身旁的裴明宣，不知为何她感觉裴明宣看她的眼神过于热烈，她掐了掐掌心让自己冷静。

        太后虽说已经六十有五，却瞧着精神还好，沈蕴玉朝上方的皇帝与太后行了礼，就听一旁的长公主笑道：“倒是巧了，我也认识云瞻道人的徒弟，不如让她也给母后弹奏一曲。”

        长公主说罢向沈蕴玉使了个眼神，她稳了稳心神，清泠泠的声音在殿中回响：“今日太后寿宴，民女便弹一曲松鹤引，祝太后万寿无疆。”

        说罢琴已经放好，沈蕴玉素手轻拨琴弦，顿时清澈的琴音从指间流出，琴音带了清冷之感，令听琴的人恍若置身山谷幽林之中，耳边仿佛能听见松涛鹤唳。

        一曲毕，众人还在陶醉其中，沈蕴玉起身，又朝太后福了身子：“家师已仙去多年，弥留之际让我日后若是有幸见到太后，想要像太后讨要宫里的梨花酿。”

        听了她这一番话，太后眼中似有云雾缭绕，半晌才应了声，刚说完又面露疑惑：“哀家听说瞻云道人只收了一位弟子，为何这殿中却有另一位自称是道人的弟子？”

        “你是谁？家师只收了我一个，你为何要冒充我？”闻言沈蕴玉看向一边的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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