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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徐怀玉不让红艳杀人,她微微耸肩:“书生,他们都看见了不该看的,如果不把他们灭口,今后有麻烦的是我们。”

        徐怀玉也很为难,他本来就狼狈,这样愁眉苦脸想办法的时候显得更颓唐了,抬手一抓脸,泥巴血污蹭蹭的往下掉。

        “别再抓了。”

        红艳看不下去,徐怀玉这个样子特别像掉进泥坑的小尾巴狗,实在是太丑了,她转身,指尖轻轻一点,碎红的精光没入缩成一团鹌鹑小混混的眉心。

        像喝了假酒一样,小混混们挨个挨个的倒成一片,巷子口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人。

        “走吧,回家。”

        红艳踩着那群人往外走。

        徐怀玉跟上,回头看了一眼:“他们……”

        “没死呢,”红艳脚下刚好踩到一个人的肚子,她微微使劲,那个人发出一声闷哼:“你看,还在喘气,只是一个咒,明天早上醒过来他们就记不得今天晚上的事了。”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都没有注意到之前被红艳一把拧断了脖子扔在地上的头头眼皮动了动,手指悄无声息的收紧,陷进地下的泥里。

        走出院子口,一轮明月高悬,快子时了。

        红艳一向快活,这时候沉默点头,一路上不言不语,脚步缓慢,有时停顿下来,仰头看着徐怀玉,数次欲言又止。

        徐怀玉有种不好的预感。

        “书生,我……”果然,在路过拐角,红艳停了下来,似乎下定决心,正要开口。

        徐怀玉再迟钝也察觉到红艳总是想与他背道而驰的步子,他在红艳说话之前打断她:“今日我给你买了一根簪子,回去给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去店里换一个。”

        “为什么不现在给我,”红艳好骗,徐怀玉一提起话头就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她想起来在院墙上听见的话,从头到脚看了徐怀玉一眼:“刚才他们就是因为一个簪子难为你,为什么不给他们,你藏在哪了?他们都没来抢。”

        徐怀玉红了脸,眼睛看向别处不自在的躲避红艳的目光:“没,没有藏在哪?你听错了。”

        “我听见的!他说话很大声,我没有听错!你放在哪了,我现在就要看。”

        “回去再给你,你现在不会要的。”

        “我要的,你给我看看长什么样。”

        红艳俏丽的眼睛紧盯着他,徐怀玉支支吾吾,就是不说,最后红艳烦了,威胁他要是还不说就回去把剩下几个人都干掉。

        徐怀玉没办法,左右看了一眼见四周没人,在红艳好奇的目光里解开腰带,掀开下袍,从贴身的地方拿出了一支碧玉簪子。

        徐怀玉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他把簪子拿在手上,却抬不起头,这十余年的圣贤书怕是白读了:“还,还要吗?”

        徐怀玉的腰带还没来得及系上去。

        红艳:“……”

        怪不得那群人打死他也不肯上手来抢。

        屋里的饭菜还温着,徐怀玉晚饭没吃,大口大口的,吃的很香。

        红艳坐在旁边给他添菜倒水,再用法术悄悄给他疗伤,怀里的簪子冰凉凉的,一路刺进骨子里。

        “书生,”夜凉如水,红艳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搁在膝头,脑袋低下去:“我是妖精。”

        “……我知道,”徐怀玉愣了一下,他看见女子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忍着上手拨一下的欲望,轻声说:“天地造物有道,就和人类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一样,我们也不能选择在轮回转世时变成动物还是人。”

        徐怀玉顿了顿,又接着说:“你是妖又如何,你没有仗着自己天赋就暴戾恣睢,性子柔软善良,相反,你不应该自卑,更应该比其他人更高贵一点,这世上好多的人都不如你,我看重你。”

        一句我看中你,红艳心里打了个突,她是火精,本来就不怕热的,但是徐怀玉说完这句话后,她再看他时,心头一片滚烫,灼热得自己都快受不住了。

        怪不得听别人说风花雪月动人,红艳摸着胸口,这种感觉十分奇怪,但是她并不排斥。

        这就是情爱吗?

        暮春伊始,枝头的桃花都快谢了,清水湾边上一块一块的石头青透发亮,水面清澈见底,好多人都喜欢把衣服拿到这里冲洗。

        红艳抱着一大摞衣服来到水边清洗,其实不用她洗的,但是红艳喜欢替徐怀玉做事的感觉,不管是做饭还是洗衣服,她有一种微妙的满足感。

        衣服放进清水里晃荡,从上到下的水流带走皂角留下的泡沫,荡了几下水就变得清澈干净了,红艳给她拧干放在木盆子里,察觉到旁边探寻的视线,她转头看过去,河边其他洗衣服的妇人立即垂眼,假装无事发生。

        那些人离红艳隔着很远的距离,明明她身边就是一个很好洗衣服的地方,那些人宁愿缩在一个狭窄的缝隙里面,好多个人挤在一起,也不愿意过来。

        就算是隔的这么远,还是能感受到她们害怕又嫌弃的目光,妇人不时低声说两句什么,就有人往红艳这边看过来,旁边有人打了她一下轻声斥责一句什么,那人才缓过神来似的,慌忙低下头。

        红艳面无表情的低头洗衣服,不用听也知道她们在说什么,无非就是说她水性杨花,是个勾搭书生的狐狸精什么的,最近城里她和书生的流言漫天,好多个版本,不过没一个好话。

        红艳还剩下最后一件衣服,那边的妇人已经洗好衣服端着衣服准备离开了。

        脚步声没有走远,反倒是朝她这边离得更近了,红艳诧异的挑了挑眉毛,不过没转头,她不在乎这些,或许是因为接头传言杜撰她是妖这一点就是大半真实,红艳捡起河里的衣裳,双手用力拧干,她也辩驳不了什么就是了。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突然一阵水花四溅的声音,红艳背后一凉,她身上湿透了。

        那泼她水的妇人似乎极为忌惮,只敢在几步之外泼水,泼完连盆也顾不上拿,跑的时候还差点扭了脚。

        “你没事泼她干什么,”同伴责怪妇人:“当心她生起气来要了你的命。”

        妇人走在一群人的前面,后面有很多人挡着看不见红艳的身影才稍显心安。

        “我怕她一个妖精,水性杨花!泼她一盆水算是轻的,”妇人哼了一声,不耻极了:“照我说,应该把她拿去放进猪笼子里面绑上大石头沉塘。”

        背上的衣服全湿了,粘哒哒的贴在身上,不大好受,红艳垂下睫毛,轻轻的把贴在背上的衣服扯起来,她看起来十分淡然,就像是毫不在意这件事一样,其实她之前不是任人揉搓的好性儿,不过有个书生自己被揍得快要死了还要抓住她的手让她不要杀人,那声艳艳似乎还萦绕在耳畔。

        即便是再大的火,也被压下去了,书生不想她伤人,那便忍着吧,红艳默默烘干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站起来扯了扯裙子下摆,确保看起来没有被泼水的迹象之后,把衣服放进盆子里,站起来朝家走。

        往常这个时间徐怀玉总是在窗前读书的,不过今天他没在屋里。

        红艳洗衣服回来的时候他手上正拿着一个湿帕子,再擦门板上什么东西。

        红艳凑过去,这是用鸡血写的字:“你在干什么?”

        “啊啊啊啊!”徐怀玉没想到红艳会这个时候回来,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脚底一软还要挺起胸膛遮门上的字。

        红艳一把将他扯开,歪着头看了半天,最后在徐怀玉担忧的目光里转头:“这写的什么?”

        “你,你不识字吗?”徐怀玉结结巴巴。

        “我是个妖精,没有父母娘亲,”红艳皱眉,这个时候说自己是妖精倒是理直气壮了:“没人送我上学堂的。”

        徐怀玉握着手里的帕子,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红艳等了半天不见他说话,催促道:“这上面写的什么?”

        “没什么,小孩子胡闹乱写乱画罢了,你先进去,我煮了粥,”徐怀玉给她哄进了屋:“我把这最后一点擦了就回来。”

        门上最后四个字,“不得好死”,血迹已经干涸了,不太好擦,徐怀玉用帕子敷了好一会,才擦掉,院里红艳已经摆好饭菜,坐在小板凳上等他了。

        “书生,”红艳喊他:“我饿了。”

        “来了,”徐怀玉眸中闪过一抹忧色,稍纵即逝。

        帕子浸在水盆里,丝丝血迹溢出来,染红了整盆水。

        “你今天还去卖字画吗?”红艳把粥碗递给他,状若不经意的取笑:“昨天我好像看见你抱着出门的字画又回来了。”

        “嗯?”徐怀玉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对红艳解释:“昨日我去的一条冷清的道,路上没有多少行人,今日我去集市上,哪那里热闹人多,就卖的出去了。”

        红艳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她看了徐怀玉半天,最后点了点头:“那你去吧,早些回来。”

        徐怀玉说好,还说今日定会回来得很早,给红艳带街头的杏干吃。

        他面上带笑的模样在红艳眼里就是故作轻松,昨日红艳去了徐怀玉口中的热闹人多可以卖出字画的集市,和他说的并不一样,红艳看见书生被街头的小贩推搡排挤,行人驻足站着指指点点,没一个站出来说话的。

        红艳站在人群后面,听那些人谈论徐怀玉:“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徐秀才看着斯文柔弱,竟然和妖怪搅在一起。”

        “可不是,刚才他站过的摊位可真是晦气,白白沾了这样一个霉,回去得用艾叶好好的洗个澡吧,要是我,这身衣服都不要了。”

        “哎,话不能这样说,人家房里面可是一位美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再美也是一个妖精,我看这书生过不了几天就会被人吸干灵气,死在床上啦!”

        伴随着周围人的调笑,徐怀玉像一只过街老鼠,背上的字画掉了一地,被人踩来踩去,他仓皇的俯下身去捡,这是他和红艳的经济来源,如果没有这个,就不能给她卖脂粉裙钗了。

        隔着人群看见徐怀玉狼狈的身影,红艳转头回了家,在院子里抹了一下午的眼泪,因为是心里的人,红艳行事顾及了许多,没有莽撞的在大街上就把徐怀玉拉过来再把欺负她的人烧个精光,只能回家来面对着院里的小草偷偷的哭。

        徐怀玉傍晚回来的时候,红艳又飞快的抹干眼角的泪水,挤出一抹笑迎接他。

        “今日路上的行人不多,没卖出几副,”徐怀玉把怀里的板栗仁递给她,还是温热的:“给你买了这个。”

        红艳接过来,自己先吃了一颗,再喂给书生一颗。

        徐怀玉吃掉了红艳手上的那颗板栗,问她:“甜不甜。”

        日子好像有点苦,不过板栗是甜的。

        红艳点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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