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是烧火成的精吗？这是他们孤陋寡闻，这世上物宝天华，人杰地灵，什么都有啊！

        沈簟清走了两步蹲在女子身前，给她整理了一下荷杆，不至于捆着太难受：“那位躺在床上的小公子和姑娘有什么纠葛吗？他年岁不大，你们二位看着应当不该有深仇大恨才对。”

        徐刻苦躺在床上面容苍白，气若游丝，女子目光幽幽的看过去，好像透过这个肉身壳子在看另外一个人：“哪是什么深仇大恨呢，他是奴家的夫君，是奴家的枕边人。”

        滴荷露看着身材丰满的美人，又看看闭着眼一张娃娃脸的徐刻苦，小声嘟囔：“这小少爷，年纪不大，本事还不小。”

        话里的古怪让沈簟清都听不下去了，他点了一下滴荷露的额头，接着道：“距沈某所知，这徐家公子自幼便仰慕圣贤之道，没有定亲也没有听说他有意中人。”

        “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女子叹了一声，含情目里又悲又喜：“我找了他好多年，我终于，我终于找到他了。”

        沈簟清有点明白了，这应当是前世的孽缘到今生来还，可是，床上气息奄奄的徐刻苦，还有在门口胆战心惊守着的徐老爷，沈簟清不知道他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还是顿了顿：“那过了奈何桥，重新投胎转世的这个人，还是姑娘认定的那个人吗？”

        女子坐在水里，很狼狈的被捆着手臂，她听见这话，瞳孔缩了一缩，埋头看着衣裙下露出来的绣花鞋尖，一瞬间屋子里都不像之前那样炎热了。

        “过了奈何桥，重新投胎转世，”女子抬头，眼里不复清明，近乎自言自语：“就不是原来的他了吗？”

        沈簟清沉默的垂眸，他也不知道。

        “他还是原来的他啊！我的徐郎，”女子急于应证什么似的，她让他们去看徐刻苦：“他的样貌未变，脾气未变，就连胸口的一颗红痣都是在原来一样的地方，他又怎么不是原来的那个人呢？还是一样的爱读书，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在读书，公子如玉，世无其二，我的徐郎就叫怀玉。”

        “这一世你的徐郎是风柳城徐员外家的独子，”沈簟清堪称残忍的打断她：“他叫徐刻苦。”

        女子蓦然瞪大了眼睛，眼泪慢慢的盈上来，眼见着就要落出来了。

        滴荷露不忍看的别过头，这一世的徐郎，名字确实有点难听。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轻声：“奴名红艳。”

        滴荷露立马又把头转回来，起码这一世两个人的名字挺配的。

        “姑娘，沈某不知你们前世有怎样的缘分，但纠葛到这一世来，想必匪浅。”

        徐刻苦的胸口还有一处残存的黑雾，是面前的女子花费好大一番心血留下的，不让沈簟清也不会这样轻易的把她从徐刻苦的身体里拽出来，但她在胸口留下的那点黑雾是徐刻苦迟迟不醒奄奄一息的原因，就连沈簟清也不能轻易将它取出来，只有黑雾的主人自愿主动的给它收回来。

        沈簟清蹲在她身前，一直向下垂着的眼皮这个时候看着有几分柔和，耐心的同这位火精姑娘讲道理：“可你看这一世的徐刻，徐少爷，父母尚且健在，独子昏迷不谢，高堂夜不能寐，全府上下跟着忧心，他难受，你也难受，这就是你几经周折，受尽苦楚想要的吗？”

        女子额间火焰印记越发璀璨，屋子里更热了，她满眼含泪的摇头：“我，我不想这样的，我的徐郎……”

        她的徐郎，那个上一世明知道她是妖也爱她护他的恋人，在临终时抓着她的手也要温言劝慰她的徐郎，这一世她找到了他，却认不出她，那慌张后退打翻了一架子书页的模样让红艳心口像是被人剜走一块那样的生疼。

        她的徐郎，怎么可以怕她的呀，她找了他这么多年，一路上连花香草绿都不曾停下来看过，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人，她连一句徐郎都来不及唤出口，可是徐郎不认她，谨慎又防备的盯着她，曾经满是情意满满的眸子全是戒备。

        找人路上那种漫无目的，孤身无依的苦寒都比不得如今徐刻苦的一个眼神更让人痛苦，红艳几乎发了狂。

        她想起和徐怀玉上辈子的最后一面，她的徐郎满身是血的倒在她怀里，已经很疼了，他还是努力仰头朝着她笑，努力抬手拂去她脸上的眼泪：“艳艳，别哭，听说你们妖可以活很久，我就陪你到这，今后你好好的，或许可以找一个陪你很久的人，妖也可以，艳艳，把我忘了吧。”

        说着让她不要来找他的话，让红艳不要来找他，可是徐怀玉拉着红艳衣袖的手是那么用力，眼神是那么害怕，他还是害怕红艳会忘了他。

        “是他当时不想让我放弃他，我找了他这么久，他说忘就能把我忘了！”

        有些执念一旦在心头生根发芽，就成了根深蒂固的怨气，屋子里陡然间烫得惊人，快要把人烤化了，红艳双目通红，艳丽的眉眼逐渐扭曲：“他怎么敢！又怎么能！”

        红艳的全身都快笼罩在黑雾里，两眼不再如之前那般清明。任何事，但凡陷入执念，都是棘手的难题，要是任这红艳姑娘发狂下去，只怕这座徐家大院也要被烧干净了。

        沈簟清眼疾手快，咬破食指在空气里画了一道血色的符咒，再把指尖往红艳额心一点。

        红艳一怔，脸上发狂的神情冷了下来，在沈簟清手下，眼里又浮起了泪。

        沈簟清带着她，又把之前的记忆重新走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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