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匠师精神

班沅起初，对于小掌柜给他的这份图纸，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自己乃是公输后人，从小就是在木工木屑的环境中长大的，再加上之后拜访名师，更兼具了学问，对于木匠之事自问已然是炉火纯青，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只要是自己见过的东西，班沅自问只要看两眼，就能直接复制出来。

        他的木工手艺，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整个长安城，班沅自问木工手艺能超越自己的，绝对不超过一手之数。

        而那些人，大部分都在朝廷的将作监，是有官品的。

        号称匠师。

        但班沅一向，不是很看得起将作监那帮人。

        因为他认为，将作监那帮人只会复制先人的成例，一点没有自己的思考。

        这样做出来的东西，匠气十足，却失去了木工的灵性。

        境界太低了。

        根本不是真正的匠师。

        在班沅的想法里，匠师真正的追求，应该是成为先祖鲁班、或者墨子那样的人。

        只要有需求，就能立即研制出相应的东西。

        而且是从未出现过的。

        一出手，就能震撼所有人。

        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匠师。

        至于皓首穷经、一辈子只是在前人的基础上钻研，却不能走出一步的，都只能称之为匠人罢了。

        在班沅看来，如今的匠器已经非常完备了，真正能产生影响巨大的工匠作品，最大的可能就是出在这雕版一行。

        为此，班沅才自降身价，选择给长安书铺制作雕版。

        为的，就是能在有生之年，在雕版一事上更进一步，像先人鲁班那样，制作出前所未有、却影响巨大的作品。

        只是，到目前为止，班沅还没能突破自我，制作出这样的作品。

        然而，就在刚才。

        班沅猛然发觉，自己孜孜以求半辈子、能堪称匠师级的作品。

        就这么冷不丁，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咕咚。

        班沅喉咙涌动，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盯着眼前的图纸，久久挪不开视线。

        这件名为“差速器”的东西，简直是自己这辈子以来，看过的最有创造力的作品！

        倒不是说，这图纸究竟有多复杂。

        相反，这件差速器的图纸，堪称简陋，甚至还有疏漏。

        但这不妨碍，班沅一眼就看出了眼前这件看起来十分简陋的作品的潜力。

        这东西的影响力，丝毫不下于祖先发明钻、刨子、铲子、曲尺、墨斗等东西！

        匠师级作品！

        班沅足足盯着这张图纸，整整一盏茶之久。

        整个房间内的气氛，逐渐古怪起来。

        一直在大快朵颐的阿二，看班沅一直盯着那副图纸，不由好笑道：“师父，这什么图纸，您盯这么老半天，这图纸上是有花儿啊？”

        “老二，闭嘴。”

        阿大皱眉，瞪了一眼自家弟弟。

        阿二闻言，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倒是班沅，被阿二这么一打搅，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将注意力从眼前的图纸上移开，抬头看向李晟，深吸一口气，神色严肃认真地问道：“掌柜的，这图纸，不知是哪位高人所做？”

        “高人？”

        李晟闻言轻笑一声道：“没有什么高人，是我自己画的。”

        “自己画的？”

        班沅闻言微微一愣，明显有些不可思议，语气十分怀疑地再次问道：“掌柜的意思，这图纸都是您自个儿，一笔一笔画出来的，没有旁人指点？”

        李晟再次点头。

        嘶！

        班沅长大嘴巴，认真的盯着李晟看了两秒钟。

        “掌柜真乃神人也，还请受老夫一拜！”

        他猛然从凳子上站起来，双手托着那份图纸，弯腰躬身，朝李晟行了一个大礼。

        这种礼节，一般都是弟子拜见师尊，才会行的大礼。

        仅次于君礼。

        “师父，您这是干什么？”

        眼见师父突然朝李晟鞠躬，阿二顿时有些懵逼，不知所措地也连忙站起身。

        阿大倒是没有犹豫，直接跟着师父，也直接躬身行礼。

        “臭小子，匠师就在眼前，岂能不拜？”

        班沅眼见阿二还傻傻的杵在哪儿，不由一巴掌呼在这小子后脑勺。

        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呢？

        “哎呦。”

        阿二被师父扇了一巴掌，牛脾气顿时上来了，梗着脖子道：“师父，你打我干嘛啊，我又没招惹您。”

        “哼！”

        班沅懒得和臭小子一般见识，直接将图纸放在桌上，拍着桌子道：“自己看！”

        阿二摸着后脑勺，轻轻的瞥了一眼那图纸。

        嗯？

        阿二起初还不怎么在意，但是很快就眼神一变，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他顾不得纠缠师父，一把将图纸给捧起来，一点一点地细细研究。

        阿二并不傻。

        相反，他还是非常聪明的，否则班沅也不会默许他留在身边。

        只是这小子脾气实在的有些跳脱，所以才一直没有正式拜入他的门下。

        “这……这是给四轮车转向用的？”

        阿二眼神微微凝，试探着问向班沅。

        班沅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李晟。

        李晟翻一个白眼：“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阿二猛然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之前李晟所说的话。

        只是，当时他只顾着往肚子里填美食，根本没怎么在意。

        “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阿二下意识地看向默不作声的大哥。

        阿二憨笑一下，点点头。

        “合着就我反应慢呗。”

        阿二腹诽一下，再次看向李晟，神色恭谨地问道：

        “师父常说，木工之事，下着为匠工，按图索骥而已。中者为匠人，唯手熟尔。只有上上者，能破前人之路而制新物，可为天下匠人之师！掌柜的能设计出如此图纸，已然堪称匠师！请收阿二一拜！”

        说着，阿二也恭谨的行了一礼。

        “匠师？”

        李晟哭笑不得：“我可不是什么匠师，不过是胡思乱想罢了。”

        班沅闻言，忍不住点头抚须笑道：“吾祖公输班曾言，想他人所未想，此正乃匠师之精神矣！”

        额……

        看来匠师这个名头，自己是背定了。

        李晟顿时有些无语，连忙摆摆手道：“先别说这些，我叫你们来就问一件事，这差速器，能造出来吗？”

        “能！”

        班沅点点头，图纸都有了，自己按图索骥便是。

        李晟又问道：“多久能造出来？”

        “三日！”

        班沅思索一番，认真道：“三日之后，老夫一定将这差速器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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