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走了不知多久，倒灌的寒风时不时袭来，陆云菱拢了拢衣裳，连她一个普通人都感到了刺骨的冷意，她担忧的视线偷偷瞟向安腾逸。

        虽然药浴后安腾逸对寒气的抵抗力比之前有所好转，但她也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他的病情就像是不定时炸弹时时悬在心头。

        安腾逸像是对寒意毫无感觉，自顾自执掌着一团略显渺小的灯火。

        陆云菱暗自皱眉，感受不到冷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这意味着他失去了对寒冷的危险感知。

        渐渐地，通道上方凝聚起了水滴，陆云菱不小心被滴到一滴水，忍不住一个哆嗦，实在是寒冽冻人。

        “你很冷？”安腾逸联想到陆云菱之前说这里像是连着一个冰窟，他意识到陆云菱此时的感觉恐怕不好受。

        他问着就要脱下自己的外袍给陆云菱保暖，陆云菱赶紧摇摇头说道：“别，千万别，我还受得住，但你可能就受不住了。”

        “无碍，我并不觉得的冷。”安腾逸不以为意道。

        就是感觉不到冷才是大问题，陆云菱跟安腾逸解释了下原由，才阻止了安腾逸的举动。

        安腾逸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越往前走，顶上的水凝结成冰，冰雪被风裹挟着从前方通道涌入，火光越发摇晃剧烈，似是随时都能熄灭。

        就在陆云菱盯着摇曳不停的火光走神时，头顶及壁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厚厚雪堆，忽地承受不住重量掉落下来。

        安腾逸一拂袖，雪堆散成雪花纷纷避开陆云菱飘下。

        陆云菱笑眼弯弯赞叹道：“你这招太好使了。”

        但安腾逸看起来却并不愉快，陆云菱奇怪地望向他。

        他抬起另一只手展开给陆云菱看。

        陆云菱这才明白原来是火折子在突如其来的小雪灾中报废了，而此时安腾逸周身的氛围比冰窟还要冰冷。

        她抽了下嘴角，这时的安腾逸很好猜，他本就认为是自己的缘故楚侯爷才设下这处陷阱，不仅如此他此刻的体质还是拖累，现在更是把火源不慎弄没了，不忍看到安腾逸继续低落自责，陆云菱指着远方对他说：“看，有亮光，我们要到出口了。”

        安腾逸没有放松，他凝重地望向雪地反射来的亮光，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道：“你跟紧我。”

        陆云菱走出通道的瞬间，眼前豁然开朗，环顾四周这里就像个没有馅料的烧麦，这里到处都是白茫茫中点缀着晶莹剔透的冰雪世界，唯独头顶的那一片开口没被遮挡，但依旧是雪花纷纷，若不是情形不对，她敢保证这里绝对会是旅游胜地。

        安腾逸走了几步，大致看过四处后对陆云菱说：“壁面有数丈高，约莫有我们掉下时的高度，且过于光滑无法攀登，只能试试能不能让人从外面救助，信号弹还有吗？”

        “有！”陆云菱赶紧低头在包袱里翻找，同时问道，“我们走了这么远，应该早就离开夕丰城地界了，他们还能看到讯号吗？”

        “我们沿着夕丰城的西北方向走了百余里，这里应该是青雪山山脉的一处山谷。”安腾逸推测出位置后说道，“所以你不用担心，若是地方没错，我曾经的战友在这里有驻地。”

        “那真的是太好了。”陆云菱把泥丸掏出后喜出望外，递给安腾逸说，“给，我找到了。”

        安腾逸接过后捏了下发现已经潮湿无法使用了，他叹了口气说：“可惜不能用了。”

        他不禁感叹楚侯爷算无遗策，连这里的环境都摸了个透，就等着他来钻，偏偏他还不得不钻这个陷阱。

        陆云菱忖测是之前那段路有潮湿水汽的缘故，她苦笑着干脆躺倒在雪地上，望着上方那个山口，想到跑了这么久追逐的希望忽然没了，或许他们两人再也出不去了，她就忍不住问道：“之前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想赶我回去？”

        安腾逸沉默不语。

        陆云菱像是要死个明白，依旧喋喋不休：“你是不是讨厌我？否则为什么总是赶我。”

        “不讨厌。”

        “啊？”陆云菱惊诧地看向安腾逸，“真的？”

        “自然。”安腾逸说，“你也听到了，别人都叫我煞神，克兄克母，杀人如麻，给人带来的从来都是不幸，你本该离我远些才不会遭受此番劫难。”

        “我从来不这么觉得。”陆云菱听到他的这番剖白，蓦然笑了，想到阿姊陆忆雪也曾这么对她说过类似的一番话，但她的回答一如既往，“在我看来，你明明是烽言国的英雄，也是我最佩服的人，若是没有你接替安国公镇守边关这些年，烽言国哪里能震慑住旁边虎视眈眈的两国，阳城里又怎么能歌舞升平？你给人带来的分明是幸福。”

        陆云菱不喜欢战争，更不喜欢由此带来的杀戮，但她明白，有时候战争是为了和平，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安腾逸心中震撼，很难有人能像她一般看得这么透彻，他的眸光熠熠生辉，暗藏锋芒，他喃喃低语：“若是再选择靠近我，恐怕就不会再放手了。”

        “你说什么？”离得有些远，陆云菱没听清安腾逸的话。

        “没什么，如今我只剩下一副残破之躯，又哪能再上战场呢？”安腾逸收敛神色回道。

        一下拉回现实，陆云菱情绪顿时低落下来。

        悄无声息良久，陆云菱倏然遗憾感叹一声：“要是有火就好了，说不定还能烘干信号弹。”

        “这倒提醒了我。”安腾逸把手里的泥丸还给陆云菱说道。

        “难道你有办法？”陆云菱眼睛一亮，起身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一棵树后眸光暗淡了下来，“可是这里连树木都没有，能用什么生火呢？”

        “谁说我要钻木取火了？”安腾逸摇摇头轻笑一声，指了下地面上随处可见的冰块说，“就地取材就可以了。”

        正好上空的雪停了，陆云菱好奇地一同蹲下观察低洼处的那些冰块，估摸着曾经是小水洼，她侧头就看到安腾逸在挑选着什么。

        “它们有什么区别吗？”陆云菱问道。

        “透明程度越高越容易聚光。”安腾逸解释道。

        陆云菱点点头看得更加仔细了，没过一会儿她朝安腾逸招招手说：“看这里，这一块里面没有杂质，也没有冰花。”

        安腾逸走过来挑起那块冰，用刀削了几下做成了冰透镜。

        陆云菱兴趣盎然接过冰透镜后对着太阳光照射了下，果然发现地面上有凝聚的光斑。

        她欣喜地说道：“成功了！”

        陆云菱迟迟没等到安腾逸的回音，她回过头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晕倒在雪地上。

        触目惊心的场景吓了陆云菱一大跳，她抛下冰透镜，连忙蹲下检查起安腾逸的身体状况。

        陆云菱这才发觉方才他用刀削冰透镜的时候，动作就略显滞塞，恐怕是隐忍许久，眼下一声不吭倒下是实在支撑不住了吧。

        她懊悔自己刚才太过兴奋，没注意安腾逸的异常。

        “你清醒点啊，不能让楚侯爷的计谋得逞。”陆云菱低声对他说道。

        楚侯爷本就意图引发安腾逸的病症，慢慢冻死来折磨人，她想到这给安腾逸把脉时也发现了什么，脉象迟缓之余还有丝异样，似乎和药粉诱发病因时的脉象相同，再次遇到她很快就明白这又是中招了的迹象。

        可陆云菱苦思冥想也不明白是什么时候中招的，明明她没有闻到过那种药粉的特殊味道。

        雪花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纷纷扬扬，好在喂下药丸后安腾逸勉强睁开眼，在陆云菱的帮扶下向来时的通道走去。

        陆云菱问出自己疑惑后，安腾逸沉吟了下答道：“恐怕是在通道里，雪堆忽然落下来的那个时候中招的。”当时他就觉得不对，气息凝滞了下火折子就来不及护下。

        “难道是因为你碰到含了药粉的雪？”陆云菱这才有了答案，没想到这雪还在无意中隔绝了气味。

        两人往通道里走了一小会儿就停下了，再往前就是药粉夹雪的地方了，陆云菱取下安腾逸身上的长刀直接在通道直角处奋力砍向石壁，试图凿出一个能躲避风雪的洞穴。

        “让我来就好。”安腾逸对陆云菱说道，他看着陆云菱砍了两下也不过在石壁上划下两道痕迹后，无奈间不知不觉扬起嘴角。

        “这怎么行，你现在若是动用内力，只会对你的状况雪上加霜。”陆云菱想都没想就反驳道。

        “没关系，你明明也冻得不行了，何必逞强呢？”安腾逸看向她不自觉颤抖通红的小手，伸手夺过长刀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内力震动下石块扑簌簌滚落，不多时一个小型洞穴形成，恰好能容纳两人躲避外界的风雪。

        洞穴建造好的那刻，安腾逸手撑着刀卸下了最后的力气缓缓靠着洞穴坐下，合上眼睫歇息，只觉得全身逐渐被冰封了般一点点的无法动弹。

        “你怎么样？”陆云菱担忧问道。

        “没事，歇会儿就好。”安腾逸说，“当务之急是烘干信号弹。”

        虽然不放心安腾逸的现状，但陆云菱也知道他说得对，此地不宜久留，安腾逸绝对不能再呆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了。

        陆云菱翻出包袱里唯一能被点燃的艾灸用的艾条，她再次跑到有阳光的雪地，用冰透镜聚焦，可是好半天也没点燃艾条，她只好一动不动等着上头没有一丝暖意的阳光在聚焦下产生足够的温度，盯着艾条她的思绪逐渐飘远，脑中对治疗方案又有了些模模糊糊的新想法。

        艾条冒烟，思绪回笼，她喜上眉梢，赶紧拿着艾条回到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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