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装

程放星抽过一张纸，擦干净了嘴角的那点奶油，舌尖在口腔里还能感觉到一丝甜。

        赵佳铭在一旁重复着：“反正我没吃过。”

        程放星笑着揽过赵佳铭的肩膀，侧头问他：“害羞什么？”

        这句话故意压低了尾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讲出来，不合时宜，却怪撩拨人的。

        “骚话少说。”赵佳铭一把推开程放星，满脸嫌弃。

        程放星低笑一声，不再和赵佳铭开玩笑，老老实实地坐回位子喝粥。

        喝完粥，程放星才想起来问赵佳铭：“这粥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赵佳铭客气地摆摆手。

        “怎么不用？不用钱啊？”

        程放星转过头，却发现赵佳铭一直面对着他，靠在桌边低头玩手机，一下也没吭声。

        “你该不是真害羞了吧？”

        赵佳铭收起手机抬头，终于找到了报仇的好时机，他眉梢扬了扬：“这粥……不是我买的。”

        程放星点点头：“那我转钱给谁？”

        “这是阿也买的。”

        “你能不能早说？”程放星拉下脸，“我都吃完了，现在想吐也吐不出来。”

        “这泡芙也是余也买的那一盒？”想到什么，程放星猛地咳嗽起来，又抽了张纸巾用力擦擦嘴角。

        “不、不是。”看程放星这反应，赵佳铭撒了个谎，“泡芙是我自己买的。”

        “你最好是。”程放星将擦过嘴角的纸巾揉成一团，恶狠狠地砸到赵佳铭身上，显然不太信任他。

        赵佳铭赔着笑，好脾气地附身捡起纸团，丢进了垃圾桶。

        “我把阿也的微信推给你，或者你直接扫这个加她，把钱转给她。”

        赵佳铭走过来，解锁了手机就是一个二维码，简直像是有备而来。

        程放星扫了一眼，问：“这二维码？”

        “我问余也要的，你总不好意思欠人小姑娘钱吧。”

        “我转给你，你转给她，不是一样？”程放星没去拿自己的手机，也没答应。

        他桃花眼敛了敛，倒是想起了刚认识一个小姑娘的时候，也是打着要钱的名义去加的人家微信。

        “你不是说叫我不要掺和吗，我不掺和了。”

        赵佳铭摇摇头，把余也的微信和二维码名片一并给程放星发过去，才收起手机离开。

        “赵佳铭，”程放星冷笑，“你可真行。”

        -

        早上快八点，超市里来往的同学不在少数，左右入口各排起了一条结账的小长队伍。

        程放星扫了一圈，从冰箱里拿出瓶水，等这些赶着上早课的同学排完队，才将水放到柜台上：“阿姨，麻烦给我再换张五块钱现金。”

        现如今线上支付日常化，程放星就算翻遍全身也找不出一张现金，既能还给余也，又能和她有最少的瓜葛。

        程放星将换来的五块钱夹进手里拿着的课本里，道过谢，拿了水离开。

        程放星不习惯欠着别人，接下来只要等着余也再来找他，把这钱还给她就行。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昨天那么差的脾气对待余也之后，还觉得今天她肯定会来找自己。

        -

        又是一个困倦的周一，余也没有早课，却还是很早起来了。

        赵佳铭说今天他们在六教有一节两个班合上的大课，正适合余也溜进去找平日见不到人的程放星。

        化学系，男生居多。余也一走进教室，就感到目光齐刷刷地往她身上来，那些原来犯着困的眼睛马上有神了。

        这种场面对余也来说不算陌生，她撩了撩头发，锁定了那个还趴在桌面上睡觉的脑袋，径直走过去。

        赵佳铭对余也使了个眼神，就站起身来，把程放星旁边的位子让给她。

        余也心领神会地眨了下眼睛，轻轻地坐下，而后转头看着睡得正乖的程放星，不自觉露出个笑。

        似乎是趴着睡得不舒服，程放星改成了侧着睡，脸从臂弯间露出来，正好朝着余也这边。

        那双清澈的桃花眼闭上了，少了多情的锋芒，气质变得内敛而温和。

        余也学着程放星的样子，双手置到课桌上，脑袋趴上去，面对着程放星。

        唯一不同的是，她舍不得闭上眼睡觉。

        余也看着程放星高挺的鼻梁，听着他轻浅的呼吸声，沉浸到一种虚幻飘扬的情绪里。

        直到程放星皱了皱眉，鼻子轻嗅着问：“你怎么那么香？”

        余也还没来得及反应，程放星睁开了眼。

        惺忪慵懒的眼，没带什么情绪，清晰地倒映出她此刻带点失措的模样。

        看清是谁，程放星马上抬起头，远离了余也，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对上余也黏人的眼神，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怎么是你？”

        余也点点头，直起身子回答程放星：“用的是水蜜桃味的沐浴露，你要是喜欢，可以给你发个链接。”

        声音太过平缓，意识到不甜，余也开始补救：“所以程放星，我们加个微信好不好呀？”

        “不好呀。”程放星学着余也的语气拒绝，又淡淡嘲讽道，“我一个大男人，用那么香做什么？”

        “而且闻久了，有点呛，我不喜欢。”

        程放星翻开课本，把夹着的五块钱递给余也：“买粥的钱，还给你。”

        余也没接，还想着程放星的上一句话，尽可能若无其事地瞥了他一眼：“那碗粥，其实要八块钱的。”

        “那你还欠我三块钱哦，支持加个微信还给我的。”

        余也笑眯眯地要去拿钱，程放星却抬高了手，不打算给她了。

        “怎么到你这就要八块了？哄抬物价？”

        程放星脸上是个带点冷意的笑，余也却觉得他这副认真讲道理的模样挺可爱的，忍不住逗他。

        “因为我让阿姨额外加了三块钱的糖，那粥甜不甜呀？”

        程放星舔舔牙关：“那是碗皮蛋瘦肉粥。”

        “但是你不是喜欢甜的吗？”

        程放星侧过脸去，懒得再理余也。

        气氛有些僵，余也瞥到摆在程放星面前的一瓶冰水，自然地拿过来想帮他打开。像以前她惹余与生气一样，没有什么是别扭却不明说的道歉解决不了的。

        余也拿过水，正要用力拧开，就想到了这举动一点也不甜。

        一瓶冰水在余也手中拿着，她怪异地保持着要开的姿势，实际却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

        程放星大概是注意到了，他转回头来皱起眉，问余也：“你干什么？”

        “我……打不开。”余也将水递给程放星，语气虚虚弱弱的，“手好疼。”

        余也一边吹着半点也没发红的手，一边观察着程放星的动作，只见他轻松地拧开了水却又递回来。

        “给我吗？”余也不装模作样了，她指指自己，语气不太相信。

        “给你。”程放星把水往余也手上又递了递，桃花眼里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谢谢。”说实话，余也还挺受宠若惊的，但她又觉得，这不太像程放星会对她干的事。

        余也接过水就发起了呆，却不喝下一口，程放星等不住了，问她：“怎么不喝？”

        程放星等得不耐烦，直接又拿过水，拧开了瓶盖，递给余也一瓶不带盖子的冰水。

        余也不得不喝了一小口，刚喝完，就听见程放星带着笑音说：“这瓶水正好三块钱，我们一笔勾销。”

        “强买强卖？”余也失了笑，摊开掌心向程放星要回瓶盖，“而且这水不就两块吗？包装上的建议零售价都写着了呀。”

        程放星会意，将瓶盖放到余也手里，指尖无意地触过，带了点冰凉。

        大概是一个让余也心甘情愿被骗的温柔陷阱。

        在桌面上的五块钱被程放星推到余也那边，他语气恶劣：“因为我让阿姨多冰了会儿，要贵一块钱，够冰吗？”

        余也拧上瓶盖，配合地点了点头，她把水放到桌上，冲程放星伸出手。

        “但是我的手都冻红了，你能不能给我吹一吹呀？”

        这回程放星却站起了身，连虚情假意都不肯了，眼里的淡漠收也收不住。

        “让一让。”

        一排五个的座位，两边是走道。程放星的另一边坐了三个人，出去太麻烦，他不得不从余也这边离开。

        “你又逃课？”余也没起身。

        程放星俯下身，盯住余也，却没什么温情。

        “先管好你自己，这节课，也不是新闻系来上的。”

        余也和他对峙着：“我没有课，还不能来旁听了？”

        后排的赵佳铭看出来气氛有些不对，犹豫着要不要劝劝，就有人先他一步往枪口上撞了。

        隔壁班的刘昊宇刚进教室，马上注意到了余也，他主动忽略了站在一旁的程放星，走过去熟稔地打招呼：“阿也，你怎么也来上高分子化学？你对化学也有兴趣啊？”

        转头见到刘昊宇那张谄媚的笑脸，余也一言不发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和程放星一起走人。

        “同学，注意一下你的称呼，我们不熟。”面对着刘昊宇，余也将她那张风情脸的冷艳发挥到了极致。

        余也越拒人于千里之外，刘昊宇就越心痒难耐。

        “阿也，怎么不熟呢，我们不是还一起吃过饭……”

        一边说着，趁余也情绪不太对，没注意到什么，刘昊宇伸过一只手就要搭上她的肩膀。

        突然间，“啪”的一声响起，就像在耳畔似的，要不是没感觉到疼，余也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被打了一下。

        而后是程放星懒散的声音，他冲着刘昊宇扬扬手中的课本，勾唇说了句：“抱歉，手滑。”

        余也转头看看两人微妙的气氛，想到刘昊宇平时面对着她的德行，立刻明白刚才程放星阻止了什么。

        程放星的眼神比对着她时冷上许多，余也有了底气，狐假虎威地告诉刘昊宇：“你少在阿星眼皮底下想对我动手动脚。”

        得了便宜还卖乖。

        程放星提醒道：“余也，也注意一下你的称呼，我们不熟。”

        余也冲程放星粲然一笑，因为真心实意，反而显得有点甜，平时怎么装也装不出。

        她悠悠开口，一字一顿：“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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