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第二天上班时，方毅把她叫到办公室，委婉说道：“小温啊，虽然工作忙，家里的事也还是要处理好。毕竟这是公司，要是那天有其他客户看到，成什么样子……”

        温钏宁向他道歉：“对不起方总，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同事们看起来脸色如常，似乎昨天的事已被他们从脑海中抹去。庄蕙捧着咖啡杯探出头来：“温姐，你没事吧？”

        旁边周姐欲言又止，温钏宁索性道：“周姐，有什么想问的您就问吧。”

        周燕凑过来问道：“昨天那人是你爸？你真离婚了？”

        温钏宁捋了捋头发，轻松道：“嗯，我和他们不常联系，所以他知道我离婚了就有点激动。”

        周燕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我怎么不知道？”

        温钏宁笑道：“还没进公司就结了。”

        庄蕙福至心灵：“那个保时捷！”

        温钏宁把食指竖在嘴边，点了点头。

        庄蕙和周燕把头凑在她的工位前，你一言我一语：“你那时候居然说是滴滴！”

        “好端端的怎么离婚了？”

        “为什么离婚了你爸反应那么大？”

        “你和邵组长以前认识不？他昨天听见你爸爸来找你就冲出去了。”

        庄蕙一向快言快语，问出口也没觉得不对劲。

        虽然和这两人比较熟悉，但温钏宁没有与人分享私事的喜好，轻描淡写地回答道：“离婚就是性格不合，现在离婚多正常呀。我家情况比较复杂啦，有机会再和你们说，赶紧工作吧，小心待会儿方总出来。”

        周围几个同事表面不动声色，其实都竖起耳朵捕捉信息，温钏宁的三言两语在他们心里已经构筑出新的故事，手下噼噼啪啪敲打着键盘，在各自的小群里讨论得风生水起。

        这些事温钏宁自然不知道，她在面前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心想着只要过一段时间，这件事自然会被大家淡忘。

        午休时间刚过，大家还没从午睡里完全清醒过来。前台踩着小高跟跑到温钏宁旁边：“钏宁姐，有你的快递，你快来签收一下。”

        温钏宁从未将公司设置为收获地址，心里不免疑惑：“是什么东西？”

        前台双手捧住脸颊，语气中带着几分艳羡：“是玫瑰，好大一捧花哦，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捧的玫瑰花。果然冬天也是谈恋爱的季节呢……”王婕最近沉迷看韩剧，心里对各种浪漫场景心驰神往。

        身边众人似乎也一下抖擞了起来。大抵还是工作太少了，庄蕙比温钏宁还着急：“走走走温姐，去看看到底咋回事。”然后推着她往外走，旁边众人也是翘首而盼。

        走到楼下，果真有一个小哥带着一大捧玫瑰等着她签收，温钏宁一边签名一边问：“你知道是寄件人是谁吗？”

        小哥一边收着单子一边说：“这是花店统一找人派送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寄件人是谁。您看看花里有没有卡片什么的吧？”

        温钏宁礼貌道谢。

        粉色玫瑰簇拥在白色的包装纸里，每一朵都娇艳欲滴、芳香扑鼻。

        王婕眼带羡慕：“钏宁姐，这么大一捧花，得有九十九朵了吧？”说着还真的数了起来，亮闪闪的美甲和花簇相得益彰。

        庄蕙眼疾手快找到了夹缝里的卡片：“钏宁姐，快看看是谁送的。”

        温钏宁把卡片打开，里面写着「曾经亏欠你的情人节礼物，给我一个机会弥补」。

        卡片上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

        曾经和邵远相伴了好几个期末考试周，她看着邵远笔记里遒劲的字体羡慕道：“你写字真好看。”看起来坚毅又大气，和他本人一样。当时他是什么反应？邵远伸手揉乱她的头发说：“好好复习。”

        不记得是哪一年的情人节，约会时，温钏宁看到过往女生手中的花束忍不住叹道：“真好看。”

        邵远搂住她的肩膀：“喜欢吗？”情人节的玫瑰花坐地起价，邵远自然负担不起一大捧花束的价格，但也试图买花以表心意。

        温钏宁拦住他，两人都囊中羞涩，哪有闲钱买这个。她扑在他怀里撒娇：“先欠着，以后再买。以后有钱了我可不会和你客气。”

        邵远笑道：“好，到时候给你买九十九朵玫瑰。”

        她嗔怪道：“你好土啊。”

        邵远的笑声透过胸腔传到她耳中：“不要？不要算了。”

        温钏宁笑着打他，两人闹作一团。

        谁知毕业后就分手，当时开玩笑的“玫瑰之约”自然不了了之。

        庄蕙眼睛乱转：“温姐，是谁送的？”

        温钏宁很快把卡片揉成一团，耸耸肩：“不知道，卡片应该是花店配的，什么也没写。”

        庄蕙露出失望的神情。

        带着这束花回去，毋庸置疑又会吸引其他人的目光。温钏宁把花留在前台，嘱咐道：“有谁喜欢就送人家几支。”

        王婕替送花人肉痛：“钏宁姐，这束花得好多钱呢吧，毕竟也是人家一番心意……”

        温钏宁摊手道：“我带回家也只能扔垃圾桶，还是在你这留着吧。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呢。”

        说完温钏宁便带着庄蕙上楼回去，庄蕙不断猜测：“是不是你老公，不对，你前夫想和你重归于好，所以让人送花过来挽回你？”

        “要不就是哪个暗恋你的人，知道你离婚的消息，迫不及待展开追求！”

        温钏宁好笑道：“少看点电视剧。”说着把皱作一团的卡片扔进垃圾桶。

        温钏宁拿起杯子向茶水间走去，想泡杯茶醒醒神。

        刚在拐角处就听见两个男同事的谈话声。

        男同事甲：“你们组那个温钏宁，真看不出来已经结过婚了。”

        男同事乙唏嘘道：“可别说，还离婚了呢。听说她前夫还蛮有钱的。”

        男同事甲语气暧昧：“美女都喜欢找富豪嘛，你懂的……只要有钱，其他的都不是事儿。”

        男同事乙笑声短促，神秘兮兮道：“下午不还有人给她送花了？”

        男同事甲“啧”了一声：“你懂什么，离婚后分一笔钱，再找个老实人接盘，妥妥的。”

        男同事乙长叹道：“合作方那个邵组长好像对她也有点意思……哎，果然女人都拜金，咱们这种老实人都没人看得上。”

        两人嘀嘀咕咕的声音伴随着勺子搅拌的叮叮当当，温钏宁抿了抿唇准备转身离开，却撞上身后的周燕：“周姐。”

        周燕拉着她走进茶水间，那两个男人瞬间噤声。

        周燕按了下咖啡机，状似无意地说：“有的男人嘴比我这个大婶还碎，怪不得没人看得上哦哎哟喂，嚼舌根的功夫能用在工作上，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赚那么点钱。”

        其中一人似乎想争辩什么，被另一人扯着衣服拉出去。周燕好歹算是公司里的老前辈，没什么人敢正面和她发生冲突。

        “你又没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怕他们？”周燕往咖啡里加糖，用力搅拌着，“你越怕他们，他们越觉得自己说中了，越觉得你好欺负。”

        温钏宁低头应了声，挤出几分笑意。

        周燕叹了口气道：“离婚有什么？我早几年也离婚了，现在自己带着孩子生活，不也过得很好吗？那些男的一个个就喜欢在女人身上挑毛病，凭空都能给你捏出一段故事来，你越忍让他们越来劲。我离婚时公司里也有人说是我出轨劈腿才离的婚，我一开始想着清者自清，结果他们越说越过分，后来我把造谣的人揪出来骂了一顿，就再也没人敢背后嚼舌根了。”

        温钏宁从未听过周燕提起自己的事情，知道她是为了安慰她才字节上吧，心中感动：“谢谢你，周姐。”

        周燕笑得爽朗：“小事而已，以后再遇到这种人直接上去抽他，你不敢就叫我上。”

        不知为何，温钏宁对自己早上的含糊其辞感到有几分愧疚。

        刚一下班，邵远打来电话，邀她一起吃饭。

        温钏宁有几分无奈：“你很闲吗？”据她所知，邵远所在的公司业务繁忙，他怎么看起来总是这么有空。

        邵远开玩笑道：“我很忙，但是和你见面的话，再忙也能找出时间来。”

        “不必了，工作要紧。”温钏宁凉凉道。

        邵远问：“花收到了吗？”

        温钏宁按下电梯键：“收到了，花我已经分给公司里的女同事了，替大家谢谢你，以后不要再破费了。”

        邵远自嘲一笑：“小钏，你还在怪我。”

        温钏宁扶额：“随你怎么想吧，但是我真的已经把过去那些事放下了，你也不要再耿耿于怀了好吗？”

        “那为什么你连和我一起吃饭都不敢？”邵远说道，“你在害怕什么？”

        温钏宁有几分赌气的成分在里头，应道：“吃饭就吃饭，去哪儿吃？”

        邵远笑道：“我在你们公司门口等你。”

        温钏宁走出大楼，邵远冲她招手。

        “你等多久了？”温钏宁疑惑道，“你就不怕我已经走了？”

        邵远把人带到车上：“我知道你还没走。”

        温钏宁自然不知他守候多时，系好安全带后问：“我们去哪儿？”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邵远语气里几分神秘。

        车窗外的风景换了又换，最终他把车停在一个中学附近，正是准备晚自习的时间，学生们吃完饭正熙熙攘攘地往校门走。

        温钏宁跟在邵远身后，进了一家面馆，招牌看起来有几分眼熟。温钏宁思索了一瞬，反应过来，这家店招牌和大学城里的一家面馆一模一样。

        邵远看她的表情就猜到她心中所想，说道：“有没有感觉很熟悉？”

        推门带得门上挂的风铃叮当作响，老板娘掀开帘子走出来道：“看一下要点什么哈。”看到温钏宁时又惊又喜：“哎哟，上次他来我就说怎么没见着你，又不敢问，终于带着你一块来了。”

        以前面馆开在学校附近，因为价格实惠分量足，味道又很不错，生意一直很火爆。温钏宁和邵远隔几天就会去光顾一次。久而久之老板对他们两人也熟悉起来，他俩去吃还能打个折。毕业后自然再也没去过，也不知什么时候店搬到了江宁。

        温钏宁笑着打了招呼，老板娘打趣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们还在一起，什么时候准备结婚呐？”

        温钏宁试图解释，邵远接过话茬：“我还在努力中，就等她点头了。”

        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你们看看想吃点什么。现在学生都回去自习了，没什么客人。”

        两人找了位置坐下。

        温钏宁问：“怎么把店搬到这里来了？”虽然这里近水楼台，不愁客源，但好端端的怎么换了个地方开店。

        邵远给她倒了杯水：“咱们毕业后，那些店面就被整改要求关门了，而且老板的小孩在江宁上学，可能想照顾孩子吧，就搬到江宁来了。我也是无意中找到这家店的。”

        温钏宁若有所思。

        邵远问道：“看看想吃什么？”

        温钏宁拿过餐牌，要了西红柿鸡蛋面和几道凉菜。

        邵远有点意外：“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酸辣米线。”大学时温钏宁无辣不欢，每次点了酸辣米线还要嘱咐老板多放辣和醋，结果吃得满头大汗，哈着气泪汪汪地说下次再也不点这么辣了，结果过一阵子还是重蹈覆辙。

        温钏宁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过去这么久了，人都是会变的。那时候的仗着身体素质好就胡来，最终吃苦的还是自己。现在我只要一吃辣的就胃疼。”

        邵远默了默，喊来老板娘点单。

        邵远问：“不喜欢玫瑰吗？”

        温钏宁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在公司收到花容易引起大家注意。”想到下午在茶水间听到的话，她无意识摩挲着手指。

        邵远沉默片刻，说：“是我考虑不周。”

        温钏宁解释道：“毕竟同事知道我刚离婚，一点小事就会被拿出来放大。”

        邵远低声道：“就是因为你离婚了，我才有光明正大地追求你的机会。”

        温钏宁手指轻点桌面，没来由想到江徐行也经常做这个动作，她说：“可是邵远，我并不打算给你机会。”

        邵远看着她，说道：“实话说，看到这家店我就会想到大学时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们不能像那时候一样吗？你也是因为结婚后过得不好才离婚的，不是吗？这是老天在给我们第二次机会。”

        温钏宁看着他，他的眼里似乎盛满了悲伤，有一瞬让她想到了当年那个温柔儒雅的男生，如果她没有回江宁，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如果他没有见异思迁，是不是现在两人还能心无旁骛地在一起？

        这些假设都没有什么意义，两人的分离并不是某一个原因直接导致的，而是无数微小的线，交替编织成了命运的大网。

        温钏宁坦白道：“我已经对你没感觉了。实话说，结婚时我对我的丈夫并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后来不知不觉喜欢上了他。虽然还是离婚了，但是我还不能很好地处理我的感情。”

        邵远的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原来听自己喜欢的人谈起她的感情，会是这般难受。在知道温钏宁结婚后，他打探过消息，但知晓具体信息的人寥寥，周戈又对他深恶痛绝，自然不会告诉他任何信息。

        上次送她回家，他大抵能猜出她的丈夫家境殷实，透过车窗瞥到的侧颜看起来也与她甚是般配。只是他一直认为温钏宁和那人的婚姻貌合神离，毕竟相处没多久就结了婚，哪里比得过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是他错了吗？

        温钏宁语调轻快：“其实我觉得单身挺好的，至少最近几年我没有再结婚的打算了，有些苦吃一次就够了。撇去这些不谈，咱们还有同学情谊在。”

        邵远并不想和她做什么普通的同学，回江宁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追回她。

        老板娘把他们点的面和配菜端上来，温钏宁笑道：“好香。”

        老板娘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容让眼尾皱起：“可不是，特地让老头子加了分量，年轻人就要多吃点。”

        温钏宁熟稔地烫着筷子和调羹，递给邵远：“吃吧，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她舀起一勺汤，轻轻吹了吹之后才送入口，汤汁里有浓郁的番茄味，酸甜可口，和江徐行做的面口味极其一致。奇怪，为什么她总是想到他。

        邵远看她吃饭的模样，和以前相去甚远，以前她吃到好吃的东西就会咋咋呼呼：“邵远邵远，你尝尝看，这个超级好吃。”然后硬要给他喂到嘴里，旁边的人都会发出善意的笑声。现在她恬静吃饭的样子已经看不出原来在他身边跳脱的影子。

        时间真的能这样改变一个人吗，在感情上，在性格上。

        在小区门口和邵远告别，目送着他的车子远去。温钏宁走到对面的便利店买了瓶酒，最近她发现喝酒能帮助她更快地入眠。

        收银员问她要不要袋子，她摆摆手，拎着酒瓶往回走。

        旁边来人把酒从她手里抽出去，吓得她一个激灵。

        江徐行目光灼灼：“刚刚送你回来那男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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