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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靖难(1)


“什么?”我顿时一阵眩晕,“咣当”一生,手里把挖玩的一件铀色唐三彩骏马失手落地,摔了个粉碎,被历史注定了的靖康之难终于挨不住寂寞款款而来,我虽有所准备,但在这一合时宜之时乍一听到,还是无限震惊,无法镇静。

        公元1127年,金兵乘胜追击,一举灭了北宋。宋钦宗和宋微宗及后妃、皇子、公主等三千多人被俘虏北上,另俘虏皇室少女,妇女、宫女、官女、民女等共一万五千多人,运至大金国土,其中女子大部分作妓女。宋钦宗赵恒这位苦命的皇帝,做皇帝只一年多,就被金人掳去,从此过起了生不如死的蝼蚁生活。金圣宗下了圣旨,废黜钦宗为庶人,另立不姓赵的人“以王兹土”,在卞京当新皇帝,受尽折磨终身监禁达三十年之久的钦宗,与其父徽宗先后死于五国城。

        这就是集体腐败的结果,想必当日宋太祖在城头上春风得意马蹄疾,恣意灭了南唐,将南唐后主李煜去国号,封为“违命侯”的时候,自是想不到三百年后,他赵氏子孙也会零落成泥粘做尘,青山何处不埋骨,也成了异乡之鬼,剩下这不甘心的一缕幽魂,也不能落叶不能归根了。

        靖康之难本就该来,我自是在一阵心惊之后便缓和了过来。只是这靖康之难好来不来正好在宗泽议和的时候来了,难怪兀术这两天将他耍得团团转,丝毫没有议和的诚意了,他是铁了心地让我们养入虎口了,我们如入瓮之鳖,插翅也难逃了。

        “悠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兀术看着我先是一惊,转而平静若无视,笃定地看着我,心里定是百转牵肠。

        我为什么要说,我该表现得歇斯底里,摔盘子砸碗才能表示我的爱国吗?反正一千年后,这泱泱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了。我所受的教育让我做不出这样愚忠的事情。老祖宗的遗训里说得好,天下之势,合则必分,分则必合,只不过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过不了两百年,既没你金国,也没我宋国,还不被成吉思汗的铁骑一扫天下,这场战争,说白了,充其量是场人民内部战争,属于民族矛盾。若是要我同情这一众被掳的赵家子孙,那就不必了,杜牧他老人家早说了: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别以为灭了宋的就是你的功劳好不,任何一个国家的灭亡都是先从自身溃烂而起的,荣国府里也只有门口的两只石狮子是干净的,你充其量不过推波助澜而已。我看着兀术那张笃定我发飙的脸无声地笑了,小子,虽然你很帅,可也别侮辱了我比你多出的这一千年智慧。

        我当下懒懒地回他:“要我说什么?”

        兀术眼睛陡然一亮,晶亮得犹如暗夜里点点的流萤,对着的浅笑凝视着好一会,才呵呵地一笑,“你这丫头,亡了国到似个无事人一样。若是宗泽听了我适才的话,怕不是要上房揭瓦吧。”

        “那你待我怎么样?学那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吗?莫忘了那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我随手抚了一下身边的鸣凤,一阵清音泻玉而下。

        太祖皇帝赵匡胤在短短六十日内灭了后蜀,并将蜀主孟昶的花蕊夫人迎入后宫,册立为妃。那花蕊夫人原与孟昶甚笃,只慑于主威,不得与太祖宫闱缱绻。但每忆往昔,便是绞那一方丝帕,横也是思,竖也是思了。亲手绘制了孟昶小像,挂于宫中,每日里早晚供奉,只说虔奉张仙,希望能一索得子。宫中妃嫔一时不知,也争相仿效。后世张仙送子一说,便语出于此。一日,太祖命其咏诗,她当即作下《述亡国诗》:君王城头竖白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人是男儿。后蜀国的男儿们,不战而降,和现在的宋室江山有什么区别。男儿在外齐解甲,要我这一介小小女子来以卵击石,螳臂挡车吗?

        “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会生出你这样一颗玲珑心的人?”我一脸淡定如水,兀术在眼光在我脸上一阵搜索,却看不到半点秋波荡漾。

        “你能否放宗大人一行回去?”我见他心情甚好,明知他不会轻易放行,也只得明知山有虎,便向虎山行。毕竟宗泽的命不应该是完结在这里的。历史不是那样发展的,兀术不能让他老死在这里。

        “悠悠所提任何事情,我可以可以答应。只是我怜宗泽是个人才,若是放了,不是可惜了吗?”兀术走到我的身边,随手拨了下鸣凤,算是对我的要求来了个温柔的拒绝。

        “你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他想怎样。

        “我已派去年来此递降书,现今为我大金国枢秘使的高世则去碧梧轩劝降宗泽了。”兀术说得轻松,眼睛却穿过纱窗,投向了碧梧居。

        是啊,像他这样只是皇帝的第四个儿子,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出,能够做到掌管金国天下兵马的大元帅,控制了一个国家的命脉,又岂会在国家大事上儿女情长,百炼成钢,怕是所有的绕指柔都只能化成绵绵的心痛。君王家称孤道寡,可不就是高处不胜寒,只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了。若换了是我,想必也会和他一样,千方百计将宗泽留下,为自己壮大势力增添羽翼。像这种人才,哪怕是自己用不了,也不可以放虎归山,等来日方长让他再回过头咬我一口。这么简单的问题,连我这种小丫头片子都能想的到,他身边的食客三千总不至于也和孟偿君一样,只收留些鸡鸣狗盗之辈,浪费王府的米食吧。

        “你以为宗泽会答应?”以我对宗泽的了解,我对兀术劝降这招嗤之以鼻。

        “若不答应,那就杀无赦!除非……”兀术转过头来看着我,怎么都觉得整张脸上写了个大大的“奸”字。

        “除非什么?”眼看宗泽命悬一线,我急问道,不知他这个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折磨人的关子。

        “拿你的心来换。”兀术将头靠近我,对着我的耳朵吹气如兰,散发出蛊惑人心的迷人微笑,让我不自觉地沦陷在里面。

        王府中那个夜凉如水的傍晚,残月像一片薄冰,漂在沁凉的月色里。张宇的歌里不就是这样唱的: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太美你温柔。我的心就在这样美好的月夜失陷在吉青温柔的怀里。我的灵魂不属于这个被太多礼教禁锢的乱世里,我可以不在乎什么是三从四德,什么是三纲五常。但是对吉青的那份情,是我历经了两世才学会珍惜了的。兀术得上天眷顾太多,似哈兰这般如花美眷,与他亦不过是弃之如屣。怕只怕红颜未老恩先断,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兀术见我垂头不语,轻轻地在我耳边叹了口气,似是无限惆怅。只见他从腰间解下一块雕刻着双龙夺珠的墨绿色和田玉递给我,绿光莹莹的玉面上,刻了宗弼两个字,他见我不解,说是他给自己去的汉名,要我以后以此来称呼他。这是他贴身的信物,拿了他,便可以在这王府内畅行无阻,自由进出碧梧轩住。我的掌心里传出来一股冰冰凉凉的冷气,这是我今日收到的第二块玉佩,古人是否有送人玉佩的癖好。而这玉的质地自是比吉情送我的那块好,但我只将它塞在衣袖里,而将吉青的带在身上。

        兀术趁我失神一刹那,掩了袖子将我的头抱住,深深地在我唇上印下一吻。我的脑袋“嗡”地一下,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全身酥麻了一半。甚至忘记了闭上眼睛好好地享受我的前世和今生的第一次接吻,只睁大了眼睛很不敬业地望着那张已经贴上的俊脸。后来才想起八点档的韩剧里享受接吻的时候好象都是先把眼睛闭得紧紧的,然后才深情拥吻。有一阵子湖南卫视播《蓝色生死恋》,男女主角很投入地热吻让我记忆犹新。我被他吻得憋气,轻呼一口气,他的舌尖温润而灵活,趁着我轻颤的时候,直捣黄龙,似一片海温润而纯蓝,温柔地向着我卷来。我被他吻得意乱神迷,两只手不自觉地勾住了他的肩膀。许久,他的意犹未尽地放开我的唇,眼神晶亮地看着我,一如春水里荡漾的涟漪。我的整个人已经如一摊烂泥软软地倒在他怀里,再也无法思考。

        他在我额上印上一吻,得意如一个抢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我就知道,悠悠是喜欢我的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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