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福气

石小安成亲那天邱夜还是没去成——林栋又开了两间作坊和一间铺面。

        作坊还是建在乡下，为了省钱，另一间店铺则是建在南市，毕竟，最近雕梁坊的生意太火了，一家店根本顾不过来。

        当天林栋要在店铺里打点开张的一系列琐事，邱夜只能替他去乡下的作坊里犒劳几位新请来的师傅。

        这两间作坊都在林栋老家那里，离石桥村也不算远。

        临走前，邱夜去跟谢余意交代清楚，又千叮咛万嘱咐的：“你要和石婉儿一起陪着石小安，估计没机会去吃酒席，到时候别忘了吩咐厨房专门给你们多做两份饭，别饿着肚子。”

        “知道，”谢余意发现邱夜最近特别啰嗦，“你把自行车骑走吧，待会儿天热。”

        石小安的喜宴是在城里摆的，邱夜想了想，问道：“那你怎么回来？”

        “石伯父安排的有牛车。”

        邱夜不太乐意，这天气，牛车上又挤又闷的，坐着多不舒服啊，谢余意见他眉头有皱起来的趋势，立马给他抚平了，道：“我和石伯父坐一起，那辆车上人少。”

        邱夜这才答应。

        他先去城里买了些酒和肉，凭借自己的记忆加上一路的打听，找到了林栋老家。

        田师傅也在。

        邱夜见了他还挺意外的，毕竟田师傅算是雕梁坊木匠们的脊梁骨，按理说应该在雕梁坊总作坊里享福，怎么也轮不到他来乡下受罪啊。

        田师傅正在外面清点木头，老远就看到了骑车来的邱夜，笑道：“邱夜，林老板派你来的？”

        “对，”邱夜举了举手里的东西，“我替林大哥来看看，顺便给大家带些吃的。”

        田师傅接了过来，随手招呼了一个徒弟拿到灶房去，带着邱夜到了里屋去坐。

        “这也没什么好茶水，你凑和着喝点。”田师傅动手去给邱夜倒茶。

        “没事，我不讲究，”邱夜道，“田师傅，你以后就在这儿做工了？”

        “对，”田师傅指了指屋子北边，“我家就是这个村的，年轻时跟着林老板去城里挣钱，现在爹娘老了，回来守在他们身边。”

        邱夜道：“田师傅这么顾家，也是伯父伯母的福气。”

        提到父母，田师傅笑了笑：“也是，都七十了，算是长寿的了，你还年轻，大概是不明白这些，像我这个年轻，上有老下有小的，老的健康平安，小的懂事孝顺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邱夜没享受过这种家庭氛围，但他从田师傅脸上的笑容中就可以想象得出来，这是怎么一副美好的画面。

        田师傅看邱夜发呆，又道：“看我，光顾着说自己了，我听说，你也快成亲了？”

        “是，”邱夜笑道，“九月十九，也快了。”

        他也快有自己的家了。

        “早些日子雕梁坊里一直在说你的那个哥儿呢，”田师傅调侃道，“当真长得那么俊？”

        邱夜笑了笑，也不知道该夸谢余意长得就是那么俊，还是谦虚一下，说长得可以。

        要是以前他自然会毫不犹豫的说，没谁比谢余意更好看了，可现在，大家都知道谢余意是自己两个月后的媳妇儿了，再这样子夸谢余意不就和王婆卖瓜一样，有点自恋了吗。

        不过田师傅也不是为了要个答案，这句话说出来也就抛到了脑后，两人歇了一会儿，田师傅便带他在作坊里转了转，顺便见了几个木匠。

        新建的这两个木工坊都很大，器具已经准备齐全，木料堆满了整个仓库，就等着收学徒、正式开工了。

        林栋把收学徒的事儿全都交给了田师傅来安排，田师傅便问道：“林老板说，你们村里有些年轻人也愿意来当木工？”

        “是，”邱夜道，“你也知道，农村人想找挣钱的路子不容易，田师傅要是什么时候有时间，不如来我们村里看看，要是有些个心灵手巧的，不如让他来这里学点东西。”

        “我就是这个意思，”田师傅突然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都想收你当徒弟，可惜，你当了大老板，未必想学这些手艺活儿。”

        邱夜受宠若惊，自己这是被田师傅认可了？

        “怎么会？我当然想学，”邱夜忙道，“只是可能因为我比较懒，我不怎么喜欢做床做门这些费力的，只喜欢雕些小木件。”

        “这也挺不错的，小而精嘛，”田师傅回忆道，“我要不是为了养家糊口，说不定当年也跟着我师傅做些精致而无用的小摆件了。”

        邱夜道：“那我以后有什么不会的就来跟田师傅讨教了，到时候你只管拿我当徒弟训。”

        田师傅也哈哈笑道：“好。”

        晚些时候有一批不大的少年来拜师，田师傅给他们每个人拿了块手掌大的木头，给了刻刀和青砖粉，让他们自己随意做件东西。

        几个木匠就在一边看着，邱夜便自己出了作坊，不想影响他们。

        再怎么说今天也是这两间作坊第一天开门，邱夜还是准备了些酒菜的，打算中午和大家一起吃顿饭，顺便替林栋说几句话，以作鼓励。

        他左右是闲着，便去了灶房给厨子添柴。

        那厨子看他要来做这种事，忙阻止道：“邱老板，您歇着吧，我自己来就行。”

        “没事，”邱夜道，“我看看你们这些大厨都是怎么炒菜的，回去好给我媳妇儿做饭。”

        那厨子倒也不好赶他了，只好一心二用，炒菜的同时还要跟邱夜讲解着火候大小、调料配比。

        午饭的时候那群小孩还没完工，田师傅也没打算让他们饿肚子，都让他们去盛饭，吃了再继续。

        邱夜和十来个有些能耐的木匠就在里屋里吃饭，开饭前，邱夜客套的说了几句，无非是让大家鼓足干劲什么的，这套话他早几年前都说到会背的地步了，得了大家的积极回应后就笑着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

        其他人自然也跟着喝了。

        大家喝酒的次数都很少，这下有了机会，饭没吃上几口，几个人倒是拼起酒来，邱夜不管他们，自己要大口吃饭，填饱肚子。

        吃饭间田师傅出去了一趟，去看了看那群孩子，回来后就遗憾道：“这孩子还是贪玩，一没人看着吃完饭就歇着了，哪能跟我那时候相比。”

        贪玩是本能，能有几个人能对工作那么热情呢，但邱夜还是安慰道：“教上几年就好了，现在还没培养出兴趣。”

        田师傅也只能点点头。

        见了大伙，吃了午饭，又看着几个被留下的小孩拜师，邱夜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正事办完，邱夜便想自己的私事了，趁田师傅闲着时，他又去问道：“田师傅，我成亲之前，你看看有没有时间，给我做些新家具出来，除了床、衣柜这些，我还想要一套书桌、书柜。”

        “这还用你提吗，”田师傅也替邱夜高兴，“林老板一早就吩咐下来了，一整套的黄花梨家具呢。”

        这倒是出乎邱夜意料了，他惊讶道：“林老板？”

        田师傅道：“家具你就不用操心了，林老板心里有数，保管你风风光光的把人娶回家。”

        “没想到林老板这么上心，”邱夜道，“替我考虑的这么多。”

        “那可不是，”田师傅喝了几杯，这会儿嘴上也没了个把门的，“且不说你帮他赚了多少银子，单是为了他儿子的前途，他也得好好谢谢你。”

        邱夜还没见过林栋儿子，疑道：“他儿子？”

        田师傅道：“对啊，他儿子如今算是在京城站稳脚跟了，雕梁坊在京城新开了铺面，就是林家大公子去照看的。”

        怪不得，之前林栋提起在京城新开一个铺子时，邱夜还在想，不知道谁能让林栋这么信任，直接把最大头的生意交给他打理，既然是儿子，现在就解释的通了。

        家具的事情也解决了，邱夜就没再多待，跟大家道了别，就骑着车进城了。

        他估摸着时间，现在过去，说不定能赶上接谢余意回家。

        邱夜也是随了份子的，当时他还想，要是谢余意和自己早成亲几天，他们两个人只用付一份钱就够了，现在多吃亏。

        主要是他太想和谢余意以一家人、夫妻俩的名义站在所有人面前了。

        摆宴的地点就在冯书吉家里，地方不够，又借用了几家邻居的院子，桌椅还是从雕梁坊租的，邱夜知道地方在哪，熟门熟路的找了过去。

        果然，这时候，客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冯家收拾残局，石家人最后又跟石小安交代几句，也就准备离开了。

        邱夜过去时石婉儿正在跟石小安说话，她拿了一对耳环，给石小安带上试试，道：“这是我压箱底的一件首饰了，你也不知道给自己添些物件，小心让人家看轻了。”

        石小安看起来都有点想哭了，到底是第一次离开家，没那么容易适应，现在亲人都来说再见了，心里自然不舍。

        别人的家事，邱夜没再往下听，拉着谢余意出去了。

        他有些感慨：“石婉儿之前对安哥儿那么尖酸刻薄，没想到现在也会替他着想。”

        巷子里没几个人，安静又凉快，谢余意忙了一天，现在才放松下来，道：“血浓于水，所以大家才希望多子多福。”

        邱夜想到之前伯母说的话，哥儿不容易生子，他怕谢余意难过，忙道：“我就不那么想，其实有没有孩子都可以，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是我的福气了。”

        说完又赶在谢余意开口前，得意的补了一句：“也是你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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