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客气

邱夜也拿了一只笔，在谢余意写完的牌上画黑桃红心梅花方块这些图案，他上半身趴在了桌子上，拿笔的姿势也不对，离笔尖太近了，手掌上都沾了些墨水。

        谢余意想帮他纠正，邱夜却道：“没事，不用管我，我这样写习惯了，像你那样我肯定会手抖的。”

        谢余意没办法，只好随他去了。

        他对邱夜的纵容真不是一点两点了，他几乎把邱夜当弟弟宠着，觉得邱夜就像小孩子似的，很纯真，喜欢小孩子才感兴趣的玩意儿，容易对一些看似很无聊的事情付出很大的热情。

        把五十四张木头牌都写完晾着，谢余意才问他：“你做这些东西干什么？”

        “斗地主啊，”邱夜奇怪，他刚才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没听过吗？”

        “没有，”谢余意实话实说，“可能是我小时候一心想着读书考取功名吧，没怎么玩过这些东西。”

        “考取功名？”邱夜觉得谢余意可能对自己还有些隔阂，没把真实情况说出来，“你说这么隐晦干什么，我知道你不是这里的人了，不用瞒着我。”

        “嗯，”谢余意是从京城来的几乎村里人人都知道，也没什么可避讳的，“那我直说，我想当官行了吧。”

        “你野心这么大啊，”邱夜惊讶，毕竟在政治界，omega的个数应该是很少的，“那你当上了吗？”

        “没有，不然我就不会来这里了。”

        “你是被人陷害了吗？”邱夜觉得，谢余意肯定不会做错事的，一定是被政敌谋害才丢了性命。

        谢余意看上去挺平静地说道：“不是，我根本就没当上，是我爷爷做了些错事，我们一家都被贬了。”

        邱夜觉得谢余意家破人亡的心里肯定不好受，宽慰道：“幸好，我看谢伯父对你挺好的，你也要好好孝顺他。”

        谢余意又跟不上邱夜的思路了，便没说话。

        木头块上的墨水干的差不多了，手指在上面来回磨蹭也不会把墨印染开，邱夜把牌整了整，铺在桌子中间，想到谢余意缺失的童年，就想给他补充回来，道：“谢余意，我教你斗地主吧。”

        “其实很简单的，你那么好的脑子一会儿就学会了。”

        “斗地主一般是三个人来玩的，先起牌，每个人轮流来，”他说着把牌一块块分了下来，分三堆，“一人十七张，留三张当底牌，谁要了这三张牌谁就是地主，剩下两个人一伙，哪边的牌出完了，那边就赢了。”

        “这些牌里，要是有四个一样的就成了炸弹，两个王在一起就是王炸，王炸是所有牌里最厉害的……”

        邱夜啰里啰唆的讲了一通，谢余意举一反三道：“两个人应该也可以玩吧，把底牌留两张，不过这牌数这么少，要是想再多几个人一起的话，能不能再加一副牌？”

        “当然可以了，四个人玩的时候就要两副牌，留四张地主牌，一个地主三个平民。”

        “我大致懂了，我们两个来试试吧。”谢余意道。

        不得不说，谢余意这么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除了前两局他还不太会，接着几乎一口气来了一个五连胜。

        邱夜输的没脾气，把牌一摊：“不玩了，这个好无聊，你是不是能把我们出的牌都记住？怎么总赢啊？”

        谢余意好意道：“找到了规律就挺容易的，要不要我下局让着你？”

        邱夜的自尊心受了打击：“什么让着，我才不需要，我又不是输不起，就是不想玩了。”

        “那行，”谢余意也没对这个小游戏上瘾，说不玩就不玩了，不过心里也有惦记的东西，“你陪我去试试弓箭吧。”

        邱夜皱眉看了他一眼：“我说了，我虽然不反对你吃兔子了，但我不可能和你一起打兔子的，你别想了。”

        “不是去打兔子，”谢余意无奈，他像是那么热衷于打猎的人吗，“就随便找个靶子，练练手。”

        “这还差不多，”邱夜主动去背起了弓箭，“走吧，我射箭也很不错的，以前为了锻炼身体，我学了好多运动呢。”

        两个人最后还是到了山上，来了一次，邱夜倒不像原来那么排斥了，直接带着谢余意找了一片开阔的地方。

        他把外衫脱了，挂到树枝上，“就用我的衣服当靶子吧，看看我们谁射得准。”

        “你这衣服不要了吗？”谢余意挺羡慕邱夜这种性子的，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立马就去实现，很少考虑诸多因素，只根据一时兴起，随心所欲。

        “不要了，”兴头一上来，邱夜哪里还顾得上一件衣服，“那衣服很破了，以后我也不穿了。”

        他率先举起了弓，大概在离树二十米处，摆好了姿势，眯着眼睛，瞄准，射击，命中。

        邱夜扬了扬下巴，得意道：“我中了，到你了。”

        谢余意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取箭拉弓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一点也不差于邱夜。

        两人来回几个回合后，邱夜觉得分不出胜负，颇为无趣，便让谢余意退开些，自己握着弓在原地快速转了个圈，快转回原点时再一箭射出，依旧命中。

        “怎么样？这个厉害吧，”邱夜炫技成功，咧嘴笑起来，“我之前的老师教我的，你想学吗？”

        “不了，”谢余意道，“我怕我转一圈过来，头晕的连靶子在哪都看不清了。”

        邱夜哈哈笑起来：“就说了让你多锻炼身体，看你这身板，转个圈都能晕倒，幸好你是个omega，不让就该让人笑话了。”

        他正大笑着，突然又看到一只野兔窜了过去，连忙拽住弓箭，变得严肃起来：“你不能在我面前打兔子。”

        “我没想打兔子。”谢余意是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邱夜不信：“骗我呢，你刚才还盯着兔子看，眼睛里都写着想吃兔子肉。”

        “我刚才就在想你还挺招兔子的，我上山这么多次，十次也未必有一次能遇到野兔，你才来了两次，次次都遇上了。”

        “那是，”邱夜道，“我又不伤害它们，它们自然不会躲着我。”

        “你要是喜欢兔子，我给你活捉一只吧。”谢余意也挺想送邱夜什么东西。

        “算了算了，”邱夜连忙摆手，“就让它们在山上好好过着吧，不要捉了。”

        谢余意正觉得邱夜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对小动物也是这样，会给它们自由，就又听他幽幽道：“我小时候养过一次兔子，那兔子小时候特别可爱，白白软软的，可长大了之后，越来越胖，越来越黑，最后变成了一个大灰兔子，真是让我太失望了，以后我就不养小动物了。”

        “……行吧。”

        邱夜去把衣服拿了下来，把箭取下来装好，道：“我们回去吧，出来了这么久没喝水，我都渴死了。”

        于是，邱夜又十分自觉地和谢余意一起到了谢家，谢余意给他泡了茶，他闻了闻，有股很清幽的茶香。

        他端起了那小杯子，一饮而尽，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谢余意。

        谢余意有些想笑，去灶房给他拿了一个碗过来，倒了满满一大碗，道：“喝吧。”

        邱夜不太好意思，捧着碗问道：“我是不是过的太粗糙了？”

        “有点，”谢余意跟他开玩笑，“看看你做的弓就知道了。”

        “跟那个没关系，”邱夜支支吾吾，“我是说这个杯子，我家里就没有，我喝水都是用碗的。”

        谢余意心里透亮，他一眼就看出邱夜在做这把弓的时候存的什么小心思了，把弓交给自己的时候也不情不愿的，好像是自己硬逼他做的似的。

        但他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心里不痛快，毕竟邱夜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了。

        “你想用什么就用什么，”马上就要到做饭的时间，谢余意想快点把他赶走，“赶紧喝吧。”

        “好。”

        邱夜又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了，看来是真渴了。

        喝完了水，邱夜还赖着不想走，在屋里看了看，没发现谢遂承的影子，便问道：“你爹呢？”

        谢余意和他知道的一样多：“出去了吧。”

        “那他中午还回来了吗？”

        “当然回来了，不回来能去哪？”

        “你是不是快该做饭了？”邱夜终于有了点眼力见，“那我回家吧。”

        谢余意客气了一句：“要在我家吃饭吗？”

        “真的吗？我能留你家里吃饭吗？你爹能同意吗？”邱夜显得很激动。

        谢余意：“……”

        邱夜嫌弃地“咦”了一声：“我跟你开玩笑呢，看你那小气样儿，还以为我真想在你家蹭吃蹭喝啊。”

        他拿着自己千疮百孔的衣服站起来，“我走了，有空到我家玩。”

        走到了门外，又突然回头冲谢余意笑道：“我也是跟你假客气的！”

        说完就离开了谢余意的视线，谢余意莞尔，之前他总嫌别人虚伪，现在跟邱夜一比较，自己反而显得过于圆滑了，这大概也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吧。

        只不过，自己恐怕没那个福气，像邱夜那样一直保持着那份率直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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