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田

这几日正是麦田里野草疯长的时候，邱桐户种的二十亩地除起草来也是个麻烦活儿，就算邱夜有心去找谢遂承说说话，每天从麦田里回来，已经累得连出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艳阳高照的，邱夜蹲在地上缓慢挪动着步子，眼睛盯着一排排整齐的麦苗，一看到破环队伍的野草，魔爪一伸，将它连根拔起，毫不留情。

        从田这头挪到那头，邱夜就站起来活动一下，这时候往连成片的地里边一望，绿油油的广阔麦田里不远处就点缀着几个小小的身影，就像七星瓢虫落在荷叶上，其实那是正在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劳作着的农民们。

        快到正午时，伯母要回家做饭了，临走时对邱夜道：“小夜，你跟我一起回去吧，帮我烧个火。”

        邱夜知道这是好心让自己回去歇歇，可年老的大伯都还在干活呢，他一个晚辈怎么能先跑了，就回道：“我在这里再待一会儿，让邱奇回去吧。”

        邱奇本来就想走，高兴道：“哥，我们一起回去。”

        邱夜摇摇头：“我没事，还不怎么累。”

        大伯劝道：“这有什么好推让的，你们都回去吧，正好帮你伯母把柴劈了，我把这亩地剩下的草拔完也就回去了，用不了一刻钟的工夫。”

        因为要下田拔草，邱夜这几日还是在大伯家吃的饭，劈柴也是个力气活儿，该由他劈，他便和伯母一起回家了。

        伯母拿着刚刚在田里挖出的野菜，跟俩孩子说：“这几亩田离河比较近，地里边还有野菜呢，你们来认认，这野菜能吃，下次见到了都带回家。”

        邱夜看了看，没看出什么所以然，他一向觉得花瓣大多都一样，草叶子大多也一样。

        只有谢余意那么优雅精致的人才能分辨出不同花草不一样的美。

        正想着谢余意呢，邱夜随便一瞟，前面正坐在田埂上喝水的人不就是他吗。

        “谢余意！”邱夜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句，仿佛刚才不曾在田里累死累活。

        邱奇和伯母都被他这突兀的大嗓门惊到了。

        谢余意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等邱夜他们三个近了些，客气道：“邱伯母。”

        邱氏其实挺喜欢这个哥儿的，书香门第里长大的，气质都和乡下人不一样，再加上谢余意礼节周全，不卑不亢的，谁见了都要夸上两句的，只不过他太不合群了，村里人都没什么机会好好和他说几句话。

        “哎，”她应道，“还不回去做饭呢？”

        “马上就回了。”

        谢余意看了看正在田那头的谢遂承，谢遂承就朝这边摆了摆手，邱夜立马回了礼。

        “你们家的活儿快干完了吧？”邱氏问道。

        “嗯，”谢余意规规矩矩的，“只剩下这半亩地了。”

        邱夜真想把谢余意拉走说几句话啊，可最后只能在伯母不说话的间隙问道：“大斛叶你用了吗？”

        谢余意疑惑的看了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总纠结在大斛叶上，道：“还没，这几日暂时用不着。”

        他最近又没什么头疼脑热的。

        邱夜点点头，心想，确实，omega的发情期一个月一次，按时候算应该还没到他的发情期呢。

        邱夜又想了想现在的日子，道：“再有几天就过节了，我去找你吧。”

        谢余意更是疑惑，再过几天有什么节日啊？

        但他没表现出来，把这当成了一句客套话，道：“好。”

        邱夜忍住了去抱他一把的冲动，只是捏了捏他的胳膊，高兴道：“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到时候跟着我就行了。”

        谢余意：“……哦。”

        “小夜就这样，对人热情，”邱氏见两人之间不太对劲，缓解气氛，“你有空了就来我家玩，我们就先回去了。”

        和谢余意一分开，邱奇就好奇道：“哥，你们说什么呢？什么节日啊？”

        再过几天，就是abo世界里的植树日了，这个别人自然是不知道，邱夜结合实际胡诌道：“是谢余意种花的日子，跟你没关系。”

        邱奇也不好糊弄，但他也不纠结节日的问题，反而问道：“你和谢余意不对劲，你一见他怎么那么高兴？”

        肯定高兴了，他可是个omega，是和自己一样来自同一个地方的。

        当然邱夜是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的，他撒谎道：“我觉得谢余意种的花挺好看的，想问他要几株，自然不能对他冷脸相待。”

        “你要喜欢他就直说呗，我们上门给你提亲！”邱奇道。

        “这在外面呢，你说话注意点，让人听去了又要嚼舌根了。”伯母又对邱夜说，“小夜，谢余意到底是个哥儿，以后见了他你也得把握好亲疏，不能随意上手去扯人家，你倒是不碍事，可别坏了人家的名声。”

        “啊，”邱夜有些惶然，他差点忘了古时候的人可是很讲究名声的，刚才自己的动作也太不合适了，不知道谢余意会不会认为自己很流氓，“我、我没想到这点。”

        伯母继续教育道：“你在外面这么多年，见识多了，可能不太在意这些，可在我们村里，还是要和女子、哥儿保持些距离的。”

        邱夜心里十分感激，伯母是第一个这么苦口婆心教育他的亲人，让他感觉到了母亲对孩子的温柔。

        他刚被救回来那段时间也是，那时候正是农闲，伯母在家闲的没事，除了擦洗身体这些私密的事儿，她几乎上把自己当成一个废人伺候着，恨不得把饭都喂到嘴边了。

        回到家，伯母和邱奇先去清洗了一番，邱夜便自己一人把柴劈了，他看着木头被劈开的平整切口，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送给伯母一个礼物。

        下午再去田里时，邱夜不自觉地就去找谢余意的身影，他现在只对谢余意一个人产生了熟悉感，一看到他心情就会莫名的轻松许多。

        可惜没找到，也好，邱夜安慰自己，说明谢余意家的活儿干完了，他可以歇着了。

        又忙了两日，拔草的工作结束了，邱夜开始给伯母准备礼物，还是决定做木工。

        之前给谢余意雕花的那块檀木剩料，邱夜没舍得扔，平时闲来无事就喜欢拿一小块木头放手心里，像老年人玩桃核那样摩挲，他实在是喜欢这种感觉。

        他在废料堆里找了一块稍微大些的，比划了大小，打算给伯母雕一个簪子。

        他也不会什么繁琐的花样，只雕出一个简简单单的卷云纹形状发簪，不是很好看，邱夜有些丧气，他便又在上面雕了一朵花，让簪子看上去不那么单调，然后用青砖灰磨得光滑，又在表面抹了一层油，得到了一个粗糙的木簪。

        还看得过去，邱夜就把这个送给了伯母。

        “给我的？簪子？”伯母颇为意外。

        “嗯，”邱夜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做的，不太好看。”

        “够好了，真是有心了，这簪子颜色真好看，”伯母凑近闻了一下，“是檀木的吧？”

        “嗯。”虽然是边角剩料打磨的，终归也是檀木。

        村里的女人基本上没什么首饰，一个檀木簪子都不常见，伯母收到礼物自然开心，看到这样，邱夜也觉得挺满足的。

        倒是大伯玩笑道：“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什么簪子，还不如留着给小夜、奇儿送媳妇儿。”

        伯母不理他，继续跟邱夜道：“看你伯父，跟他在一起最无聊，脑子里就剩下吃穿挣钱，活得一点滋味都没有。”

        邱奇附和道：“对啊，你看我爹，我娘生气了他还跟不知道似的，自顾自地忙活呢。”

        “别管他了，就会给人找不痛快，”伯母虽然在抱怨着，脸上却是带着笑的，“你们两个以后可别学他，得会宠媳妇儿。”

        邱奇乐道：“娘，快给我哥说个姑娘吧！”

        邱氏面上笑了起来，心里也在琢磨邱夜和谢余意的事了。

        小院里热热闹闹的，一家人又在一起消磨了一个下午。

        傍晚临走时，邱桐户又把邱夜拉到屋里，从柜里拿出了一个罐子，道：“你大哥岳丈家里是养蜂的，前几天给我送了两小罐子蜂蜜，你拿回去一罐尝尝，这东西可不好买。”

        蜂蜜在这里算是很珍贵的东西了，普通百姓都没这个条件去消费，只不过他们这附近依山而建的小村子里，有养蜜蜂的天然优势，出现了不少养蜂人。

        邱夜看着那小小的一罐，有些犹豫：“这太珍贵了吧，而且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还是留在前院吧。”

        “跟大伯还客气什么，拿着吧，尝个鲜嘛。”邱桐户把蜜罐塞进了邱夜手里。

        邱夜也不好再推脱：“好吧，谢谢大伯。”

        邱桐户拍了拍他的肩，道：“嗯，回去吧，不留你吃饭了。”

        邱夜拎着蜜罐回家，心情无比复杂，他一闻到蜂蜜的甜味儿，就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的信息素，想起自己原来的世界。

        虽然他早就打定主意在这里安安分分的生活下来，可再怎么说，抹去自己以往二十三年的生活习惯也绝非易事，就算他喜欢这么朴素原始的乡村生活，也不代表他不会怀念先进智能化的现代社会。

        就像蜂蜜，原来他想吃多少就可以买多少，而现在，他手里这一小罐都可以用来之不易形容。

        更何况他在这里没有工作，没有娱乐活动，实在是让他有些迷茫。

        好在邱夜是个心大的人，等到家里，他打开蜜罐一看，里面的蜂蜜颜色清亮，几近透明，这是蜜蜂采集花粉而得到的最天然的蜂蜜，没有任何被加工过的痕迹，这在原来的世界里基本上是买不到的，邱夜又欣慰了起来。

        他现在吃的，是再绿色不过的食物了。

        邱夜烧了水，给自己泡了一碗蜂蜜水，甜滋滋的，让他把最后一点失落也尽抛脑后了。

        他甚至在想，等到植树日那天，把谢余意请到家里喝杯蜂蜜水吧，毕竟现在的谢余意也得把蜂蜜当成好东西，估计他都好几年没喝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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