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礼物

说是地下室，其实只是公爵私人酒窖内的一个小房间，四面环墙格外封闭。

        酒窖门口和内部都安排了不少守卫，并且因为出过索菲亚那档事，管家不放心的给庄园里的下人来了个大换血，曾经和索菲亚走得稍微近一点的，全部被他辞退了，如今庄园内的下人、守卫大部分都是重新从奴隶市场买回来的。

        契约也不再使用聘用契，而是全部换成了奴隶卖身契，可以说已经在最大程度的保证下人的忠心了。

        守在小房间门口的守卫见了沈虞，立刻就拿了钥匙过来替他开门，沈虞一走进去，厚重的灰尘便扑面而来——因为是闲置已久的房间，已经很多年没人打扫过了，灰都积了快一厘米厚。

        里面没点灯，只能看见角落里一个灰色的人影蜷缩在哪儿，脑袋上蒙着一圈白布，看来是有人替他包扎了，不然就凭他脑袋上撞出来的伤，估计坚持不到现在人就没了。

        “殿下，这个房间的电路也老化了，开不了灯，我给您端着烛台吧。”那个替他开门的守卫道。

        “不用了。”沈虞直接从他手里拿过烛台：“我自己来，你先出去吧。”

        “是。”

        也许是听见了声音，角落里的人影挣扎着动了动。沈虞端着烛台走过去，一点光照亮了角落的空间，也让他把雷恩狼狈不堪的样子尽收眼底。

        “还好吗？”沈虞问他。

        这句话放在这个场景下面显然更像是讽刺，雷恩的下巴已经被恢复了，只是嘴里被人塞了一团黑布，因此他只能不断地发出“唔唔唔”的声音，表达愤怒。

        沈虞蹲下身，似乎是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但还是伸手替他把嘴里的那块黑布抽了出来。果然，下一秒他又早有预料的掐住了雷恩的脸，阻止了他的又一次咬舌自杀。

        嗤笑一声，沈虞道：“咬舌并不能立刻死亡，甚至我还能把你救回来。只不过，到时候你可能又要后悔没有留一条舌头，用来喊救命了。”

        “……”雷恩恨恨的跟他对视。

        沈虞缓缓松开了手，雷恩果然没有再试图自尽了，他嗓音嘶哑道：“能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没有人指使我，要杀要剐随你意。”

        “是吗？不如你看看这个再说话呢？”沈虞展开在他面前的，赫然就是那两份牛皮纸信封里的文件。

        都不用多看，只其中一张上面写的名字，就足以让雷恩方寸大乱了，他瞬间就红了眼，怒吼道：“是今天那个人告诉你的！”

        沈虞知道他说的是宴祁白，但他没回答，只是道：“怎么样，虽然我不确定你的顾虑具体在哪，但是如若我把这两份文件公之于众，你想尽一切办法要隐瞒的东西势必会瞒不住，不然你也不至于隐姓埋名在我这里躲这么久不是么？”

        “说说看吧，今日之事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雷恩沉默了，沈虞这次倒没有催促他，只是将烛台安置在一旁的地上，颇有耐心的等着。

        过了不知多久，雷恩终于再度开口，神色颓然：“……是三王子，威尔利。”

        昨天夜里，雷恩交代是威尔利指使后，沈虞再问其他问题，他便无论如何也不肯开口了。不过沈虞也没再逼他，最起码现阶段他最想知道的问题已经有了结果，至于其他的……

        反正人还关在他手上，迟早能问出来。他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雷恩身上有太多未知的秘密亟待发掘，倘若抵着同一个死穴去不断逼问，反而容易把人彻底逼上绝路。

        今天一早，大王子和三王子就要启程回茵莱特了，沈虞思付良久，还是顺利的放他们出了庄园。

        “你就不担心，你放回去的其实不是饵，而是虎吗？”南星站在沙发背上，看着沈虞：“现在他们还在你的地盘上，你又掌握了威尔利命人杀你的人证，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现在倘若放虎归山，以后这样的机会，可就不多了。”

        “线还在我手里呢。”沈虞看着大门外已经走得无影无踪的车影，淡淡道：“无法一击毙命的话，留下他们也没用。”

        威尔利是三王子，想要指控他意图谋害公爵，光靠雷恩一张嘴可不够。这个平常看起来冒冒失失的家伙做起这种事的时候却谨慎的不行，他虽然指派了雷恩在葬礼刺杀他，但是却全程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也就是说，即使东窗事发，雷恩反水出面指认他，也只会因为证据不足而陷入僵境。

        这并不是沈虞想得到的结果。所幸威尔利在庄园住的这四天里还是泄露出了一点蛛丝马迹的。

        沈虞从他们住进来的第一夜就没有相信他们的说辞，他先是让管家去调查核实了他们言语的真伪，后来即使得出了确实如此的结论，他依旧没有全面相信，毕竟这个世界上最难分辨的谎言，都是真假参半的。

        因此，他认为威尔利和艾利之所以想要住进丽斯顿庄园，除了他们说的理由，肯定还隐瞒了其他目的。于是每日的晚上，他都让南星去暗中观察了他们的行踪，这一观察，果然就有了发现。

        威尔利每日半夜都会悄悄出门，他借口认床失眠让下人带他去花园散心，然后再遣退下人，独自把花园摸了遍。据南星强调，尤其是花园中央的花房，他连一些隐秘的角落处都没有放过，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但每晚他都是无功而返。

        花园里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大费周章的寻找？

        听到南星的汇报后，沈虞当即翻遍了公爵的所有回忆，也没能从中找出与这花园有什么特别之处。

        唯一有点意思的地方，应该就是花园中心的那座小花房了吧？

        当年卡西芙王妃身患重病，被国王送来丽斯顿庄园修养。她身患重疾很少出门，每日唯一的活动就是让人搀扶着去城堡后的花园散步，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卡西芙的身体状况每日愈下，连一点风都受不得，于是才命人在花园中心建造了一座小花房，据说她生命的最后一点时光都是在这座花房里度过的。

        可是这点特别之处好像看似也和威尔利扯不上关系？昨天之前，沈虞是这么想的。

        但是昨晚看完雷恩的所有资料后，他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宴祁白说得对，只要他把着重点放在调查雷恩过去的人际关系上，就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莱恩·马歇尔这个名字彻底在世人眼中销声匿迹是在五年前，而根据庄园的记录，雷恩也是五年前入的庄园，卡西芙因病从茵莱特皇宫搬来丽斯顿还是在五年前，再加上雷恩和卡西芙是同父异母兄妹的关系，那基本可以判断雷恩改名换姓进入庄园，和卡西芙有很大的关系。

        而威尔利之所以能逼迫雷恩刺杀公爵，靠的就是拿捏住了雷恩身份的秘密，那再往深处想想，威尔利会不会已经掌握了更多的密辛？比如五年前雷恩选择留在庄园的原因，再比如当年卡西芙也许在花园里藏过什么东西……

        如今他要杀赫斯公爵，会不会也和这些有关？

        知道的越多，事情就好像越发扑朔迷离，沈虞想，也许调查的时间线可以往回拉拉了，他得知道当年都发生过什么。

        下午，宴祁白来访，这次沈虞请他去了会客室坐。

        “我终于能在公爵大人这里讨到一杯茶喝了？”宴祁白挑着嘴角，在沈虞逐渐不耐的视线里慢条斯理的喝完了一杯茶。

        “喝完了？”沈虞抱胸看着他。

        “唔，其实可以再来一杯。”

        沈虞没理会他这句，而是直入主题道：“喝完了，东西就拿出来吧。”

        宴祁白笑了一下，把一封鼓鼓囊囊的文件袋放在了桌面：“您要的格斯姐妹的过往资料，不过我很好奇，公爵大人是怎么知道我会有这种东西的呢？”

        闻言，沈虞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奥黛丽的相关资料，你肯定保存了不少吧。”

        宴祁白：“？”

        沈虞说完便自顾自拆开了文件袋，取出里面的资料出来阅读。

        “……好像不是很完整？”沈虞大致浏览过后，得出结论：“奥黛丽的倒是还好，安蒂的缺失了很多年的信息。你不会连这种调查都区别对待吧？”

        “公爵大人这可冤枉我了，安蒂成为王妃后，她的过往就尽数被模糊和抹去了，能调查到这些还是我费了好大功夫的结果。当年的卡西芙王妃不也是如此么？我以为公爵大人会很了解。”

        沈虞皱眉：“为什么要抹去？”

        宴祁白摊手：“这就要问您的父亲，国王陛下了。”

        “上面还说，奥黛丽和安蒂曾是人人艳羡的姐妹花，关系一直很好？”

        宴祁白：“确实如此，但安蒂自从嫁给了国王之后，便再也没回过格里切斯，格斯先生偶尔因为商业上的公事去茵莱特的时候，倒是还会去皇宫探望她，但安蒂和奥黛丽的最后一次见面是上一次国王生日宴，距今为止已经整整一年了。”

        “而且奥黛丽的葬礼，她也没有出席……”沈虞想起了公爵的母亲卡西芙，也是自从嫁给国王后，就再也没离开过茵莱特皇宫，后面唯一一次离开还是来丽斯顿，是为了养病，那时她已经病入膏肓了，“难道安蒂的身体不好，所以不便舟车劳顿？”

        “从未听闻安蒂王妃有身体不好的传闻。”

        宴祁白想了想，又道：“不过她虽然人没来，不是还有礼物送到了么？”

        “什么礼物？”

        “就是让三王子捎给格斯的那个小盒子，公爵原来不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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