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山川阻隔

顾瑾城平时几乎不喝牛奶，今天破天荒的喝了一大杯，居然觉得还挺好喝。

        这种牛奶不像顾瑾城之前喝的那些牛奶具有奶腥味。林阳的牛奶是林炜毅亲自定的，每天早上都会由送奶工送到门口，然后再把牛奶放到冰箱冷藏，将上层塞得满满当当。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顾瑾城爱上了名为“林阳给的牛奶”的奇妙东西。在之后的生活中，只要是林阳询问他是否要牛奶，他都会让林阳为自己倒一杯。

        林阳也很是高兴，每次都帮他倒满满的一整杯，满到再多一滴就要漫出来的地步才愿意停止。

        每天一杯奶成为了两人雷打不动的习惯。

        看着家中的氛围缓和了些，林炜毅也很高兴。站在楼梯向下看，看着站在冰箱前倒牛奶的林阳以及站在吧台后等牛奶的顾瑾城，林炜毅开始觉得自己那天的苦口婆心的和顾瑾城讲故事好像确实有效。

        三个人的心里都涌现了自己的满意，一切的事情仿佛都回到了正轨。

        除了……

        顾瑾城反锁上房门，从抽屉的夹板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银色u盘。u盘的正面，刻着一个流光烁金的十字架，用指腹轻轻划过，尖锐的手感竟让顾瑾城有些刺痛。

        自从意外得到了这个u盘之后，虽然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但顾瑾城一次都没有打开看过。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大伯时常用顾氏集团的名义向顾瑾城索要u盘，前段时间甚至派人来家中偷窃。能让大伯如此心心念念的档案，就仿佛是一个潘多拉魔盒，打开之后是厄运还是幸运谁也说不好。

        顾瑾城不想拿自己的未来试错。

        他叹了口气，刚准备把u盘放好，门口就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随后，是敲门。

        “顾叔，喝牛奶吗？”林阳在门口问。

        顾瑾城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还没到平常固定喝牛奶的时间。

        他赶紧把u盘塞到夹缝里，为林阳开门。

        “今天怎么这么早？”顾瑾城问。

        “因为快过期了。”林阳说，“保质期还有三个小时。”

        顾瑾城：“两个人喝反而会喝不完吗？那你以前一个人喝的时候是怎么喝完的？”

        “前后的量可不一样。我爸看你喜欢喝，又找厂家订了更多的奶，”林阳竖起两根手指，“多了两倍呢。”

        顾瑾城：“怪不得你要给我到满牛奶，原来是怕浪费。”

        “其实也不光是这个原因，”林阳挠挠头，打开了冰箱，“不过，我们还是要加油喝才行。不然浪费了多可惜，我以前想喝还没得喝呢。”

        “嗯？”顾瑾城接牛奶的时候顿了顿，“对了，林阳，我一直有个问题。”

        林阳：“什么问题？”

        “关于你——”顾瑾城本来想问林阳以前的事情，但是想了想，觉得这样可能会伤害到林阳，便没有问出口：“不，我就是想问你的音乐天赋到底是从哪来的。”

        “什么音乐天赋……”林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其实我没有什么音乐天赋，只是碰巧罢了。不过，硬要说的话，可能还是从我——”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皮草的女人便一脚踹开了门。后面，兰姨正在追着她。

        那女人长得很好，妆容也很高级，从头到脚都是名牌。

        顾瑾城与她对上了目光。女人的眼神多了一点吃惊。

        “你是谁？”顾瑾城问。

        林阳原本背对着门，没有注意到后面的情况。直到顾瑾城这样问，林阳才转过头看。

        “妈妈？”林阳皱起了眉头。

        顾瑾城也皱起了眉头。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林阳的亲生母亲田桃。

        “啊，阳阳！”看见了林阳，田桃一改进门时的嚣张，换上一副热情的面孔，张开双臂就朝林阳跑来。

        林阳斜斜地躲开了她。

        “你来干什么？”林阳警惕地打量着自己的母亲。

        “我还能来干什么？我来看我的宝贝儿子啊。”田桃揉了揉林阳的发梢，“你不会不欢迎妈妈吧？”

        田桃表现出的亲昵程度丝毫看不出这是曾经把林阳丢到父母家不管不顾的女人。

        “对，不欢迎。”林阳向后退了一步，“这不是你家，请你离开。”

        “阳阳，你说这个就见外了。”田桃叹息地摇摇头，“你这样对妈妈说话，妈妈会伤心的。”

        顾瑾城看着田桃拙劣的演技只想笑。

        “田女士，”顾瑾城适时地打断了田桃与林阳的对话，“请问你擅自闯入我家是有什么事吗？”

        “你家？”田桃停住话茬，扫视一眼顾瑾城，然后恍然大悟，“你就是林炜毅的男朋友？”

        说完，她自顾自地点点头，“的确有点眼熟，感觉在哪里见过。你姓王？还是姓张来着？”

        顾瑾城：“姓顾。”

        “对，姓顾，拍电影的。”田桃一拍手，“你拍过好多电影呢，《虚伪》、《烈火》，还有一部公路片。”

        她说的都是顾瑾城比较小众的作品。

        顾瑾城：“你经常看电影吗？”

        田桃：“不，我从来不看电影，那很无聊。”

        顾瑾城愣了愣，然后嘴角挂上笑容。在他眼中，田桃真的是一个左右逢源的人，就刚刚的话，便让顾瑾城觉得田桃这个人并不简单。

        “田女士，请坐。”顾瑾城说，“林阳，去倒两杯水来。”

        说完，又补上一句，“三杯，帮你自己也倒一杯。”

        ·

        客厅里，顾瑾城与林阳并排坐在长沙发上，对面的独立沙发上坐着的则是田桃。

        田桃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神色自然又悠闲，就好像这是她自己家一样。反观林阳，双腿并拢坐在顾瑾城旁边，就好像和处于一个无比令人拘谨的陌生地点无异。

        “其实我是来找林炜毅的。”轻抿一口水后，田桃抬起了头，“他人呢？”

        顾瑾城：“他最近有一部戏要拍，前几天刚进组，这些天都不会回来。”

        田桃听自己今天见不到林炜毅，啊了一声。

        “今天见不到啊。”田桃小声嘀咕，“那可真是麻烦了。”

        “其实，和我说也一样。”顾瑾城很随意的翘起了腿，“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可以帮你转告，或者是什么急事也可以说来听听。”

        “你能帮忙的话就真的太好了。”田桃看了一眼林阳，“这个月林炜毅没有把钱打给我。”

        顾瑾城理解，应该就是分手费一类的东西。不过他所知道的圈内人的分手费都是一次性付清，这种月结的还是第一次见。

        “多少钱？”顾瑾城问田桃。他想，这笔钱根本就不需要林炜毅出。

        但田桃说：“三十万。”

        三十万是什么概念？一个月三十万，就是送给林阳的七十五套潮牌衣服，是八十三顿城北那家高端日料店的晚餐，是一百二十六个玄关上的花瓶，也是三万瓶和林阳一起喝的新鲜牛奶。

        三十万，这个数字对顾瑾城确实不算什么，但是顾瑾城只是有钱，不是傻。

        “这笔钱的名头是什么？”顾瑾城追问。

        如果是两万三万的，顾瑾城就把钱给出去了。但因为是十倍，所以顾瑾城要多问一句。

        田桃的回答也很理所当然，“林炜毅说了，这是给林阳的抚养费。”

        林阳的赡养费。田桃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没有任何改变，仿佛她已经在心里认定她就应该领取这笔钱。

        真是厚颜无耻。

        顾瑾城耸了耸肩，刚想拒绝她，林阳却先顾瑾城一步厉声说道：“你又没有养我，为什么要给你抚养费？”

        “我怎么没有养你了？”田桃晃了晃手指，“你能长这么大多亏了我。”

        “我能长这么大都是因为外婆。”林阳扯扯嘴角，“别以为我没有记忆。我很小的时候你就把我扔到外婆家了，这么多年，你只有向外婆要钱时才回来过。”

        “说什么扔啊，多难听。”田桃不置可否，“不过，我把你送到你外婆家时那张车票的确是我买的啊。而且你三岁以前都和我生活在一起，那时候的奶粉钱也是我出的。”

        “那三年的付出能够有三十万吗？但你现在一个月就有三十万。”林阳的呼吸逐渐沉重起来，“爸爸应该给了你很久钱了，这还不够吗？现在才是月初，就因为晚了几天所以要找上门吗？”

        “不找上门我应该要怎么办？”田桃摊开手，“那是我应该得到的钱。”

        “那不是！”林阳死死拽住沙发扶手。他的手越发僵硬，低着头，尴尬，窘迫，呼吸一点点变得小心翼翼，最后换成极低的语调，“妈妈，求你了，走吧。”

        “你为什么这样？”田桃的眼神充满了诧异，“你怎么开始帮着你爸爸说话了。你别忘记了，你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

        林阳不说话了。

        顾瑾城扭头看向林阳，看向林阳身旁的真皮沙发扶手。

        那距离扶手边缘三公分五厘米处，林阳的指甲深深镶嵌进皮制的纹路中。灯光穿过他的耳廓，泛红的血色写满了少年的不甘。

        顾瑾城在心里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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