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神童崽崽

沈白玉听了父亲的话,  便询问陆家村的村长这边还有没有电话，毕竟他们每个村子虽然都不太富裕，可是村长那边都会政府拉的有电话线,  能够打电话的。

        “电话线都让砸断了,  根本就没法用,  白玉你回你们村通知下你男人吧，让人赶紧回来。”

        沈家村的村长也知道沈白玉要做什么，摆摆手让沈白玉回去。

        这会儿刚好沈家村的一个年轻小伙子也要回去,  便跟沈白玉一起回沈家村，留下了沈父在这边，沈父还是不太舍得让女儿看到这些惨痛的事情,  地上那些被白布覆盖的身体,  曾经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无论曾经他们做过什么,  如今也尘归尘土归土了，最可怜的就是那刚结婚的陆一航夫妻，还有夫妻两个的孩子,  那孩子才一岁出头啊,  就遭了这样的罪，也是让人难受。

        男人们继续在废墟之中挖着剩下的人，外面的女人有人看到尸体之后哭的不行，毕竟在这样的天灾之前,  人们根本就想不到这一切会发生，因为太快了，快到你自己都难以想象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陆家村的男人们也都红着眼睛，毕竟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里乡亲的，如今都躺在了地上一动不能动了,  谁看到心里不难受啊？

        幸亏下午的时候没有下雨，大家的挖掘工作也算是顺利，虽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挖出来一个人的尸体，然后周边便是一阵哭声，可是这样的死亡，仿佛也让人开始习惯了。

        沈白玉白着脸走到了村子里，虽然脚下全都是泥泞，但是一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些站着泥土的尸体，就觉得浑身发凉，想到父亲的担忧，若是自己昨天真的在陆家，那其中是不是就会有自己的尸体在里面？

        她没有回家，先去了村长在村子里的办公室，像是电话之类的都在这边，村长没有去救人，他毕竟要管理沈家村，这雨后还是不太安全，所以带着村里仅剩的人刚检查过很多地方，也害怕出现山崩泥石流之类的。

        这会儿天色已经逐渐要黑了，来到了这边，沈白玉叫人。

        “孟叔，我来打个电话。”

        村长叫做沈孟庆，这会儿一看到沈白玉，赶紧让人进来。

        “白玉啊，这陆家村情况怎么样啊？我这边也没有办法离开村子，咱们村儿的人怎么都没有回来啊？”

        越是人没有回来，越是让人担心，觉得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孟叔，陆家村的泥石流很厉害，压倒了好几个房子，我中午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挖，等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挖出来十具尸体了，还在继续挖呢，里面有我的公公婆婆和小叔子一家子，人都没了……”

        说起这个，沈白玉声音里面带了哭腔，就算是平时跟公公婆婆关系不好，可是沈白玉可没有想过让他们去死啊，如今看到他们的尸体之后，沈白玉心中也是难受的要命。

        “啊？那你赶紧进来吧，给涛子打电话是吧？军队上的电话打过去恐怕暂时找不到人，你说，我来打，等明天你别出去，就在这边守着电话，等回复。”

        军队上的电话是可以打通的，但是并不是直接跟军人本人通话，除了对方打回来的情况，一般情况下都是话务员接的，然后再传递给军人。

        沈白玉也觉得自己现在说话不是很好，害怕说两句就哭出来，便说了部队上之前留下的电话号码，村长赶紧打了过去。

        没一会儿，电话就打通了，那边传来了甜美的声音，村长就赶紧急急忙忙的将关于陆绍涛父母的事情告知了一下，希望那边通知陆绍涛。

        话务员自然是表示立刻通知到位，等明天回消息。

        电话挂了之后，沈白玉也放下了心，只是两眼通红，是真的难过。

        “行了，你赶紧回去吧，这路都成那样了你来回一天也累了，回去多多休息，别想这个事情，我明天去陆家村一趟，跟你爸交代一下，你就留在家里休息一天等地淡化，等涛子的电话过来了，你再去陆家村知道不？”

        这后事也不是一个女人能够完全掌握的，况且陆家人虽然没了，但是还有大儿子陆建成，到时候陆家人怎么处理，那陆建成说了算。

        “恩，村长，我知道了。”

        沈白玉点点头，这才告别了村长，回到了自己家里，等了一天的沈外婆早就担心的不行，沈青澜也没睡觉，想着早上外公和母亲来去匆匆的，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结果两人等了半天等到的就是沈白玉红着眼睛的模样，把沈外婆吓了一跳，特别是没有看到丈夫的时候。

        “白玉，你怎么眼睛都红了？你爸呢？”

        沈外婆急急忙忙的询问，沈白玉也知道自己这模样可能吓到了自家母亲，赶紧说道。

        “妈，您别担心，我爸在陆家村帮忙呢，我眼睛红是因为陆家村早上不是来人了么？其实是通知我们，陆家村昨天晚上泥石流了，毁了好几家的房子，压了不少人，我跟爸早上是过去帮忙的，就我回来两三点那会儿，我公公婆婆和小叔子一家子被挖出来了……”

        沈白玉说着这些，让沈外婆也震惊了，随后后知后觉。

        “挖出来了？那人还好么？没事吧？”

        沈外婆没想到死亡的事情，而沈青澜已经知道了结果，顿时神色冷凝，低着头想起沈白棠想要让沈白玉去陆家的原因，原来是因为这个……

        原来，沈白棠是想要害死沈白玉……

        “都没了，妈，他们都没了……”

        说着说着，沈白玉哭了起来，是真的止不住的眼泪，她从小也没有太亲近的人死亡，就算是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也都是关系普通，根本就没有那么亲密，自然是没有机会见到他们这些人的尸体，而这次真正的看着别人的尸体从泥堆里面挖出来，那种刺激，是以前沈白玉从未感受到的。

        沈外婆赶紧把女儿搂在了怀里，跟女儿小时候一样。

        “好了好了，别哭了啊，妈知道你害怕，别哭了别哭了，吃饭了没啊？妈给你做的有饭菜，还热着呢，吃点儿东西吧！”

        哄着女儿哭了好一会儿，沈青澜自然是能够感觉到沈白玉的后怕，轻轻的抚摸母亲颤抖的身体，死亡本就是一件让人感觉到惧怕的事情。

        沈白玉好不容易情绪冷静了下来，然后坐在那里吃饭，沈外婆准备好了饭菜，中午其实也准备了，只是父女两人没有回来，这回儿看着女儿吃饭，抱着沈青澜跟女儿说话。

        “这泥石流就这么大？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那是不是要通知涛子啊？”

        沈青澜想着，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要通知的。

        沈白玉点头。

        “回来的时候去了村长那边，已经打过电话了，明天我去电话那边等着，看涛哥什么时候能回来，爸那边听说已经有人去通知陆建成了，陆家村恐怕是死了不少人，这次停灵七天，肯定也是跟得上的。”

        听着女儿说话，沈外婆顿时也难受起来，这生老病死虽然说是人之常情，可是这种一大家子都没了的事情实在是让人觉得难受，更何况里面还有孩子呢……

        就在沈外婆为别人难受的时候，忽然听到自家女儿说道。

        “澜澜，妈妈这次要感谢你，妈，要不是昨天早上澜澜一直哭，说梦到了房子塌了，我恐怕昨天就去陆家了，到时候过去伺候婆婆也大概也要两三天，要是我真的去了，估计人也……”

        话还没说完，立刻直接被沈外婆打断。

        “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你现在好好着呢！咱全家都好好的！！！”

        沈外婆打断了女儿的话，结果沈青澜却是看向妈妈，又一次开口。

        “妈妈，我不喜欢棠棠姑姑。”

        既然沈白棠想要害死母亲，沈青澜也不打算给对方留面子，所以直接就说出了不喜欢。

        沈白玉听到这个也有些惊讶，看着儿子却是点头。

        “其实我也不喜欢，你大爷爷家的孩子跟我关系都不好，他们小时候老欺负我。”

        沈白玉跟儿子告状，让沈外婆也无奈，说道。

        “你既然不喜欢，以后我不让棠棠来咱家了，也是，本来你婆婆之前生病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棠棠也不知道哪里知道的消息，幸亏你是没有去陆家，不然我真是过不成了……”

        沈外婆承认自己有些迁怒，但是很快就打心眼里面决定要远离沈白棠，觉得沈白棠差点儿害死了女儿。

        “外婆，那你会让棠棠姑姑当我的妈妈么？”

        沈青澜继续搞事情，毕竟沈白棠想要害死沈白玉的结果无非是两种，第一种是害死了沈白玉，然后就可以把自己过继给沈家夫妻，能够吃绝户，要不然就是第二种，看上了陆绍涛，她对自己的讨好，让沈青澜觉得就只有这么两种可能。

        “什么？”沈外婆被自家外孙问懵了，“什么叫让棠棠姑姑当你妈妈啊？”

        沈白玉也冷了脸，没想到从儿子口中竟然是听到了这样的消息，看向儿子不敢相信的问道。

        “澜澜，这些话是你棠棠姑姑教你的么？”

        沈青澜被两个女人询问，但是淡定的要命，直接说道。

        “是啊，棠棠姑姑经常抱着我的时候问我想不想要让她当我的妈妈，但是我已经有妈妈了，为什么还要棠棠姑姑当我的妈妈啊？”

        这样的一段话似乎天真无邪，可是两个女人此时已经反应了过来，顿时脸色难看。

        沈白玉有些怔住，想到自己出村子的时候遇到了沈白棠，对方惊讶的模样，再想想之前的一切，只觉得到处都是蛛丝马迹。

        而沈外婆直接黑了脸，看女儿一眼之后，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哄着沈青澜道。

        “澜澜啊，那是你棠棠姑姑跟你开玩笑呢，你只有一个妈妈，妈妈为了让你去上京市买大房子可是很努力的，等明年外婆就跟外公一起带着你和你妈妈一起去上京市上学好不好呀？”

        大人们总是喜欢用转移话题的方式来让孩子忘记一些事情，沈青澜立刻便假装自己忘记了，立刻看向外婆。

        “好呀！外婆，我以后一定好好上学，然后赚很多很多的钱，让外婆过上好日子！”

        沈青澜保证着，这样的童言稚语立刻哄的沈外婆舒服多了，随后跟沈青澜开始一起畅想去上京市的日子，毕竟身体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加上等人时候熬了很久，没一会儿，沈青澜睡着了。

        将外孙放在了床上之后，沈外婆这才扯着女儿来到了房间外，就站在门口，低声说道。

        “我本来想着棠棠那丫头是个知恩图报的，没想到竟然也是跟他爸一样是白眼狼，白玉，以后咱家跟他家势不两立，你不用给她好脸色，当着澜澜的话就敢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心里不清楚？当初你大伯就是为了让你大堂哥过继到咱家，差点儿让你感冒烧成肺炎，所以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在跟他们家有任何接触了。”

        想到昨天女儿差点儿就去了陆家村，沈外婆少有的冷着脸。

        “妈，这个事情早上爸已经跟我说了，早上我们出村子的时候遇到沈白棠了，她甚至很惊讶我为什么还在家里，似乎很失望我没有去陆家村。”

        当时的情况沈白玉没有多想，现在想来却是格外的怪异，好像……好像沈白棠早就知道陆家会出事情一样，要不然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是昨天的时候让自己去陆家，昨天晚上直接就出事情了……

        “好了好了，咱以后离他们远一些就好，我看澜澜说的对，咱们就算是去城里买房子也不行，不如去大城市，去了上京市他们都找不到，咱们三个努努力，以后澜澜也能养活的起。”

        这下子沈外婆是真的想要离开沈家村了，只觉得到处都是想害死女儿的人，这怎么能够让人睡得了觉？

        母女两人说完，这才洗漱一番之后躺在了床上睡觉，因为沈父没有回来，两人便跟沈青澜睡在一起，值得庆幸的，是今天晚上没有下雨了。

        陆家村的人则是少有的能睡着，被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吓得一夜未眠，倒是不少沈家村的人住在那边给了他们不少安全感。

        当清晨的一抹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沈白玉醒来，发现母亲已经起了床，昨天虽然沈外婆没有多说什么，可是依旧担心的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早上早早的起来做饭了。

        沈白玉去吃完了饭，就被催着去村长那边等电话，甚至想了想，自己也抱着外孙一起去等女婿的电话了。

        这个电话来的很快，十点钟的时候，陆绍涛的电话打了回来。

        “老公……”一开口沈白玉就要哭了，这个一向是强势的女人，在陆绍涛面前也有软弱的一面。

        “好了，白玉，家里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爸一定在村子里招呼吧？我已经打了请假报告，今天下午的火车回去，大概明天晚上就可以到家了，你不要担心。”

        陆绍涛倒是冷静的很，他昨天晚上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不敢相信，但是有些时候就是这样，人总是会经历一些生离死别。

        只是父母身体都还很健康，陆绍涛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恩，我等你回来给爸妈办理后事。”

        沈白玉没有多说什么，这个时候再多安慰的话也是无用，所以两人默契的挂断了电话。

        “妈，我去陆家村那边，你在家里好好带着澜澜，那边人太多了，路也不安全，澜澜就暂时不过去，等过几天天气好起来，路没那么差了，我再带着澜澜过去。”

        沈外婆听到这话，也没有拦着，沈青澜搂住自家母亲亲了一口之后，便放沈白玉离开了。

        身边与是跟沈家村的村长一起过去的，没想到陆家村的事情竟然这么恶劣，两人走泥泞的路几乎是走了两个小时，虽然昨天已经出了太阳，今天也出了，可是路上的泥泞还是没有干。

        在陆家村下面的一条河甚至都开始泛滥，看着十分的恐怖。

        到了陆家村的时候，刚好就是陆家仅剩的大儿子陆建成也带着妻子回来了，昨天接到了通知了，今天一大清早的赶了回来，这会儿正在哭。

        陆建成被家里人宠爱的很，是陆绍涛完全比不了的，不然陆建成也不能住在城里，因为当初陆建成结婚家里给城里买了房子，所以到了陆绍涛这里什么都没有，陆家村不少人嚼舌根说陆绍涛是入赘到沈家村了，这也跟陆建成有关系。

        如今陆建成趴在父亲的身边哭着，这么一个已经为人父的男人，正在崩溃的嚎啕大哭，一旁的妻子也是红了眼睛。

        其实不仅仅是陆建成，还有死去的其他人家人也都赶了过来，还有陆一航妻子的父母兄弟也过来了，到处都是一片悲戚。

        沈泽看到了女儿过来，便走了过去，低声跟女儿交代道。

        “这次泥石流村子里面一共死了二十多个人，也着实是太惨了。”

        沈白玉已经红了眼睛，让沈泽看着也是觉得天意弄人。

        “不过你也知道，咱们这种家里，都提前买的有棺材，我们今天挖石头的时候，把那些棺材也挖了出来，还有去定做的，这停灵七天，总归是要办事情，村长的意思是说要一起办理丧事，好让下面的人走在一起互相有个照顾……”

        毕竟村子出了这样的事情，死了这么多人，如果挨家挨户的办理丧事，他们村子里面也难受，倒是不如一起弄了算了。

        “恩，爸，我知道。”

        沈白玉点头，想起丈夫在电话里的声音，说道。

        “涛哥今天下午的火车，估计明天就到了，到时候让他再见爸妈最后一面。”

        “恩。”

        父女两人没有多说什么，之后就要开始帮着村里半丧事了，无论是搭棚子还是请做饭的人，以及请唱曲的都要去做，忙的脚不沾地。

        陆建成也跟沈家父女两人说了几句，只是在这样悲伤的环境下，任何的语言都显得有些苍白。

        陆绍涛是第二天夜里回来的，当他天黑之后才回到了自己的老家，结果看到的就是到处一片白色，所有的棺材都在大棚里面停灵，惹人想哭的唢呐似乎在呼唤着未归的灵魂。

        陆建成看到了弟弟，红着眼睛说了一句回来了，给爸妈磕个头吧，便带着陆绍涛进去了。

        跪在父母的棺材前，一旁的沈白玉穿着白色的丧服，眼睛红通通。

        陆绍涛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爸，妈，不孝子回来了……”

        伴随着周围的哭声和唢呐，人们的悲伤似乎有了发泄的地方。

        他们这边流行停灵七日，陆绍涛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守灵，给当初帮忙的乡里乡亲们叩头，这是规矩。

        之前陆建成已经一路磕过，陆绍涛这个二儿子也要来一遍。

        因为这次去世的人太多了，沈白玉本来打算让儿子过来磕头，可是陆绍涛却不让，说这边太乱了，小孩子来这里恐怕是会生病。

        最终沈青澜还是从外婆口中得知，陆家夫妻和小儿子一家以及死在泥石流中的人都下葬了。

        当时给陆家老太太换衣服的时候，沈白玉还从婆婆口袋里面看到了自己给的那两百块，一时之间泪如雨下。

        最终还是要尘归尘土归土，所有死去的人都下葬了，悲伤也终于停止。

        陆建成和陆绍涛两人没有打算继续修家里的房子，害怕触景生情，只是让村里人多帮忙照看一下，别被人占了就行。

        处理好父母的后事之后，陆绍涛才来到了沈家村。

        看到半年没见的儿子，陆绍涛这些天脸上的疲惫才一扫而光，抱着儿子又是亲又是蹭。

        “澜澜，爸爸回来了，澜澜还记不记得爸爸啊？”

        死去的人死去了，活着的人还是要过日子，陆绍涛看到自己生命的延续，只觉得生命无常，他生了退意，以前从来没想着早早的退伍，可是经历了这一番事情之后，他想退下来了。

        他不想再错过儿子成长的每一天，他害怕自己也跟父母一样，哪一天说没就没了，到时候留下的都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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